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蝴蝶

李小良呆呆地看着他，良久，她摇着头流下泪来：“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有人陷害你！一定是！！！”
    乌蒙微笑起来：“你为什么要这么信我？刚才你不是亲眼看到了吗？我就是那样一个恐怖凶残的恶魔！”
    “我不信！我不信！！！”李小良大叫着跑上阳台：“外公！外公你快出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出来啊！！！”
    她靠在栏杆上，无助地哭泣着，颤抖着身体。
    不要这样的人生，不要这样混乱的人生，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管……
    如果，白鱼真的在这里，他会选择怎么做？
    二十一年前，他留下我的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是惩罚，这样的惩罚，远远不够吧……
    就算将自己碎尸万段，也无法弥补这个可怜的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啊。
    而且，真的不知道，下一次发狂，将会在什么时候来临，也许，仅仅在几秒以后呢？
    她总是把自己当做聊天的对象，双手抱着它，絮絮叨叨地在它耳边说话，说学校里的人和事，说一个人的孤独与快乐，语气轻松，表情可爱。
    她自己修桌子，自己扛大米，自己晾被罩，自己换电灯泡，因为个子小，站在椅子上晃晃悠悠的，还是够不着天花板，一不小心没站稳，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栽下来，它终于忍不住变身，接住了她。
    永远不会忘记，她看到自己的人形时，惊慌失措又气急败坏的表情，一连好几天都不理他。
    永远不会忘记，她一年一年地长大，总是问他：“你为什么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不会变老？”
    永远不会忘记，她疲惫脆弱的样子，她假装生气的样子，她伤心哭泣的样子，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她坚强微笑的样子……
    “乌蒙！！！”她的脸明明近在眼前，却为什么那么遥不可及？
    “乌蒙……”声音遥远了……眼泪也遥远了……
    杀戮这样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完成比较好吧。
    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从来不想伤害谁。
    不要难过，你应该恨我才对。
    那个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你，所以，我可以放心了。
    手指很温暖，那是血的温度。心脏在掌心里平静地跳动，他闭上眼，狠狠地一攥拳。
    “不要！！！”李小良悲痛欲绝地嘶喊着，乌蒙托起的手掌中，鲜血淋漓直下，滴滴嗒嗒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
    她绝望地瘫坐在地上，连哭泣都失去了力气。
    一定要这样吗？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你总说我是聪明的孩子，总是可以想出稀奇古怪的办法，为什么这一次，你却连想办法的时间都不给我？！
    我还来不及恨你然后再原谅你，你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
    你真的这么放心，放心将我一个人留在这样荒唐混乱的的人世间？！
    茶几上，还有另外一个盒子，她颤抖着手打开。
    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滑稽的“卖身契”，还按着红彤彤的手印。
    她露出悲凉的笑容，看着对面的空气：你也很好啊，永远知道该怎么逗我开心。
    可是，既然都卖给我了，为什么一句商量都没有就跑了？
    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林海做了一个梦。
    他很确定那是梦，因为那个梦境，学姐曾经说起过。
    一望无际的雪原，白茫茫一片，没有声音，他看着学姐小小的身影渐行渐远，身后是歪歪扭扭的脚印。
    他感到恐慌，想叫她回来，却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急醒了。
    背上的伤口灼热地疼痛着，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张雪白的床上，干净平整的床单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不安地皱了皱鼻子。
    “你醒了？”头顶响起温和的女声。
    学姐……他抬头看见水央关起的笑脸，心沉了下去：“是你啊。”
    “你跟人打架了吗？”水央问。
    “嗯……”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为什么，学姐不在？她去了哪里？
    “学姐她……送你过来之后，就没有再来过了。”水央说：“你们是不是……”
    林海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趴在了枕头上。
    她会不会有危险？虽然当时是将乌蒙打成了重伤，但他失去理智地疯狂起来所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学姐能够再次抵挡住么？还是说，她在生气所以不来医院看我了？
    水央走之后林云过来了，林海勉强坐起来，弓着腰伏在膝盖上。
    林云手里，是他之前送给学姐的吊坠。
    “她让我还给你。”林云低低地说。
    林海的心一下揪了起来，激动地抓住林云的手：“哥！她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事了？！”
    “不是……”林云拍了拍他的手臂：“你冷静听我说，她没事，她……走了。”
    “走了？……”林海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走了？走去哪里了？！”
    “她办了休学，离开了这里……”
    “休学？！”林海呆住了。
    “乌蒙死了。”林云又说。
    “……怎么会？！”
    “他是自杀的。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小良走之前来找我，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说不敢见到你，因为害怕会舍不得走……”
    “她……那她为什么还要走？！”林海抱着膝盖，难过地蜷缩着身子。
    “她说，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她注定，要做一个孤独的人……”
    “可是……可是……”林海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会受伤，我还是想要陪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
    可是为什么？我把自己的命都给你你却不要为什么？！
    “只是休学而已，又不是退学。”林云安慰着他：“也许等她想通了，她还会回来的。”
    “会么？”林海不安地问着自己。
    水央再来看他的时候，被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林海，你不舒服吗？怎么不叫护士？！护士！护士！！！”
    “我没事……我没事……”林海无力地阻止着她。
    “那你到底是怎么啦？”
    林海靠在病床上，双眼茫然地看着前方说：“学姐走了。我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啊？！”水央愣了半晌，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了林海的双手：“林海！她走了，还有我啊！我会一直在这里啊！”
    林海被她吓了一跳，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说：“谢谢你的鼓励！我知道……我会一直等她回来的！”
    水央激动的表情变成了失望，默默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是的，我会一直等你，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