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伴君轮回

42 第四十一章


这夜,太子妃移驾厢房同郡主谈心。
    太子妃遣走一干婢子拉着郡主挨边儿坐下。来时笑盈盈,这会儿却只生出一声叹息:“唉,为何你我姐妹都这般命苦?”
    太子妃的心事郡主自然是不晓得的,她笑道:“都道太子对你疼爱有加,太子妃怎么生出这般感慨来?”
    经由郡主这么一问,太子妃倒是话锋一转,她对萧煜的感情自然不能与人明言,而她为保全太子妃的身份地位亦是不敢节外生枝的。
    这个,不必本神多言,大家自都是晓得的。本神虽为上神,前途不可估量,可那颗心却真真同我的身份不大匹配。仙界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常年供在三清境道德天尊那里,有那么些许时候,本神当真觉得那颗心原是本神所有,只因众仙友心怀有妒,便趁我不备随意找了颗好奇心换走了本神的玲珑心……咳咳,此等臆想,本神也是不敢说与仙友听的,免得叫天帝扒了仙皮去……
    我慵懒地躺在院前的那张桐木摇椅上,一边自斟自饮,一边将那小子同那位太子妃的事还原个清楚。
    原来事实却并非太子妃所想的那般。那小子对她不过是念在一个‘礼’字上头,同乔郡主是一样的。
    当年,太子妃的父亲乃当朝大将,同那小子的父亲交情匪浅。有一回他出征西南国放心不下妻儿,便将她们送去宣王府拜托宣王代为照顾,那时太子妃十七岁。数月相处,太子妃知道宣王为那小子准备了一院子的姑娘,只待他挑出几个延绵子嗣,可那小子不为所动,从不踏足一步。对她们他避之尤恐不及,而对她却是甚好,有求必应。我连声啧啧,这小子分明是在献殷勤勾引小姑娘么。果不其然。太子妃开始对他心怀爱慕。我仰天暗自道一声:“作孽哟。”
    不久,她的父亲凯旋回朝,皇上有意在他父亲面前谈及太子同她的婚事。当下,一边是至高无上的权势,一边是自己付诸的真心,她也为难了一会,可终究仍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我又不禁唏嘘两声:“唉,凡人呐凡人,终究是世俗的。”后来她同那小子说起这件事,那小子只是道了声恭喜,而后没几日便是那小子的弱冠之日,在萱王妃的劝说下他离府寻曲,在她面前自是消失的无踪无影。于是,她便开始一厢情愿地以为是自己负了他才令他连太子大婚都拒绝参加了。
    瞧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南海水君的那个奇葩女儿,霎时身周阴风阵阵,我忍不住打个哆嗦。
    只听太子妃道:“成亲乃是大事,你怎的也没有知会我一声,好歹是姐妹呀。”
    郡主面露难色,她的婚礼再简易不过,在座宾客寥寥无几。有人愿娶她,谭王已觉万幸,而对于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他哪里还有脸面大设宴席,盛邀四方?那日,没有仪仗,没有花轿,更没有凤冠霞帔。谭王晓得纵然是有,郡主也是不愿穿戴的,便索性不费那个闲工夫了。
    她缓缓吐道:“我的婚事并不铺张,只简易的过了个形式罢了。何况当时你与太子大婚在即,太子大婚乃国家大事不比寻常,事事繁冗。我又怎好打扰你们呢。”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奢华程度真真叫人瞠目。这却也正是太子妃一心追求的。她笑道:“谈及此事,倒真是如你所言,寻常人家的婚事不过一天足矣,可我倒是整整被折腾了三日呢。”太子妃话语间不禁流露的不是新婚女子该有的幸福而是野心得到满足后的自傲。
    说到如今的身份地位,太子妃来了劲头,方才的不悦一扫而尽。
    不久,太子差人来唤回太子妃,太子妃瞧了瞧天色,着实晚了,于是随着婢子一路回房。
    夜里,郡主失眠了。她辗转几度,耳畔幽幽不绝那一句‘我是为琴而生,终身不娶。’的话。辛酸的泪水划过脸颊,她坐起身倚在床头,痴痴地望着那一弯朦胧的月。
    四年前,那时她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正逢父亲四十大寿府里来了一位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他身背一架古琴,玉树临风。年轻公子为她父亲弹奏一曲,琴艺之高叫她仰望之极。后来,她晓得那位公子便是艺冠天下的天下第一琴师,杨斟。她开始心生爱慕。杨斟在府上小住了几日,有一日,她问他:“你家中可有妻室?这般行走天下就不怕冷落了她么?”他笑笑,笑声在她听来是那般地醉人:“我是为琴而生,终身不娶。”
    那夜,是她为他饯行。
    她拿了父亲珍藏许久的佳酿来寻他。酒坛子原就有些沉,她个头又小,搬得着实有些吃力。他从窗缝中瞧见,飞身出来一把夺下。那时,她心头一热。原是想同他喝上几杯的,可他道姑娘家饮酒不宜。酒过三巡,杨斟醉了。她偷偷斟了杯酒独自一饮而尽,第一回饮酒,方一杯便也有些头晕目眩了。
    她扶着他踉跄着回房。
    次日天将明,她头疼的厉害,迷糊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与杨斟衣衫不整,同榻而眠。毕竟是个姑娘家,郡主顿感羞涩,罩上外衣便溜了出去。这件事她没有同任何人谈起过,直至杨斟走后的第二个月上,有一日她突然昏厥,请来大夫诊治却道是有了身孕。谭王大怒,问她是何人所为。郡主知晓杨斟定是不会娶妻的,只一个劲儿的摇头。谭王怒气更甚,却又因郡主身子羸弱引不得产只得答应她先怀胎十月诞下再议。数月煎熬,郡主又是期盼又是心忧的临盆之日终是到了。谭王早前便下令产婆孩子一问世便将他抱走决不能被郡主瞧见,只道她是个死胎便罢。岂知郡主那时虽虚弱的厉害却倏地从床上起来抢过孩子死死抱着,产婆夺子未果,谭王气极,法子用尽,可面对郡主的以死相逼就是无力将孩子弄走。
    她本欲终身不嫁,只一心将焕儿抚养成人。奈何,父亲以焕儿的性命相要挟,为保全焕儿她不得不嫁。
    嫁去宋府之后她才晓得,原来娶她亦并非宋清之意。宋清乃是个忠厚孝顺之人,宋大人不过是个小小州吏,道是寻常定攀不上权贵。宋大人斗胆上门提亲,谭王对这个女儿也是失望之极,便允了,还答应宋大人日后为其子宋清某个一官半职。
    令郡主觉得万幸的是,宋清真真是个实在人,成亲至今他们只是有名无份,相敬如宾的夫妻。因为她的身份,宋府对她母子都尚为客气,只那娫氏母子将他们视如仇敌。单单是她自己倒也没什么,只是焕儿尚年幼,她心中不忍。
    想起了焕儿,郡主更是满心的愧意。本就朦胧的月变得愈发模糊,潸然泪下。
    那日,焕儿像是遭遇了什么委屈似的哭着跑来寻她。郡主问他出了何事,焕儿却只一个劲儿的问他娘亲:“焕儿的爹爹在哪里,娘亲告诉我,告诉我……”见他哭得那般,郡主心如刀剐。屋内有一副画,画中公子身影潇洒,白衣及地,古琴斜倚。她踌躇了许久,终指着画中之人如是道:“那,便是焕儿的父亲。”
    小焕儿一听,立马扯来衣袖抹尽眼泪,抽噎着说要去寻爹爹。毕竟是个小毛头,郡主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当他说说罢了。谁曾想,次日天明焕儿便不见了踪影。
    她与杨斟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更不会有将来。从未开始过,亦无结束之言,只徒留彼此相连的一点骨血。郡主深深叹息,只是这点骨血他却是至今也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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