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幽独

  “帝王不好么？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
  “有什么好的，帝王是最贫穷的人，得不到真情，得不到温暖……”
  “好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一张利嘴好生厉害，看朕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啊，饶命啊，我以后不敢了，不要挠我痒痒了了，哎呀，我头晕……我真的头晕了，哎哟……”
  “啊，对不起啊颜儿……来人啊……青烟，青烟……”
  殿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再也听不见了。
  一袭黑色的身影掩藏在浓密的树枝里，缓缓地闭上眼，一串晶莹迅速流淌下来，俊颜有些痛苦地扭曲着，身躯控制不住地颤抖，浓烈的悲伤怎么也掩盖不住，喉头爆发出无声的哽咽，他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阵的抽痛，痛得近乎昏厥。
  哥哥，哥哥，原来只是哥哥，即使已经嫁给了他，也还是哥哥。她爱的人，始终不是他。
  那最幸福的一天，似乎只是回忆里一个虚幻的梦境，梦醒了，于是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样，她仍然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纵然用尽全力，也无法靠近丝毫。
  终于，还是累了吧，这么久的时间，这么多的努力，终于只是化作了一瞬间的美丽，而后毫不犹豫地烟消云散，夜靠着树杈，脸上满是泪痕，却又痴痴傻傻地笑了起来。
  回去吧，就当从来没有来过，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她，那么多的时光，全都当做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什么都可以结束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极快地从皇宫闪出去，随后并没有停留，仍然快速地向远方飘去。
  一天一夜，终于到达拈暮山下，夜停下脚步，“噗”地喷出一大口血，重重倒地。而找了他已经三天有余的赤焰在见到他身影倒地的那一刻，终于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将心提了起来，赶忙将他带回山上。
  而身在皇宫里的夕颜，却在这一刻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心中弥漫的不安感觉让她坐立不安，想了想便叫来青烟：“各处情况怎么样，哥哥那边怎么样，月宫怎么样？皇宫周边的布置安全吗？还有让你去提点潇嫔和湘嫔的事办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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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青烟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着她慌乱的模样道：“一切都正常啊，都布置好了，夕颜你这是怎么了？”
  夕颜捂着胸口，皱眉道：“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很心慌，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不要急，我这就去再仔细地查看一遍，行吗？你不要着急。”青烟安慰着她。
  夕颜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问道：“这两天赤焰来信了没？”
  “呃？”青烟也突然想起来似地，“真的是没有。”
  “不会是夜出事了吧，不，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夕颜一边惊慌地摇头，一边催促着青烟，“小八，快传信给赤焰，快，快去！”
  青烟忙应声去了，夕颜这才有些失神地坐下来，怔怔地不知想些什么。
  此时的拈暮山上，天迟收回把脉的手，深深地叹了口气，一边的玉玑见状也伸出手按到他的脉搏上，不一会就皱眉道：“这小子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急痛攻心？本就伤了心脉还没好，这下可真是彻底没治了。”
  天迟闻言并没有说话，只是又叹了口气，转过头朝立在一边的赤焰道：“夜儿失踪和伤势加重的事情就不要和颜儿说了，她若问起，就说夜儿一直在这里调养，知道了吗？”
  “是，赤焰明白。”
  天迟这才点点头，朝还在一边给夜把脉的玉玑道：“老婆子，不要再看了，武功是废定了，我们两个还是想想夜儿醒了之后怎么劝他吧，哎……”
  永康六年四月二十五，雪贵妃身体初愈，皇上特设宴庆贺，后又解除了梨若殿的禁令，恢复了雪贵妃日常问安的规矩。
  两日后，潇嫔与湘嫔二人拜访雪贵妃，二人离开不久，雪贵妃中毒，众太医皆言无回天之力，帝大怒，命禁军彻查主谋，令搜宫，后于潇嫔处搜的同样毒药少许，帝立将二嫔入狱，后拷问，二嫔悉数供出。
  雪贵妃药石无医，隔日，卒。帝大恸，以后礼出殡，停早朝两日。
  帝仁慈，欲将二嫔迁于冷宫以度余生，后有匿名者举报原沈相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帝震怒，灭沈氏一门，二嫔皆未幸免。
  查沈氏自端王府中搜出通敌证据属实，念其为太后亲子，圣上亲兄，故禁于王府，无圣谕不得外出。
  然此时，原熙王侍妾云氏婉燕请求面圣，言所谓通敌证据，皆由其按沈xx要求放入王府，二王从未有通敌之事。
  后查实，云氏一族助纣为虐，革去所有官职，云氏一族未经传召不得入京，后世皆不可入仕。
  端熙二王洗净冤屈，重立于朝堂。
  雪贵妃死去的当天晚上，夕颜已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物，秦楠瑾靠在门框上，眯着眼打量了她半晌，才道：“你这么急着去哪里？”
  夕颜也没看他，手上仍是不停地收拾着药箱：“我已经传信让哥哥先以墨莲公子的身份过来，我要回一趟拈暮山，这几天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我要回去看一看。”
  秦楠瑾皱皱眉：“赤焰不是在那里么，没有传信过来吗？”
  夕颜顿了一下道：“传了，但是我就是觉得有些不对，赤焰的信，她的语气，似乎有点问题……”一边说着似乎就陷入了沉思。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夕颜回过神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帮你的忙了不是么？皇宫内外都是我们的人，接下来哥哥替你掌握了兵权，他们还有什么能和你抗衡，而且封印也给你了，那股力量有多大你不也见识过了？”
  秦楠瑾撇撇嘴，凑近她身边，“我就是想让你在这里陪着我都不行？而且，如果你回到拈暮山，一段时间不见我，会不会也像这样患得患失的，嗯？”
  夕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注意点你皇帝的样子好不好呀？”
  “哼，”秦楠瑾睨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就知道你不会，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亏我对你这么好。”
  “是是是，皇帝陛下，小的对不起您的一番好意。”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呀？”真面目露出来了。
  夕颜假装思考了一下，这才郑重其事道：“如果你想来拈暮山看我，我一定会将山上所有的机关都打开，好好的‘招待’你一下，怎么样，这待遇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过去最多也只会打开一大半的机关哦！”
  “……”秦楠瑾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挥挥手：“走吧，快走吧，千万别回来了。”
  夕颜微微笑着提起药箱和一个小包袱，“我走了，青烟就留在这里，有事就传信给我。”
  秦楠瑾撇撇嘴：“就怕到时传信了你也不来了。”
  夕颜“呵呵”轻笑起来，没有回话，秦楠瑾却复又低声道：“颜儿，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夕颜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深邃却明亮，不由轻轻点点头，微笑道：“我会的，你也是。”
  秦楠瑾笑了起来，“其实他并不是像你所说的只是哥哥，颜儿，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心，不要错过了……”
  夕颜若有所思地垂眸，低声道：“我明白。”说完又沉默了一会儿，便径自出了门去。
  秦楠瑾没有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夕阳的余晖染上他的侧脸，勾画出俊美的弧线。
  夕颜孤身一人，骑马日夜不停了赶路，第二天的傍晚才到了山脚，直接弃了马就踏起轻功往山上赶，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到了半山腰。
  “颜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玉玑捧着碗出了门来，刚好看见夕颜，一时十分惊诧。
  “师娘……”刚才使用真气过度，夕颜一时间说话都有些吃力，紧接着又吸了几口气，才慢慢道：“我是刚刚才到的。”
  玉玑的武功甚好，见状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忙道：“快进来吧，你这孩子也真是，这么赶干什么？”
  夕颜也没在意，一边走过去，见她手里捧着的是药，便问道：“这药是给夜喝的吗？那我来捧过去吧。”一边已伸手过去接。
  玉玑却有些闪躲，“颜儿你刚回来还是先去歇会儿吧，你师傅在屋里呢，他一直念叨着你呢，你先去见见他吧？”
  夕颜疑惑地看着她：“是吗？可是以前师傅……”见她的目光有些闪躲，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突然强烈到了极致，一个念头在心里冲撞着，好半晌，夕颜才有些吃力地问出来：“是不是，夜……夜……”
  “哎，颜儿，你先不要紧张，”玉玑见她脸色突然雪白一片，连忙劝说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夕颜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一边仍是吃力地说道：“我……我还是先去看看他。”说着已跌跌撞撞地往夜的屋子走去。
  玉玑伸手想要拦住她，却又叹了一声，收回手来，回头朝屋里喊道：“老头子，颜儿回来了，已经去夜儿的屋子，你快点过来……”
  夕颜一路摇摇晃晃地走着，往日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今日却仿佛怎么也走不过去，她感觉自己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像是被困在了泥潭里，脚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几乎抬不起来，渐渐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
  “夕颜，你怎么回来了？”赤焰的一句话，像一声炸雷，让夕颜略微清醒了一点，此时才看清她已经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了，她看着站在门前的赤焰，吃力地出声问道：“赤焰，夜……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