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长媳

第213章


秦书兰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其实她只是想起陆子鸣,有点担心他胳膊上的伤。
  这个北京城就这么大,就算她不去刻意打听,有些消息也会自个儿长了腿飞到她耳朵里。她早就知道陆子鸣已经回京,换了好的环境和好的治疗,他的手应该很快会好起来,只是希望当初的简陋治疗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事就一直被她放到了心里,面上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她换了新的手机,号码没换,旧的通讯录跟手机一起遗失了,但是陆子鸣的号码她是记得的。只是他的手机在青海也丢了,不知回来后是否换了新号码。
  只是他回来后一次也没与打给她,枕畔的手机安安静静的,偶尔几个电话也是来自旧友的问候。唯独没有他。
  要不是早就听到消息,她可能会以为他还没有回来。直到那天在新闻上看到他,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站在一众领导中间,就属他最年轻,又因为相貌出众,自然鹤立鸡群,气质卓尔不凡。
  镜头一扫而过,他平淡而冷静的站起来发言,用左手拿着发言稿,右手自然的垂在身侧,看起来没有一点问题。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去上班,断骨应该是已经长好,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是一闪而过的一个画面,却好似深深嵌在了她的心里。盯着电视屏幕,眼眶微微湿润,那个在庄严肃穆的环境中依然泰然自若的男人,才是陆子鸣,言行举止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完美无缺,这才像他。
  可是在格尔木的高原上,那个托着下巴,用藏民小刀对着镜子刮胡子的男人又是谁呢?
  那个会因为她要离去就别扭的拽着她的袖子不松,顽固又可爱的男人在哪里?
  那个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甘心冒生命危险,用一只手臂拯救了一条生命的男人,又在哪里?
  所有的荡气回肠和缠绵悱恻都被她遗弃在了那片高原上,她只是雷允晴,他也只是陆子鸣,而已。命运早已像一把无情的簪子,划开了她与他的距离。
  *
  翌日,接到韩沐辰电话,这位新任韩氏集团总裁终于在百忙之中想起来关心她这位老友。
  两人在电话里依旧调侃了几句,然后韩沐辰约她在附近的商区里见面吃顿午饭。他依旧十分贴心,亲自开车来接她。雷允晴挂断电话后,略作打扮,换好衣服时,韩沐辰的汽车正好等在楼下。
  上了车,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韩沐辰始知前一段时间震惊全国的火车追尾事件中,她也是当事人。不由的用看火星人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你是否该去买彩票?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都被你碰着了。”
  雷允晴苦笑:“那我把这机会让给你好不好?”
  “这等福分我可消受不起。”
  开玩笑归开玩笑,韩沐辰还是关心了一下她的情况,幸好他没有问起事件的详细经过,对于那件事,雷允晴已经讳于提起。
  她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叫做“猴子的伤”:有一只猴子,肚子被树枝划伤了,流了很多血。它见到一个猴子就扒开伤口说,你看我的伤口好痛好痛。每个看见它伤口的猴子都安慰它,告诉它不同的治疗方法。它就继续给朋友们看伤口继续听取意见,后来它感染而死掉了。一只老猴子说,它是自己伤自己死的。
  而在青海发生的那一切,对雷允晴来说,就是深深隐藏在皮肉下的一道伤口,她不愿再掀开公示给众人。痛,说一次就复习一次,她宁愿去淡忘,把这一切只当作一场噩梦。
  吃饭时,雷允晴无意问起江措的事。上回分开时,韩沐辰说要留在北京,继续寻找江措的下落,这次重逢他却又只字不提,雷允晴觉得奇怪,但见他忽然放下筷子,面色变得沉重,又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于是轻咳了一声,端起水杯说:“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了就算了。”
  “不是,”韩沐辰摇了摇头,眉头轻蹙,目光变得深远而迷茫,“我找到她了。”
  “咳,”雷允晴一口水喝到喉咙里,差点呛出来,“她现在在哪儿?”
  他自嘲般笑了笑:“你肯定也不会想到,她没有去任何一个亲人那里,也没有和她爸爸联络过,我甚至找到了多年前抛弃她的母亲。可是她谁都没有去投奔,你知道她拿了卖掉房子的那笔钱去做了什么吗?”
  随着韩沐辰的叹息,雷允晴也不禁放下了筷子,变得紧张起来。
  “我是在早报的角落上一块豆腐丁大小的照片上认出她来的,作为支教青年的先进事迹被表扬。她把卖房子的钱,捐给延安山区一所小学盖校舍和图书馆了。”
  雷允晴哑然。的确有些出人意外,不过又觉得这么做的确很符合江措的性格。
  她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在火车上顽强求生的彤彤。如果这次她被救活,也就成了孤儿,但她已经十八岁成年,拥有民事行为的权利,社会能给她的接济很少。
  如果对自己的生活已经灰心失去希望,何不尽我所能,去帮助仍有希望的人群?
  “那她现在就留在那所小学教书了?”
  “目前是这样。我没有问过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
  这也是韩沐辰一直不愿开口提起的原因。因为这太不像他自己了,他竟然只是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她,没有勇气走上去与她说一句话。
  对她,他一直是愧疚的,但并没有到羞于面对她的地步。只是当山区里的空气透彻他的肺腑,他看到迎着晨光与孩子们嬉戏在一起的江措时,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只配站在阴暗里仰望她。心底里生出一种怯意来,这种惴惴的感觉从出发时就一直徘徊在胸腔中,随着车程,越近一步,就越明显,当真正看到她时,那感觉就喷薄而出,让他自惭形秽。
  也许自己是配不上她的。
  过去他只看到她活泼豪爽的一面,好像做什么都大大咧咧,甚至忽略了她心细如尘的内心。
  她的心很宽广,容得下这么多孩子的笑脸,她的心也很狭窄,容不得自己所爱人的一丁点背叛。
  他最终没有走上去与她说话,但是辗转向当地人了解了一下学校的情况。得知她住的环境很糟糕,和一个早年丧夫的寡妇挤在一座平房下,冬天没有炕,夏天没有风扇,下雨时屋顶还会漏水。她盖的是土棉被,一年到头就这一床,天冷的时候,拿粉笔的手冻疮流脓都感染了。
  韩沐辰说出这些的时候眼眶发红,双肩颤动。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结,从延安回来后从未对任何人提起。今天一股脑的全部倾泻出来,就如同饮醉的人一样痛快,可是那搭在肩上沉重的感觉,始终没有卸下。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雷允晴问。
  据她对江措的了解,江措应该不会因为韩沐辰的三言两语就回来。而且听韩沐辰的口气,江措应该挺喜欢那里的生活。
  “我不知道……”他用拳头抵着额头,神情看起来很痛苦,“我现在没有权利要求她回到我身边,我只是希望能为她做点什么,我见不得她这样难过。”
  雷允晴在格尔木住过一晚,能体会那种艰苦的环境,更何况是吃穿不暖的贫困山区。只是……她和韩沐辰担心的问题都一样,已江措个性的刚强,是不会平白接受韩沐辰的好意的。
  她略微沉思,道:“其实你想帮她,也不一定要从她身上入手。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山区的孩子能获得好的教育,那你就已捐助山区办学为名,给那所学校盖座员工宿舍。这样一来,不就能名正言顺的改善江措的住宿条件了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韩沐辰如同灵光一现,一下坐了起来。
  两个人边吃饭又边讨论了些还能帮到哪些忙,埋单时韩沐辰已经重新振作起来,立刻打电话着秘书去办了。
  挂了电话,他对雷允晴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还想附近走走,当饭后消食了。”
  “也好。”
  两人在停车场入口道别,雷允晴目送他上车离去后,独自慢悠悠的晃出地下。今日阳光甚好,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催人入睡。隔壁咖啡店的落地窗折射了阳光,明晃晃的刺痛了眼睛,她把手掌遮在额上,眯着眼睛仰望,忽然觉得店名眼熟。
  落地窗户擦得干净透亮,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店员走动,这身制服,让她想起那日在她和陆子鸣身边来回经过的服务员。哦,原来这里就是当初她要离开北京时,陆子鸣拿出戒指挽留的地方。
  那时候的她多潇洒啊,自以为是,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她甚至记不清他当时是什么表情了,不可一世的陆少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她应该觉得很意外然后牢牢记住才对呀。
  她有点怅惘的望过去,今天那靠窗的位置上依然有人,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二十出头的样子,没有分开坐在两边,而是挤在同一张沙发上,不知在说什么情话,甜蜜蜜的腻在一起。
  那情景该是让人羡慕的,她却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不住的下坠,下坠,落地无声。就好象那日被她无意间挥落的戒指。
  那枚戒指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呢?她不知道。因为后来她就站起身走掉了,再没有回头。
  他是把它拣起来,懊恼的扔进垃圾筒,还是就任它在那儿,眼不见为净?毕竟那是对他的一种侮辱的见证,留着,也没多大意思。
  她摇摇头,不愿在想下去,心里的那块空旷亟待什么来填满。望着人头攒动的商厦入口,这种俗世的拥挤也许正好可以填满她的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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