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第10章


  看着办?怎么看着办?这全天界也不过才三百块,他便狮子大开口要了三千块……阿禄拿起她方才扔在桌上的帕子,麻木地抹了两下,道:“要不……我将功名册在人间拍卖,学着官府卖官的做法,存个三万年也该够了……”
  “倒也是个主意,”司命淡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过那三千条天规——”
  阿禄被他一说,再无他法,只得颓然对东皇钟道:“整个仙界也不过三百块,这买卖我是做不了了,可还有第二条路?”
  痴情的公主
  “第二条路,是关乎司命星君的,七日后南梁相府小姐招亲,我想司命这等武才自不能缺席。只此两条,本王再不议价。”
  阿禄愕然呆滞,只盯着司命,心神飘忽……这,怎么又扯上了他?方才司命还说,这相府小姐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怎地这地府小皇子就上赶着要替了月老的职位,非要为她牵扯上几缕姻缘?
  司命倒不惊奇,只轻描淡写,道:“相榆,你真要如此才肯作罢?”
  “自然当真,”一道华光起,相榆已是现身,盘腿坐在木桌上,“如若不然我就一旨书信上呈天帝,讨个说法。”他似有似无看了阿禄一眼,直接威胁。
  司命沉吟片刻,方才颔首,道:“好,司命必会现身建康城,只是缘分乃天注定,自有月老的姻缘红线牵扯决断,即便是我也无从更改——”
  相榆不置可否,闪身消失。
  阿禄和嫦娥四目相对,很无措。那厢白苏已成了空气,估计正难接受这一连串不羁的神仙。
  半晌,嫦娥朝阿禄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探听一二。阿禄自晓得她本性难移,也不好开罪这位兄弟,便只得硬着头皮道:“司命——那,相府小姐是何方神圣降世?可与我们有何牵扯?”
  司命慢条斯理地饮茶,只扔给了她一句话:“不是与我们,而是与我有关系。”
  司命风流不羁,自相识十万年来,不知引了多少女仙女鬼痴缠。
  如今——却是头次将个女子与自己说成一处。
  他答得坦然,这听客倒不知如何坦然应对了。阿禄只抱着茶盅吹气,涩涩道:“前债?呵,这天上人间有几个没债的,没关系,没关系,权当孽缘就是了——”娘诶,她这说的是啥……
  嫦娥只握拳于嘴边,笑够了方才圆场道:“罢了罢了,司命星君你就一次说个明白吧,你瞧,我这性子你也知道,”她讪笑道,“你若不说……我只怕撑不过今夜,便要去威逼月老了……”
  嫦娥的八卦性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然也无人会去质疑。阿禄自然晓得她软磨硬泡的功力,也不敢插手,只能在心头暗暗祈祷,这两位千万别翻脸……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司命倒没拒绝,只无可无不可道:“那相府小姐,是鬼界长公主投胎,尚与我有段未了缘。”
  这一句未了缘,如一记天雷,将嫦娥和阿禄全炸傻了。
  话说,阿禄从不知司命为何放弃鬼道,执意修道成仙。古往今来,修道修佛的都要历经劫难,想那天帝历经亿亿万劫方证真身,当年司命要成鬼仙,也需经千万劫难方可,而这最后一劫,不巧牵涉到了鬼界长公主相桃。
  相桃是鬼界长公主,也是唯一的公主,自然备受恩宠,少女轻狂。却早对司命这鬼将深种情种,彼时司命尚在鬼界,本是名将公主千古佳话,却因司命自弃鬼籍而再无姻缘。司命成仙时,最后那一劫便是挚友投毒,相桃为救他不惜将自己鬼灯拿出为他续命,好在鬼帝抢先赶来将那鬼灯收回,否则这鬼界唯一的公主只怕就成了殉情佳话。
  但鬼灯一出必损,相桃才不得已转世轮回为人,命中孤煞,待在人间战场收了无尽鬼魂方才能再返鬼界。
  司命之劫,在挚友投毒,而他恰恰成了相桃的情劫。
  因缘果报,司命星君也终究欠了她一情。
  司命大致讲完时,二人已听得唏嘘,连带添了十二分的好奇:“司命,如此说来,你终须还相桃一报?”
  司命,道:“我既是欠了阴界皇族一个情,相榆自是盼着我能再见相桃,还上这个人情。”
  人情?阿禄忽地脑中清明,道:“就是那个买卖?”
  司命顿了一顿,道:“他纵百般算计,我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善人。”哗地一声,他将折扇打开,黑白相间的扇面,甚为应景。
  阿禄瞧那扇面上的黑沙月夜景,早有万年,此时才算明了那景是何景……方才他所说的那场大战,想必也如同鬼界一般,在他心中盘踞生根,早已无从抹去。可他为何又要执意修仙,不惜舍了无尽功名?亦或是为了旁的什么……
  嫦娥咳嗽了一声,叹道:“平日还真是小瞧你了——此次我亦是替我家女皇前赴这建康盛世,倒恰好同路了,”她边说着起身掀帘,吩咐随从安排启程,几句交待完,她自嫣然一笑,却是对那白苏,“这位公子,可愿与本王同行?”
  那白苏显然已回不过神,眼望着这天界第一美人,支吾了半晌,才道:“小生确是要去建康城,只怕男女同行,诸多不便……”
  哎,傻小子,这一句岂不是自投罗网,阿禄摇了摇头。
  嫦娥展眉,道:“无妨无妨,只要你不怕我污了你名声,害你嫁不得好妻主便是。”言罢,她徜徉下楼,白苏则僵了半晌才转首向阿禄,道:“敢问,这位当真住于广寒月宫……”
  “没错,”阿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就是天上地下被无数人传诵的后羿他老婆,嫦娥——”初见她,她也被那透着月华的肤色迷了双眼,不过数日后,阿禄便不再相信人间曾听过的神话。好吧,这个嫦娥除了偶尔提起后羿时凄迷的神色,便再与天界第一美人没有半点关系了。
  司命实在看不下去,只接口道:“白公子,若当真同行倒也无妨,只当她不存在便是。”
  白苏想是极仰慕司命,犹豫了片刻,终于痛苦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出了戏苑。
  几人迈出戏苑大门时,才发觉整条长街早没了人,两道所立的尽是神色肃穆的兵士。
  嫦娥跨坐在马上,绛紫披风垂落马车:“若要骑马,我有汗血宝马,若要乘车,”她扫了一眼身后赤金色的马车,“喏,就坐这个。”
  阿禄自迈出门时,便被兵器晃了眼,如今再瞧那马车,更觉晃神。想她上辈子穷的只有几件破衣裳,成仙后在仙界也属于赤贫一族……是以,如今嫦娥这有权又有势的模样,着实把她给惊了。直到有人牵来三匹马时,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竟从不会骑马,便走前几步,郁郁道:“汗血我是没命骑了,还是坐坐你这黄金车吧……”
  嫦娥一听立刻展颜,跳下马,道:“等的就是你这话,来来,咱俩同坐一车——”言罢将缰绳扔给身后女将,先一步踏上了马车,瞧那小模样分明又是正中她的下怀了……
  司命则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本是有些躁动的汗血马,在他身下竟是定如磐石,直惊得那给他牵马的人连看了他数眼。而白苏为了上马则颇费了些周折,总之非常狼狈。
  车内自有软榻矮几,嫦娥就偎在榻上,食指挑起帘子看司命,道:“哎——本是给他挑了匹最烈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没看到好戏。”
  阿禄白了她一眼,拿起个青果,道:“他自是戎马半生,岂能被你捉弄了去?你这下凡倒是赚足了,如此阵仗倒像是个小皇帝出巡——”
  嫦娥很以为然,放下竹帘,道:“你以为‘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光是靠嘴说说就可以了?这南梁北周,哪个不想拉拢本王爷?我皇姐可是膝下无女,说不定未来我真就是那九五至尊了,”她也捡了个青果,道,“这下凡的还是如你我这般好,你瞧那鬼族太子和长公主,纯粹投胎为人,哪儿还记得什么当年的繁华权贵。如你我这样的,只当是游玩,无甚压力也无所求。”
  阿禄颔首附和,道:“那是自然,即便是九五至尊,说不定哪日就被人喂毒谋害了,还是你我这般好,死了也只当是深睡一觉,次日睁眼便是浮云仙境。话说,你这趟来,仅是为了插一脚那相府小姐的招亲?”
  嫦娥眨眼,弹了弹袖上的柳絮,道:“是,也不是。我这趟来是为了皇姐和陈相爷的结盟,如不出我所料,这相爷最迟明年就要自立为君了。”
  这鬼帝的儿女就是好命,转世为人依旧是富贵运,阿禄叹了几口气,表达了下艳羡之意。不过转念一想也就平衡了,两个嫡亲的兄妹,必是将来战场上的敌人,杨坚要一统天下,自然先要灭的就是这南朝之国。哎,不过这又与她何干……
  “我说,”嫦娥忽地眼珠一转,道,“要不要我亲送你到杨家世子处?”
  阿禄自知她是八卦性子心痒痒,只哼了一声,道:“不必,你可别忘了,你本次是欲与南梁结盟,而非北面的杨家。虽不至于步步为营,但也要顾及些家国才好……”
  嫦娥翻了个白眼,依旧美艳无边:“国与国,敌友界限哪有如此明显。”
  这一出城,直到日落时分,才进了一个小镇,嫦娥一行自是包下了镇上唯一能入眼的客栈。
  据嫦娥座下女将说,照这样的进程,三日后便会抵达南梁都城,建康。
  嫦娥终究是没按耐住,晚饭后将阿禄扣在房内,召了月老出来八卦。月老正自天宫午睡,就这样被她一个纸符招来,兀自打着哈欠,靠在椅子上略略讲了下鬼族长公主,亦是那位相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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