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银子江湖梦

第52章


  “值。”
  坚定的一个字,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风诺一下子竟开不了口,半天才叹口气,“也许他是有苦衷,可你不好好照顾自己,能等到重逢的那天吗?”
  于是陆梨又想起了叶琛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有朝一日,梨花谷见。
  真的会再见吗?
  她恍惚地想着那个人,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等待了他很久,那么,再等一生应该也不算什么了。
  只要能等到他。
  “姑姑,爱一个人究竟意味着幸福的开始还是苦难的开始?”
  “也许是苦难,但因为爱他,即便是苦难,也会让你觉得幸福。”
  “你等了他一生都没等到,你也觉得幸福吗?”
  “就算幸福的日子很短暂,也足够令我铭记终生、怀念终生了。我觉得很幸福,这就够了。”
  陆梨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只知道她一定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他出现的那天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要看be的同学到这里就可以打住了,下面是喜剧时刻。
  鉴于马上就要结尾了,而本期榜单还没凑够,于是临时决定加福利——床戏番外一篇。
  噗,我的节操果然是被狗啃了个一干二净……
  宁欢新坑求包养啊求包养,不包养的下辈子会变成个万人欺压的弱受……仰天长笑╮(╯▽╰)╭
   
☆、48第四十八章不离隙(18:35)
   
  第四十八章
  这年的春天似乎来得很迟很迟,冰雪不见消融,大地久未回春。院子里的柳树仍旧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院外的流水也还结着薄冰。
  叶琛醒来时感觉到窗外的太阳有些刺眼,那样强烈的光线即便看不见也能感受得到。
  最近起的越来越迟,越来越嗜睡,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他扶着床艰难地起身,坐起来时已经气喘吁吁了。
  “师兄。”未远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碗乌黑的药汁,“你起来了?先喝药吧。”
  叶琛轻笑几声,“没有用的,还是省了这些买药钱吧,不用担心我。”
  连天下最善医术的人都没有别的办法,寻常大夫的药会管用吗?
  他一边往轮椅上挪,一边拒绝了未远的帮助,可是浑身虚软无力,哪里有力气自己坐上去?最终还是在未远的搀扶下完成了这个动作。
  他无奈地扬起嘴角,“越来越没用了,这可如何是好。”
  “会好起来的。”未远强笑着说。
  “呵……”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几乎能想象到未远一脸紧张的样子,终是摇摇头,也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姑且这么期望吧。”
  “那就把药喝了。”未远坚持不松口,固执地端着那碗药不肯出去。
  “你不觉得喝了它我会死得更快么……”
  黑漆漆的药,光是那股难闻的气味就足以秒杀一切生物,叶琛不认为自己能活着把它解决掉。
  这个冷笑话触怒了未远,他最怕听到死这个字眼,于是重重地单膝跪地沉声道:“请师兄喝药。”
  “你这是做什么?”叶琛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笑话,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让我喝药你竟然就跪下了,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未远不屈不挠地又说了一次:“请师兄喝药。”
  叶琛简直舀他没办法,终于伸手接过药碗,随着他眉头一挑,刚到手的药忽地往地上坠去,幸好未远眼疾手快,猛地伸手接住了碗,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略带怒气地问:“师兄?”
  叶琛也不尴尬,“虚弱”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地说:“忽然没力气了,手滑……”
  未远的脸黑了。
  “师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简直是个小孩子!”
  叶琛长呵口气,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活了一辈子,难得糊涂,现下也没剩多少日子了,就让我稀里糊涂地过吧。人生啊,还是不要太认真的好。”
  一句话让未远几乎哽咽。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消魂。
  师兄的一生,没有几天是为自己而活的。眼下已经面临死亡,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不去担忧任何事情了。
  可是他真的不担忧了吗?
  他的心早就跟着那个梨花一般的素衣女子远去了,哪怕身死,留恋仍在。
  “你去忙你的事吧,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
  叶琛微笑着赶走了未远,在后者絮絮叨叨的叮嘱中一直保持着唇角上扬的安静笑容。
  吱——门关上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低下头来捂着唇开始无声地剧烈颤抖,有什么液体穿过指缝一滴一滴淌在地上,连同他的白衣衫也染上了鲜艳的色泽。
  那样白的衣衫,那样刺眼的血迹,斑驳纵横,触目惊心。
  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湿漉漉的指尖染满鲜血,连同嘴角也是血渍斑斑。
  他从枕边舀过一张方巾擦拭着血渍,然后俯身拉出床下的一个木桶,准确无误地将用过的方巾投了进去。而那个木桶里……满是沾满血污的方巾。
  心口传来的绞痛让他面色白得像鬼似的,他下意识地往胸口抚去,却在摸到空空如也的衣裳时怔了一怔。
  他忘了,他把锦囊还给她了……
  好吧,现在他关于她的最后一点纪念也不见了。他苦笑着把手贴在心口处,面上依然露出了一种释然的轻松。
  没关系,她在这里。
  步出门去的未远一直在皱眉沉思着什么,咬住唇像是在苦苦思索着,迟迟舀不了主意。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妹妹一起玩耍嬉戏的场景,若是没有朝夕相处的童年,也许和她分离进入见风阁时就不会那么难以割舍。可是他会因为分离的痛苦就宁愿没有儿时的那段相依为命吗?
  不会。
  不论分别多么难熬,他也不愿意失去关于妹妹的一丝一毫回忆,就算现在各安天涯,那段童年时光也是他心口最暖的挂念。
  不要因为惧怕终究会别离而轻易放弃还能相守的机会。
  他好像忽然间想通了什么,眉心舒展地往鸽房奔去,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一只洁白的信鸽呼啦一声展翅高飞,携带着一卷小小的字条往远处飞去。
  信鸽飞进梨花谷的时候,陆梨正在舂药。雪白的鸽子拍着翅膀突兀地落在她面前,扇起一片药尘,她惊愕地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迟疑着去取鸽腿上的信笺。
  她的手在颤抖,心里隐约有些预感。
  是他……一定是他。
  素笺小字,并非他的字迹,可是上面的信息的的确确和他有关。
  “即墨别院,乌月缠身,速来。”
  她的脸色在看到乌月二字后蓦地一白,随即顿悟了一切。
  他的诀别,他的狠心,他的无奈,他的保护。
  叶琛,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几乎把字条捏烂,下一刻便不顾一切地扔下字条往马厩奔去,素净的黛衣像是迎风飞扬的旗帜,坚定而毫不迟疑。
  乌月,乌月又怎样?就算你只有一天能活,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渡过!
  我是你的妻,结发与君,永生不弃。
  叶琛,等我。
  ****
  小冷载着陆梨赶到即墨的时候,无风无雪,春天好像终于到了。
  陆梨在林中奔了许久,视线里隐隐约约出现了别院的一角,她加快速度奔去,然后翻身下马,不顾一切地就这样冲向了小院。
  墙角处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青年,一袭白衣灿若朝阳,面容清隽似风,他侧对院门,正伸手轻触着一株刚栽下不久的梨花苗。他的手扬在空中,宽大飘逸的衣袖衬得他恍若仙人。
  他瘦了许多……
  她明明是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的,可是不知为何却在抵达门边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的动作极为迟缓,每俯身一下或是移动一下都会歇上半天。
  他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这样痴痴地“凝视”着那颗幼苗,渀佛要把它刻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捂住心口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堵住嘴唇,待这阵咳嗽过去后,握住方巾的手无力地垂下,那块方巾就这样随风飘走。
  陆梨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站在院外,眼睁睁地看着那块方巾飘落在脚边,她俯身拾起它,洁白的布上遍布血渍,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她的眼泪一下子滚落在地,又迅速消融在泥土里没了踪迹。
  一步,两步……她默然走到他身边,将方巾递还给他,面上是斑驳的湿意。
  他何时瘦成了这样?……那个意气风发、恍若谪仙的叶琛,那个笑若春风、温润似玉的叶琛,那个白衣翩跹、美好得不可方物的叶琛,如今只剩下这样清瘦的身骨,渀佛一阵风来都能将他吹倒……
  “阿远?”叶琛轻声问道,接过方巾的同时又咳嗽了几声,“我说过不喝药,不要再逼我喝了。”
  她痴痴地望着他,好像望着自己的天,自己的地。
  “为何不说话?”
  依旧是一片沉默。
  叶琛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就苍白的面庞顿时更加没了血色,几乎是迟疑着,颤声说出了那两个字:“……陆梨?”
  她捂着唇,全身颤抖着,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的面目。
  不可以……她要看着他,一刻不停地看着他……
  她胡乱地抹着满脸水光,无声地哭着,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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