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第51章


四方帝君,那是天上寻常仙人万年也难见一次的贵人,如今堪堪就在这兰馨阁,现身了三位。
  阿禄见北极猛向自己使眼色,心中更是突突,实在猜不透这两位帝君今夜前来是为何。北极见她愣愣的,心知她又开始犯傻,只得长叹一声,道:“阿禄啊,此番我不过是讨口酒菜吃,你既在此,好歹也替我说说话吧?”
  阿禄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看向兰陵王,道:“王爷,此二人是阿禄旧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赏他们两个酒杯,一起过节?”
  兰陵王悠然笑了,轻浅地说了一个好字:“王妃的朋友,自然也是本王的朋友。”
  他这句王妃说的极为坦然,北极眼中闪过一丝微妙暧昧,扫了阿禄一眼。阿禄被他这一扫,窘的垂了头,慌忙走下楼。当家的点了头,各人自然得了座位,安然落座。
  阿禄坐于兰陵王身侧,北极与勾陈就坐在二人对面。
  北极坐下也不客气,先剥了个粽子,咬了一口,道:“这南陈的粽子就是地道,不枉我夜半出来讨酒吃——”勾陈拿筷子敲了敲他面前的玉碗,还未等开口,便被他凄惨惨一双眼盯住,道:“阿陈,你怎地待我如此刻薄,不过是吃了几口粽子——”
  阿禄被他酸的抽了抽眉心,佯装未听见,抬目看高台上。
  卿芜倒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毫不在意忽然出现的。高台上,红袍落下,轻抬玉腕做了个起势,琴瑟生起,如坠仙境。
  乐声响起,红纱渐飞。
  那眼微合,却露出几许醉光。
  那手轻翻,携裙而起。
  一时间,场中幽香弥漫,所有的人皆望着那高台上独舞的人。
  她纤细的腰肢柔似无骨,每一个摆动都如梦影,教人抓不住,却又留着浓浓的不甘。
  就连始终在挑着各色菜品的北极,也禁不住面露赞叹,下一刻却依旧盯着满桌的吃食,极为享受。勾陈亦是面带几分思索,看着台上的卿芜,似有话要对北极说,但见他埋首于美食中,便打消了念头。
  兰陵王只深笑着,看台上那极尽艳丽的舞,与那倾尽一生气力为他而舞的女子。阿禄见卿芜微合眸的神态,忍不住暗中内疚,退一万万步来说,她才是那个后出现,虽无意抢夺却貌似得了人家意中人的狐狸精……
  阿禄这百般纠结着,兰陵王已侧了头,在她耳边道:“怎么不吃东西?本王可不想未来的王妃如此瘦弱。”他边说着,夹了些菜在阿禄盘中。
  阿禄闷闷嗯了一声,北极倒是嘴里含着口酒,先接口道:“女人啊,还是纤瘦些的好看,不过——若是太瘦了,终归不太好生养,”他咽下酒,眯眯笑着对勾陈道,“阿陈,你说是吧?”
  勾陈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平日倒没看出,你如此了解女人。”
  北极一听这话,立时放了筷,垂头,道:“我晓得,你醋了,我不过是见小阿禄难得有人宠着,一时多说了几句……”
  勾陈面色僵了一僵,不去理会他,扭头继续看台上。
  阿禄本是极为尴尬,被他两个为老不尊的帝君如此搅合,倒也缓了心神,不觉面带了几分笑意。兰陵王眸光极为温柔,只看着她,道:“阿禄,你这两个朋友倒是极为有趣。”
  “他二人——”阿禄看了一眼埋头苦吃,却吃相极为漂亮的北极,摇头笑道,“自来是如此,我还怕你被他们吓到。”
  兰陵王握住她的手,微挑了凤眸,道:“本王看起来,像是那么轻易被吓到的人?”
  舞到高|潮,声乐跌宕,美人如仙,香汗淋漓。
  阿禄怔忡看着他,欲要挣开手,却分毫逃不开那桎梏。
  北极轻咳嗽了两声,修长的食指堪堪指着那酒壶,道:“阿陈,酒——”勾陈转头瞪他,却被他哀哀怨怨的眼神弄得更是尴尬,只得伸手拿起酒壶为他满了酒,道:“深夜醉酒,当心明日起来眼下发青。”
  “你——”北极吐出一块骨头,颤声道,“莫非你嫌弃我了——”
  这一句,来上来端菜的老鸨又是凌乱了一把,慌忙为四人换了干净的盘子,匆匆逃走了。
  “我自是晓得,这南朝美人多温婉,可——可你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北极越说越是哀怨,连阿禄也禁不住呛了一口酒。
  “啪”地一声脆响,勾陈手中的玉筷生生折成了两段,他背脊僵硬,看都不看北极一眼,将那玉筷仍在了地上。
  执掌人间战事的勾陈帝君怒了,而北极却只撇了撇嘴,夹了块醉香鸡。
  一曲舞尽,卿芜下场。
  她款步走到兰陵王身侧,俯下身拜了一拜,道:“多谢王爷,偿了卿芜多年的心愿,仅为王爷一人独舞。”兰陵王勾唇一笑,将自己的酒杯递给她,道,“卿芜何须说的如此严重,润润喉吧。”
  兰陵王左手依旧紧握着阿禄的手,右手纤长的两指捏着酒杯,答的恁般随意。
  卿芜怔然看着他,似有万言千语,缓缓接过酒杯,凝视了良久,方才举杯欲要喝下,却又被兰陵王慵懒地一句话断在了当处:“卿芜,此酒无药可解,你可要想清楚。”
  卿芜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阿禄亦是不明,看向淡笑的兰陵王。
  “你给我的酒,本王不巧恰有解药,可如今你手中端着的,乃是天下巨毒,无药可解。”兰陵王轻浅地看着她,神情依旧温柔,却浮上了一层戾气。
  他说话间,砰然一声巨响,上善将一个人扔到了厅中,竟是那老鸨。
  “王爷,”卿芜看了那老鸨一眼,绝然一笑,道,“卿芜再次多谢王爷,既是早已堪透此事,却仍让卿芜完成了毕生所愿。”
  兰陵王柔声,道:“本王自是晓得,你既已生下前太子骨肉,总要想法子保住我那个堂兄才是。只是本王素来不喜被人要挟,你可明白?”
  卿芜被他这一句温言软语击的,立时退后了两步,眼中蒙上了一层薄雾,咬唇半晌,方才幽幽道:“卿芜这些年为了王爷,任世人唾弃,裙下臣不计其数。卿芜无意保住任何人,只是王爷从不肯——”她哀怨地盯着兰陵王,又看了阿禄一眼,“如今卿芜本以为有了皇家血脉,便可名正言顺继承帝位。王爷既无心天下,卿芜只愿能以帝位的力量,保王爷平安。”
  她说的明白,说的凄决。以腹中孩子继承帝位,做兰陵王的傀儡……
  这一步步算计,酒壶中下毒,不过是为了成全面前男人,保住面前的男人。
  阿禄只听着,便觉揪心的疼,下意识又要抽出手,却仍旧是被紧握着。“卿芜,”兰陵王看着她,道,“北齐王室血雨腥风,本王无心参与任何派系,这你早已明白。”
  卿芜微垂了头,摇头笑道:“王爷,卿芜与你之间,隔开的并非是一个孩子,”她停顿了半晌,砰然跪下,道,“卿芜下毒自是事实,求王爷成全。”
  兰陵王柔声,道:“本王自会善待你的孩子。”
  卿芜颔首,笑道:“得不到王爷的人,这尘世于卿芜再无可留恋之处,”她抬手将酒一饮而尽,道,“王爷,五年前相遇时,卿芜尚未获先帝赐婚,那时——王爷可曾有娶卿芜的念头?”
  端午夜,雄黄酒浓,五年旧情,盘桓心中总难忘。
  兰陵王深看她,温柔不变:“一如五年前所说,至今未曾改变。本王心中从未有你。”
  一盏相思,今生成痴。
  九天上长生唯有一次情动,那个在天地混沌时,力战群魔的女子。
  东皇的用处
  善后极为妥帖,碧月留下布置人脉,另外一行人继续上路。
  杨坚绝对是个帝王的料子,那厢和南陈结盟,这厢有遣来苏合香陪北齐兰陵王一路南下,直向南刹而去。南刹历来是传闻所说,地处南陈极南,据说从未曾有凡人真正到过,也有人说,凡是到过那地的凡人,均会有机会得偿此生最大心愿,故而即便是出了南刹,也绝口不提。
  总之,仍是传闻。
  而途经的道路,也绝非寻常人能走。
  兰陵王与阿禄共乘一辆马车,苏合香自有马车,一行人连行一日,越行越发荒芜。
  到深夜方才到了个小树林外,上善自去取了些木柴,与苏合香的车夫一起,二人生了个火堆,打了些野味烧烤。此番从兰馨阁而出,带了不少口粮和美酒,只是阿禄因为卿芜的死,多少心情有些酸涩,说不出的感觉。
  她这一安静,另几人也各自揣了些心思,一顿饭草草结束,兰陵王在马车内与上善谈着军务,阿禄自觉无趣,跳下马车时,正瞧见火堆旁的人。
  他就那样随意地坐在火堆旁,看着自己,像是一眼能望到她心底一般。
  阿禄正在踌躇要不要上前说话时,他已自行起身,向另一侧的马车而去。他步子略有些缓慢吃力,阿禄远看着,想起方才吃饭时他走路便瞧着有些别扭,如今四下无人,倒看得清楚了些。
  阿禄瞧着,心里忽然有些微微的酸涩。虽与苏合香相识不久,但总觉得他本该就是那背对万仞绝壁,依旧闲适自如的人。如今这般一瘸一拐的,莫名添了几许寂寥。
  她想着瞧着,不自觉开口,道:“苏公子。”
  苏合香略顿了一顿,和气道:“夜深了,苏某有些困顿乏力,恕不相陪了。”他说完,继续缓慢地走向马车。阿禄仿似鬼使神差一般,快走了两步,自火堆旁而过,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公子可是腿有旧疾?如若不嫌,让阿禄扶你上车吧。”
  苏合香看她,道:“多谢阿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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