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第27章


  杨坚随手将弓扔向凌波,却声势带风,惊得凌波退后三步方才敢伸手去接。这一接,直砸到了怀里,砸的他是愁苦更胜,却再不敢出声。
  “杨某有一事心有疑惑,可否请姑娘讲解一二,”杨坚走到箭架旁,与她相隔两步,审视道,“姑娘腰间所挂的……可是北齐兰陵王之物?”
  兰陵王与北周屡屡对阵,此等要紧物事杨坚自然早有耳闻,又见过探子的手绘图,对那样子也有了大概印象。方才阿禄抬臂射箭时,那玉珏便自腰封现出,杨坚只一眼觉得熟悉,如今走近却分明见了兰陵王的图腾。
  听闻此物所刻的图腾,与那绝美王爷眼下刺青一般无二。
  如今一见,倒是真的了。
  他眸光阴沉,盯着阿禄,直将阿禄看得哑口无言。
  兰陵王之物本就关系军权,她放于哪处都觉不放心,便挂在了身上,只盼莫要掉落,为那好心的王爷招来什么祸事。只是……没料到却先为自己招来了祸事。
  怪只怪,她生性随意,忘了此处为北周,而她日后要面对的是杨坚。
  擅箭的承天
  阿禄左右无言时,杨坚猛然抓了她的手腕,拉到近前,低声道:“本世子给了你这么长时间,可想好托辞了。”
  这一低语,倒让阿禄陡然清醒了几分。她定了心神似有主意,左手自怀中摸出了一件物事,待举起却是块玉佩,由红绳吊着悬在了二人之间:“世子爷可识得此物?”
  “杨家玉佩?!”杨坚瞳孔陡然收紧,低声喝道:“此乃杨家三年前丢失的家传玉佩,你是如何拿到的——”
  原来,命数紊乱下,竟是早已丢失的宝物了。
  “正如这玉珏一般,”阿禄浅淡一笑,道,“小女素来喜欢收集各地珍品,只是碰巧,恰从暗市商户处得了几个宝贝罢了,”边说着,她边晃了晃那红绳,道,“当年只见一个蝇头小字刻在角落,没想到还当真是世子爷家传宝物……世子爷若不嫌,小女物归原主就是了。”
  她说的容易,却已觉背脊尽湿,倒像是做贼一般,心虚不已。
  万年前,少年自怀中摸出这玉佩赠与她,本是日后成亲的凭证,却怀揣至今亦无用处。
  万年后,他咄咄相逼,却没想到此物竟有了出头之日……
  “好一句碰巧,”杨坚,道,“北周杨家传家玉,北齐皇族出兵符——阿禄,这天下间,还有你拿不到的东西吗?”他伸手捏着那红绳,紧挨着阿禄的手,缓声道,“我杨坚从不信这世上会有付出不求回报的人,阿禄,”他声冷冽如冰,却轻缓似水,“你求的是什么?”
  他用力将她又拉近了几分,若是有人此时遥望去,定会脑中构想一副旖旎画面,只可惜几近相贴的二人,却是各怀鬼胎。
  阿禄,你求的是什么?
  这一句,恰掀起了一片涟漪,阿禄只觉自己心湖微皱,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怎么?从没想过?”杨坚眼角微挑,竟笑了,“人都说南梁女子擅勾人心魄,曾有徐妃以‘半面妆’而闻名天下。阿禄,于我眼中,你并不输那艳及天下的徐妃——”
  徐妃,南梁皇帝的妃子,曾以半面妆笑对天子而闻名天下。她艳及天下,却淫|乱宫廷,满朝才子皆为入幕之宾。这等名声,就连身处南梁边陲小庵堂的阿禄也有所耳闻。
  原来这万年来于仙界倒有长进了,竟还能和那什么艳及天下的妃子相拼。
  阿禄退后一步,笑道:“世子爷说笑了,阿禄不过一介平民,哪里能比得上南梁徐妃。”
  “凡是家传之物必有些特别寓意,”杨坚眸光暗沉,道:“此玉本是我娘的贴身物,三年前她撒手人寰时曾亲自交与我,嘱咐要转赠未来的世子妃……只可惜本世子已应承了独孤伽罗,此生非卿不娶,且绝不纳妾。”
  “那么,”阿禄只觉得眉心一跳,道,“世子爷想说的是什么呢?”
  “你若一心于我,我也定不会负你。”
  阿禄笑道:“世子爷如此说,可是要小女不要名分,隐姓埋名一辈子?”
  “阿禄,”杨坚食指将那红绳绕了几圈,缠住二人的手指,低声道,“我不管苏合香存的是什么心,但他既有心助我成大业,想必也不会瞒你。倘若日后我给你个太平天下,你可还会计较什么名分?”
  那红绳丝丝相扣,玉就恰就扣在阿禄手中。
  倘若她是个凡尘女子,如此蛊惑人心的话想必早已醉心,只是,对一个早已在轮回外的人说“我要给你一个太平天下”,这是何等的讽刺?
  当然,这戏也要演下去的,阿禄将那绳子也绕了几圈,道:“兄长之愿即小女之愿,日后世子爷有何用的上的,小女必当尽心竭力。”
  当年共执手时,她曾红了脸颊。如今红绳缠绕指间,她却只觉得累。说的累,看的累,心累身累,这趟下来只勉强成了挂名的入幕之宾罢了。
  而杨坚在明年,却仍是独孤伽罗命定的良人。
  这九生九世的金玉良缘,果真不是轻易能解的。
  自箭场回院子时,司命正手举茶壶自斟自饮,他瞧见阿禄回来,只随口道:“回来了?”阿禄唔了一声,走过去拿起另一只茶杯对着他,道:“倒水倒水,这差事太熬人了。”司命抬手,给她满了半杯,待看她一饮而尽,才道:“怎么?杨坚又将你如何了?”
  “如何?”阿禄兀自苦笑,道,“机缘巧合下,他知晓了我的心意,允诺下了一个太平天下。”“太平天下?”司命略一沉吟,笑道,“如此说来,此趟倒是简单了。”
  阿禄摇头,道:“我要太平天下作甚?我只求他不要娶独孤伽罗。可是,人家是一要娶独孤伽罗,二要我甘心相随。”
  司命听了,倒并不意外,只饮茶道:“你当这块骨头这么好啃?若当真如此,那天界怕是有不少神仙美姬甘愿下凡,只为与鬼界太子情定今生了。”
  阿禄兀自仰头叹了叹,道:“小仙我除了会拿笔写写功名册,弯弓射箭靶外,实在是一无是处一无是处啊……他也不晓得看上我哪点,突然就开了窍了。”
  司命悠然瞧她,摇扇奇道:“不过话说回来,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表了心意?”
  一句问正中了要害,阿禄的笑僵在脸上,将杯放于矮几上,道:“这其一,自然是为了将你纳为自家人,其二……却是为了兰陵王。”司命颔首,示意她继续,阿禄更是尴尬,只讪笑,道:“是为了那块玉珏,他瞧了便猜想我与兰陵王有牵连,自然不能放过。”
  “你也说过那玉珏要紧,怎地就轻易被他瞧了去?”
  阿禄无奈,道:“还不就是因为要紧,所以便随身携带了,谁能料到他偏就认得此物。”
  司命闲看了她一眼,重复道:“随身携带?”
  司命问的不咸不淡,听在阿禄耳中却是变了味道。她只觉得被捉了奸一般,可又着实冤屈的很,就在百般踌躇时,司命自说了别的话岔开了。
  “阿禄,”司命,深看她道,“你的箭术是和哪个学的?”
  阿禄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问,也不好隐瞒,只道:“万年前和杨坚学的。”
  “那便是了,”司命颔首,道,“鬼界太子的箭术了得,我倒曾见过,不过这天上地下,能以箭术称雄的却并非是他。”
  司命难得和阿禄讲些旁人,如今也不晓得是连日奔波难得偷闲,或是这茶对了胃口。他竟是提起了如此话题,阿禄本就酷爱此道,不觉追问,道:“当年我从杨坚处也不过学个皮毛,便已经收了个徒儿,若是远胜过杨坚的人,又会是如何的?”
  “于鬼界,箭术最是了得的当属娄间王,”司命缓慢,道,“而这三界内以箭术闻名的却是承天帝妃。当年女娲娘娘尚在世时,她还是个孩子,世人只道女娲补天拯救苍生,却不晓得将那些补天石一箭箭射向九天苍穹的人便是她。”
  女娲补天,那是连天界诸仙也未曾见过的。阿禄只听他三言两语,便在心中成了个画面,少女撑弓,箭箭直抵苍穹。只这一想,她便忽然觉得自己下午那些义气,那些骄傲都成了笑话,用箭者当如承天,而她却不过是巧计取乐罢了。
  “承天帝妃……”阿禄怅然,道,“只可惜于天界万年却只听过这名,从未有缘一睹仙容。”
  那个自天地初开后所诞生的第三位上仙,自七十三万年前女娲娘娘仙迹消逝后,便接掌人间大地万物的帝妃,四方帝星之一的女子。纵然没见过,却晓得她该是云端上如何骄傲的女子,却就这样被迫遭遇了凡间女子一般的苦难。
  长生帝君……阿禄脑中浮现出那身披绛银长袍的绝色,却又如何都想不出,如此温柔的人,为何会薄情至此。
  司命看她时而怅然时而畅想,不觉摇头,道:“我于这天界十万年,也未曾见她一面。不过,你却早已见过她师父了。”
  “师父?”阿禄看他,脑中翻了几翻,却没想到自己何曾见过如此高人。
  司命,道,“就是那个赠你东皇钟的帝君。”
  “长生帝君?!”阿禄不信,道,“他虽是四方帝星之首,却远不及承天降生的早,怎会是她师父?”
  “自天地初开,承天确是降世的第三位上仙,而长生是第一个,比那天帝还要早上一步,”司命,道,“只不过因为承天是个女子,世人赞颂的便多了些。长生少年模样时,承天方才是个幼童,是以承天的百般武艺均是长生亲自教授,虽未曾拜师,却也不过是有实手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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