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魔我为妖

令人讨厌


    秋日里懒散的人群漫步在不算拥挤的街道,路两旁的梧桐树赶着时间落下宽大厚重的叶片,泛着枯败的青黄。这里晚上会热闹很多,附近几所大学的孩子都爱来这条小吃街吃夜宵。
    而现在,陶夭夭抬臂看了下时间,学生应该还在上课。懒
    红砖灰瓦好像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只是原本不过一家红火的串烧店,如今已经在路边发展出了四五家的规模。更别提其他各色名目的琳琅小店,早就不再拘泥于几种单调口味,而经营,也规范许多。
    陶夭夭眯了眯眼角,遮挡快要刺破角膜的毒辣阳光。
    远远望向那家外墙壁被漆成喇嘛红的咖啡店,一成不变的好像一只被琥珀包裹住的硬甲瓢虫,被一年一季的秋风遗忘,成为不朽而僵硬的标本,留不下时光的划痕。
    四年过去,就连门口栽种的冬青看起来都没有长高。不知道那个总穿着一条拖地的枣红色长裙,将漫过腰际的长发利落的盘在脑后的黑瘦老板娘换了没有?
    陶夭夭如是想着,竟然一时冒出了打道回府的打算。
    慌乱?亦或,疲乏?
    将心头的力道转向指尖,狠狠捏了捏手袋。掌心,早已一片涔湿汗迹。
    推门而入的时候,不出所料闻到馥香浓郁的咖啡香,融合着几分甜腻的奶油味道。
    第一眼,便看向窗户边的位置。原本的藤椅换成了棕色的条绒沙发,只是座椅上的人,依旧身影纤薄冷清,却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虫
    黑直的长发遮挡住了半边侧脸,远远看去,依旧的孤傲冰冷。
    听到响动,她单薄的眼皮颤了颤,随即撩起。四目相对,陶夭夭心口划过一抹涩然。
    她和她,从不是一类女子。
    “你来了。”清淡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化了淡妆的眼尾却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
    陶夭夭眉心下意识的蹙起,硬着头皮回复了一个微笑。
    原来,岁月总归改变了什么。
    比如,她以前绝不会这般假装热络的和她打招呼。不知是不是女人敏感的直觉作祟,陶夭夭坚信叶蓁并不喜欢她,当然,对于叶蓁,她也从未待见过。
    “好久不见。”叶蓁看着陶夭夭在她对面的位子上坐下,细长的丹凤眼暗藏情绪,嘴角,却始终维持着刚才的弧度。
    “是挺久。”陶夭夭若无其事的耸耸肩,问一旁服务生要了杯冰水,这才平视面前的女人,“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听说你去了西班牙?”
    “难得你关心。”叶蓁白皙的指尖划过咖啡杯,口气却多了些讥讽,“我前天才回来,感觉B市变化挺大。”
    陶夭夭一时没有接话,如此熟稔的口吻,显然并不适合她们俩。顿了顿,才压下所有烦躁,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你还走吗?还是打算就留在国内发展?”
    “不一定吧。”叶蓁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笑容也越发意味深长起来,“这次回来,主要想见见从前的同学。”
    服务生送上水杯,陶夭夭轻轻抿了一口,这才不经意的问道:“见过江南城了吗?”
    似乎有清淡的嗤笑声从叶蓁的喉咙溢出,陶夭夭抬头,看到她红唇轻启,依旧淡然,“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陶夭夭不耐烦的拨拉了一下滑落在额前的碎发,似真似假的玩笑,“我还以为自己变漂亮了。”
    “我说的是性格……”叶蓁似有不屑的蹙起眉眼,顿了顿,才轻哼出几个字来,“一样自以为是,一样,让人讨厌。”
    回答她的,是陶夭夭张扬肆意的轻笑,直到眼泪都要流出来,她的目光才落到叶蓁的脸上,断断续续的冷嗤,“你以前要有现在一半直接,或许,也不会那么……招我讨厌。”
    叶蓁的身子明显一震,下一秒,美丽的眸子陡然染上了愤慨,“你凭什么讨厌我?你有什么资格摆出一副审核者的姿态?你那是嫉妒,你一直嫉妒我是江南城的女朋友!”
    “既然这么讨厌我,干嘛还故意和我套近乎?”一语中的,陶夭夭双眼微眯,如同剥茧抽丝般透彻通明,“不知道是不是记忆力出了毛病,我记得当年,好像是素来以冰山著称的叶大美女成天拉着我去这儿去哪儿,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呢!”
    陶夭夭故意讥诮,顿了顿,才面色无虞的看向对面的女人,置身事外般漠然。
    叶蓁猛地一滞,嘴唇已经泛白,如同蝶翼般翼翼颤抖。半晌,才反应过她的失态,深深吸了口气,只是紧绷的表情却依旧没有松下来。
    “我以前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那副假清高的面具撕下来……”陶夭夭玩世不恭的挑挑眉,故作轻松的靠向身后的椅背,“没想到今天,才得偿所愿。”
    目光掠过叶蓁捏的泛白的指关节,陶夭夭满意的眯起眼角,才继续说:“原来,你这样的冰山美人也会生气呀?”
    “陶夭夭,你不用故意激怒我。”良久,叶蓁才抿了口咖啡,平息了变声的语调,“我不想跟你吵,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和你……求证。”
    最后两个字,陶夭夭听出了不一样的冰冷。
    叶蓁轻轻一笑,下一秒,低头从包里掏出一卷画纸,不紧不慢的摊开。
    陶夭夭的目光停在桌面,画纸的边缘已经翻了毛边,看得出是摩挲很久的痕迹。
    这么珍惜吗?
    陶夭夭不动声色的抬眸,微笑,“没想到你还留着啊?”
    “是
    啊。”叶蓁坦然承认,眼中却压抑着叫嚣的浪潮,“我在西班牙的这些年,日日看,夜夜看,现在闭着眼,都能画出来。”
    “果然是美术院的才女,闭着眼都能画画。”
    “陶夭夭,我不想拐弯抹角,你也不用阴阳怪气。”叶蓁的嘴角怒不可遏的颤动,口气,却多了几分自信,“我找你,不过为了讨个说法。你说这是江南城画的,可是真的?”
    “我说?”陶夭夭口气多了几分戏谑,尾音上挑着反问,“你确定……我这么说过?”
    叶蓁眼底的笑意一瞬间抽离,而表情也在顷刻僵硬。
    她确定?
    一样的咖啡厅,一样的靠窗位置。
    江南城还有一节经济学要上,她和陶夭夭都已下课,在这里等他。
    昨天她说想看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江南城立马点头,想了想又说:“夭夭前两天也说过这部片子,叫上她一起吧!”
    拒绝在她的口中转了好几圈,终究在江南城不以为意的转移话题后生生咽了下去。
    又是……夭夭。
    叶蓁用冰冷的表情掩饰心底的烦乱,倒是陶夭夭,老神在在的叼着冰红茶的吸管,一面翻看手里的杂志。大概也感觉到她的无聊,陶夭夭用那向来优越的眼神瞟了她一眼,示意丢在桌子边上的手提包,“还有一本,要看自己拿。”
    叶蓁最讨厌的就是陶夭夭这样不可一世的口气,还有那骄纵无谓的表情,不对,陶夭夭的一切她都讨厌……却,不得不每天面对她。
    不管在哪里,电影院,步行街,咖啡馆,甚至是全校合堂的公选课,三个人,总是嫌挤……
    明明讨厌,还是屈服于无聊的时间,伸手探向陶夭夭的包里。
    新一期的电影杂志,叶蓁不是很感兴趣,却总归聊胜于无。
    抬手翻开,恰好一页画稿闯入眼帘。
    杂志精致的彩页之间,隔着奶白色的素描卡纸,清清淡淡,却突兀的刺眼。
    叶蓁恍惚抬头,正好对上陶夭夭的眼,她大概也是才反应过来书内夹了东西,不过只停了半秒,便漫不经心的又低下了头。
    明明可以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又或者,将它当做杂志中最无聊的招商广告页。可是,目光停在上面便黏住了,仿佛深深刺入双眼。
    低头抿了口冷饮,叶蓁看似随意的问:“这是江南城的字?”
    陶夭夭未答,掀起眼眸睨了她一眼,“你认得出?”
    龙飞凤舞,潇洒不羁,他的笔记,她怎会不识?
    明明是漫不经心的书写,却一笔一划的刻在她的心里,让她认真的疼了起来。
    不过堪堪八个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不是陶夭夭,不会背那些长长短短的矫情句子,可是,这一句,她隐隐记得,是胡兰成写给张爱玲的,恰作誓言。抹去二人寥落的结局,这句之前,张爱玲认认真真的写过那句情真意切的笑语,签订终身,结为夫妇。
    戏言也好,玩笑也罢,总归,沾染着让人喘不上气的温情。她嫉妒,没有一刻比得上这一刻。
    江南城,他轻·佻,他暧昧,他花花公子,他处处留情,他可以情深似海,也会风流不羁,可是,他不会说出这样肉麻却动听的话来给她听。
    叶蓁是多么骄傲的女生,纵然心口已经泛起一层层的苦沫,脸上,依旧淡淡,“那这画……”
    “上大学前,江南城画画极好。”陶夭夭慢条斯理的插了一句,也不抬头,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这一点,作为江南城任期最长的女朋友,纵然在一起两年有余,叶蓁,也从不知。
    画里那个熟悉的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背景,是灼暖的日出,那么暖,衬托的叶蓁周身如置冰窖,冷的颤抖不已。
    她是学画画的,她懂得怎样在画里埋下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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