S城的爱情故事

69 救赎


我在离开威廉后的巨创中逐渐恢复了过来,因为我觉得每天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这所希望小学太偏远了,除了李春花与她的父亲校长李靖,就一位年纪稍长的婶婶林老师了,就没有别的老师,却有着五个年级近百名学生,学校拿到的教育扶助基金有限,更没有哪个年轻人愿意耗在深山里过着贫脊的日子了,离最近的县城的那条崎岖的山路要走半天的时间,每个月的工资仅仅是够日常开支的了,但是每天从早到晚的忙碌,看到那一双双有神又求知的眼睛看着我,我只是觉得我每天做着神圣的工作,生活是多么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这简直是对我的救赎呀。
    希望小学在建的时候学生人数比现在多,现在很多人被出外务工的父母带了出去,人数少了许多,一个好处就是,我住的地方很多,任我处置,李春花怕我一人在校住害怕,硬是坚持与我一起住在学校里面,她爸爸与林老师都住在本村的家里了,离学校走路约十分钟的样子。
    我努力去克服第一次上课时的紧张,因为没什么经验,李校长便安排我带一年级的课程,一张张瘦瘦的小脸第一次看着我上课时,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等我让学生自我介绍时,前排一位有点黑瘦的小女孩怯怯地说了句:“老师,你好白,好漂亮,你真的会是我们的老师吗?”话话中带着浓重的方言味,但是突然冒出来的话却让所有的学生笑了起来,我看了下全场坐着近二十位小孩,第一次忍不住真心地笑了,多可爱直白的孩子呀,在他们的意识中估计白就代表着漂亮吧,却又担心我会做不下去,很快弃他们而去的恐慌感油然而生。
    我对着这群七岁左右的孩子柔声说道:“老师很喜欢你们,也很喜欢这个地方,所以老师不会走的。”我视线又转向刚因为开口脸红的小女孩说道,“也谢谢这位同学说老师很漂亮,我相信你如果好好学习,以后也会跟老师一样的。”
    小女孩因为我的话兴奋地点了点头,黑色的大眼更是亮晶晶的,充满信任地看着我。慢慢地我知道了班上每个人的姓名与一些情况,这些儿童的家境都不好,很多孩子早上来上课的时候还要先放了羊牛,帮助家里人干了家务活才能来的,初时开口的小女孩叫孙红,家境更差,父亲是个先天性的残疾人,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却是神志有些不太清楚,只有一个奶奶年纪大了在家务农,家里的活都是这个小女孩瘦弱的肩膀撑着的,虽然我身在农村的,但是这样贫穷落后的地方还是跟我家那边差距太多了,我听到李春花说起她家的情况时,忍不住为这个小女孩红了眼,她看上去很小,其实已经八岁了,家里太忙,一直没法来上学,我知道了后,就尽量在下课后多辅导她,孙红本身并不笨,学得就更快,成绩上升得很快。
    某日的早晨,我正准备去教室上课,便听到门口的叫声:“汪老师?”
    我抬头一看,孙红站在门口,我冲她一笑,问道:“怎么了,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没上课呢?”
    “老师,”孙红小小的脸有些微红,把缩在身后的双手递了过来,原来是几个木工雕成的竹碗,“我爸爸知道老师对我很好,他会做些木工活,让我给你带几个他做好的碗给你送过来。”
    “啊?”我条件反射性地拒绝,我是知道她爸爸做些木工活来维持生计的,做这些肯定会影响他们的收入了,“谢谢你了,不过老师自己有用的,不用了,你让你爸把这些送到县城换钱吧。”尽管我知道我那小而简陋的厨房根本没有什么日常用品了,基本都是李春花从家里拿来的两只破碗跟原来学校留下来的一口锈锅而已。
    “不。”孙红倔强地把碗塞到我手里,转身便跑开了。我看向她,无奈地只好收下竹碗。
    傍晚下课后我把此事跟李春花说了,她笑着,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事,你就收着吧,乡下人比较质朴,你对他们好,他们没有什么钱,会想着十倍对你更好来报答你。要是你不收的话,他们反倒会愧疚的很,下次都不敢让小孩子来麻烦你了。”
    李春花也就让此事作罢了,我更是用心地去教这群孩子,从李春花那里借了不少师范类专业的书籍来看,等到期末的时候居然有不少学生能考上双科都一百分,着实让我乐了一把。我在平静与感悟中度过了一个人的春节,事实上是非常感动的春节,知道我一人在外,不少学生的家长与李春花都诚邀我去他们家里吃年夜饭,都被我婉拒了,他们便只好送了我不少时令的菜,更有家境稍好点给我送了羊肉牛肉等一些平时很少能吃得上的肉类,这几个月来村里面的人经常把收拾好的蔬菜与蛋肉什么的送过来接济我,春节送的就更多了,我乐乐地整治了一大桌的菜,等坐上车时,我默念着:“祝我远方的家人们都过个好年吧。”说完又想起了威廉,这几个月来我只是偶尔才想到他,刺痛仍在,只是感觉好多了,我轻诉着:“也祝威廉新年快乐,还有他的儿子也身体安康,一切合美吧。”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随之伴着李春花的声音:“语秋,语秋……”
    我应声去开了门,诧异地问她:“你怎么来了,过年应该在家歇着呀?”
    她搓着手,呼着热气说道:“我跟我爸妈吃过年夜饭,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你。”
    我感激地笑道:“我没事,正烧好一桌呢,你来了,正好陪我吃点吧。”我把她迎进客厅,关上了屋门,让屋子里的热气不致流失,又拿起了桌上的一个自制的瓷瓶有些得意,“看,我这还有邻居送的自酿米酒呢,我刚才喝了,可甜啦,真好喝,你也尝尝。”
    “呵呵,好呀,我求之不得呢,咱俩今天就把酒言欢。”她乐呵呵地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我找了个空碗,给她倒了一碗,她立马端起跟我对喝了一口。
    寒冷的冬夜让喝了些酒的我们觉得暖洋洋地,我们更是聊起了上学时的趣事,李春花更是神采奕奕,喝酒让她更是兴奋了,聊了许久,她突然沉默了一会,看着我由衷地说道:“语秋,我真想不到你能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不声不吭地呆下来,我原以为你跟那个有钱有势的威廉在一起,过的是公主的日子,就是那次跟我们聊天,我跟同学们都以为你也只是一时兴起我们这些平民的生活呢。”
    她的话让我有些汗颜,我装作一脸严肃地说道:“李春花同学,不要用戴着有色眼镜来看人,你忘记了我也是从山里出来的吗?我是普通人,不是什么公主的。”
    她夹了一口笋丝放到嘴里嚼着,很满意口感地点了头,又接着说道:“是的呀,我知道。”等咽下去后又说着:“语秋,我有时候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说服你跟我一起教书,真的,你就像我小时候读的童话书里面下凡的仙女一样漂亮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家伙酒喝多了就乱说一通了:“你呀,就别乱想了,我再说一次吧,我跟你一样,就是一从山区出来的,只不过长了一副好皮囊而已。”
    “不对。”她注视中带着沉思,“我在S城见过比你更漂亮的人,但是都没有你给人的感觉那么好,真奇怪的很,你的气质别人远远比不上呀。”
    我笑着摇头,只是觉得她有些夸大其词,穿着廉价冬衣,不施脂粉,整天盘着头发的我能气质到哪去呢?她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关切:“自从我见到你后一切都太突然了,我一直没敢问你,你跟那个威廉怎么了?我看当时他对你可是非常在乎的,看当时的样子你们肯定是在一起的,怎么让你一个人离家出走了?”
    听闻她突然提起威廉,一个离我似是非常遥远的人,因喝酒的我微醺着想到,要是他在的话,他一定是一脸严肃地望着我,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我永远不会听腻的低沉嗓音肯定会说道:“Ella,你不知道你的胃不好吗,还喝什么酒,不许喝了。”说完肯定会径直拿掉我眼前所有的酒,如果我睁大了眼睛注视着他,他一定会不甚其烦地抬手揉一下眉头,然后放柔了声音又说道:“只许喝一小口吧,但是一定要节制。”
    我不知道如何去说,只能低头咧了一下嘴角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可能有时候人就会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到最后只能是曲终人散吧。”
    “语秋。”坐我对面的她伸手拍着我的手腕让我抬起了头,昏暗的灯光下衬得平时平庸的她黑眸幽亮,那是一种朋友真切的善意与关切,她接着说道:“我当时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似是欲乘风而去,我自认你是个很坚强的人,果然现在你已经找到生活的意义了,但是我仍是会看到你在无人的时候愁眉不展,郁郁寡欢……”
    “你……”想不到我偶尔时的举动她也能观察得到,这让我有些情急地想打断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来接下去。
    她对我的出言打断不以为然,轻轻一笑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坚信,生活的艰辛与挫折能磨练一个人的心志,让我们愈来愈成熟与坚强,但是每个人不是一直在默默承受着一切,有时候情感需要宣泄出来才会让我们过得更快乐,不是吗?”她说得是如此语重心长,这个比我还要年轻的她此时却像是一个老者那么睿智,我看着她继续说道:“语秋,所以,如果你认为我是个好朋友的话,能跟我谈谈你们之间的事情吗,这样说不定会好过些。”
    我被她的一番话深深触动了,想着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窘迫,她为了这群孩子放弃了大城市的繁华,或是更好的工作机会,守着家乡坚定地固守自己的信念,单是这一点就让我深深折服,我轻咳了一声说道:“谢谢你,其实我觉得遇到你真的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你说的对,当时在医院的时候我确实是非常万念俱灰了,我感觉流浪了许久,但是仍旧找不到方向……”于是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一个寒冷又温情的除夕之夜,我慢慢讲述着发生在我跟威廉之间的一切,包括为什么我会远走他乡。
    等到我讲完时,已经是深夜了,她长叹了一声说道:“语秋,你真是太善良了,我只是觉得凭我的感觉来说,威廉不像是轻易放弃的人,他用生命在爱着你,只是命运弄人,他运气太差,谁让他之前找什么情妇的,这也是他的报应吧,只是这个报应却连累了你,只是即使一别经年,等你再回去时,如果他还在等你,你会跟他在一起吗?”
    “不会。”我坦然地说道,觉得心中一块云块突然散去了,“我之所以离开,就是不想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尤其是一个无辜的婴儿,他有权利有一个正常而健康的家庭,威廉责任感又重,我不想他两为其难。”
    “嗯,”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所以现在的结局就是如此,不如舍去,有舍才有得,忘记过去也是一种幸福,我们的人生还很长,值得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就像我们这个希望小学,我们每天都在放飞希望,这是一个快乐的过程,你的过去也可以一起放飞了,你应该给自己一个快乐的理由。”
    我扬起了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说道:“是呀,有舍才有得,与其纠结过去,还不如展望将来,我应该忘记该忘记的,只要努力了就不要后悔,呵呵。”
    那晚的详谈让我彻底从巨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我深深感谢李春花这个挚友,从那以后我心如止水,尽力地教育着年幼的孩子们,闲暇时我便看看书,或是在屋后菜地上忙碌着,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我便在这个深山中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这一年的春天似是来得比较早,万物苏醒,即使傍晚从田埂散步回来的阵阵蛙啼声都觉得是美妙的歌声,五月份已经有了初夏的感觉,路过李春花的房间时,发觉屋灯是亮着的,我一喜,她陪同她爸爸去医院复诊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推开门笑问道:“李春花,你回来了?”
    正坐在床头的她听到我的叫声,略征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微笑着打着招呼:“是呀,你散步回来了。”
    我走近了一看,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圈是微红的,如此坚强的她怎么会这样,我内心一惊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李校长复诊的结果不理想?”
    她红红的眼眸转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是的,非常不理想,我刚才已经送我爸回去了,医生跟我们谈过了,我爸的肾已经坏死了,必须动手术移植,我的是符合的,但是费用太高了,要差不多20万了,我跟我爸说我可以去找县教育局担保贷款,可是他却不愿意,他说不愿意让我以后背上沉重的债务,为了赚钱而辜负这群学生的希望,他准备平静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继续上课直到最后时刻。”
    我手一抖,20万,这对于我们来人无疑是一笔巨款了,估计以我们的收入,一辈子也还不清的,踉跄地跌坐在她的床沿上,握住她冰冷的手,我喃喃地说道:“不会吧,我不相信,李校长他是多么好的人,他才不到50岁,怎么会是这种结果?”我转而一想,急急地说道:“不行,我们一定要让他动手术,贷款的话我们一起还。”这一年多来,李校长跟她似是我的家人一样照拂着我,这是我这段时间无法跟家里联络的最大慰藉了。
    她的眼圈全红了,但是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沙哑地说道:“不行的,你知道你爸爸是多么固执的人,他到时候死活都不愿意进手术室怎么办,而且就是做了他心里那道坎肯定过不去的,对术后恢复肯定是一场灾难。”
    “不会吧。”我无法去相信李校长的做法,又劝了一会她,最终只是失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难道命运真如此冷酷无情吗,我万分沮丧着。我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了,突然间我脑中一闪,如果不是贷款来的钱,如果李春花不用背上沉重的债务,是不是李校长就会同意手术了?
    我急忙跳下床,打开柜子拿出了我来的时候背的背包,这个背包刚开始的时候还被李春花笑过,她在S城上大学时对名牌有一些认识,曾戏笑我背着一只可以再盖一座希望小学的小背包去流浪,怎么说别人都不会信什么的。这只背包样式简单,还是在去云南前威廉给我配置的,我一直很喜欢,走的时候就背上了,我拉开背包拉链,从暗格里面拿出了一张□□,这是很久之前威廉给我的一张□□,说我要买东西的时候可以直接提现或是刷卡的,但是我从来没用过,也没查过多少钱,一直放在皮夹里面,那天走得匆忙就带出来了,但是依我对威廉的了解,这张卡里面绝对不只是20万,他随便给我配一个背包就值七八万了,便何况是专门给我配置的□□了。
    我拿着□□后又冲过去找李春花,她还是坐在床头发呆,我摇着她把□□放到她面前开心地说道:“李春花,我们有钱了,我这张卡是威廉给的,里面肯定够付手术费了,明天我们就去县城医院给你爸付手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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