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

顾轻轻细细一数，还真是三支。一看那厮体型，当场脸色大变，生怕他认出来，脱下红靴子，扛着就跑出了公园。
  江子臣越说越兴奋，形容得活灵活现，他说完没多久，预备铃就不适宜的响了起来，他捧着肚子就出了1班的门口，朝自己班走去。
  叶桑榆想笑，又怕不地道，日后顾轻轻知道了还不得剁了她，她碰了碰东隅的手臂，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江子臣一定会去啊？”
  “你想知道吗？”东隅笑着扬了扬下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出所料的，叶桑榆听完果然脸色大变，一脚踢中了东隅的小腿，后者惨叫连连。恰巧课任老师进门，走上讲台之后，翻开了书本，“刚才那谁，叫的跟杀猪似的，对，就是你，还低头，后面站着去！”
第24章 苏荷—锦瑟
无论你再怎么挣扎、再怎么痛恨，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高三它迟早要来。
  高三是什么，是黎明前不得不面对的一片黑暗，是飞机起飞时不得不经历的一阵心悸，是你急切的想要跳过去但是又不得不小心翼翼跨过的一道坎。
  东隅依然是桑榆的同桌，他跟班主任说，自己语文成绩不太好，和叶桑榆同桌，可以在学习上得到帮助。桑榆对这个决定没有表示任何想法，天知道东隅的语文成绩到底好不好，不过班主任总是偏爱优等生的，桑榆自从和东隅同桌后，英语成绩明显提高了不少，总分自然也上来了。在老师眼中，他们和睦相处、共同进步，丝毫没有听到关于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苗头。不是说高中老师最重视的就是早熟这方面的问题了吗？可究竟是她叶桑榆太乖巧了，所以老师根本不会把他们往这个方向猜测，还是老师觉得他东隅和平凡的叶桑榆之间根本不会产生火花这一类物质？
  桑榆相信，估计是后一种。
  黑色六月的一步步逼近使得大家都喘不过气来，更何况是强化班这些似乎都开了学霸模式的学生，漫天的题海中谁也不愿意比别人落后一步，次次模拟考的排名前后名之间分数都咬得很紧。
  然后就在桑榆他们面临巨大的升学压力时，叶靖瑶似乎也到了她的叛逆期。
  桑榆自己有没有经历过叛逆期，她还真不知道，吴韵一直觉得这个养女是省心的，就连小脾气都很少有。相反而言，靖瑶的公主脾气自从她回来后，就一天天的被养回来了。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对于她的小打小闹吴韵通常是带着三分娇惯七分恼怒的。如今叶靖瑶正值青春期，脾气一天天的大起来，刚开始一家人还会陪着笑伺候，吴韵今天大约是工作上也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板着脸说了她几句，叶靖瑶甩了筷子就跑出门。
  气头上的吴韵自然不愿意去理她，可时间一长，气渐渐消了才真正开始担心起来，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跑出去未免太危险了。虽然叶靖瑶平日里也有去同学家玩而晚归的例子，但当吴韵给她相熟的几个同学打完电话之后，竟然没有一个见到靖瑶！吴韵急得直抹眼泪，叶敬文一个劲的怨她不该和女儿说了那么重的话。
  桑榆看着空了的一张床，估计今晚找不到叶靖瑶是没有好觉睡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跟叶敬文夫妇交待了句，叶桑榆开了门，跑出去寻找叶靖瑶。
  黑漆漆的马路上零星的还有几盏路灯是坏的，桑榆紧了紧衣服，还是感觉到些微的寒意，晚秋的风凉飕飕的，无孔不入的钻进衣袖。她去了叶靖瑶的学校，初中是没有晚自习的，整个校园没有半点灯光。
  她忽然想到了白朗......叶靖瑶没有去任何同学或朋友家，也不在学校，那么她只能和白朗在一起了。
  其实原本她最早就该能想到这个答案了，或许是心底故意的排斥，所以她一再避免想到这个事实。白朗......白朗，不管多不愿意，她还是赶紧跑到了白朗的学校。
  今天是周日，没有学校会上课，她当然失望而归。看着黑漆漆的万安校园，叶桑榆的心里也感觉空荡荡的。
  “叶桑榆，你这么晚在外面扮鬼啊？”熟悉的讨厌声音在耳边响起，此刻桑榆却觉得无比亲切，就仿佛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猛然间握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瑟瑟的冬夜里忽然间吹来的一阵暖风，只觉得空荡荡的世界里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
  他晃了晃她，“我家在附近，出来逛逛，竟然就看到了你。”
  家在附近，可每天还是有司机接送，叶桑榆蓦然惊醒，眼前的不是白朗，而是东隅，那个和她隔了千山万水的东隅！
  “大半夜地在这开11路车，你不怕鬼啊？”
  桑榆恍若未闻，东隅一边调侃她一边跟着，她走得很快，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东隅不由分说拉着桑榆钻进车子里，桑榆一个激灵，在车子里扭身对着司机说：“去城北。”
  车厢空间不大，桑榆这么不期然侧过身子，东隅才觉得她近在咫尺，两人呼吸相闻，他才感觉到她大概是在寒风中走了很久，气息冰凉。他一时间也没顾得上问出了什么事，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叶桑榆：“到底怎么了？”
  车子快速向城北滑去，与城南的繁华想必，城北显得格外萧条，桑榆把自己一侧的车窗摇了下来，她抿着唇，面色比刚刚红润了很多，已渐渐有了些暖意，可紧紧握着始终没有松开的手却告诉东隅，他身边这个人此刻心急如焚！
  三十多分钟后，城南已到，车子在桑榆的示意下停了下来。车还没停稳，桑榆已经急急的想要推开车门，东隅楸住她，怒道：“你找死啊？”
  桑榆茫然的回头，一声不吭，东隅顿感挫败，不用问也知道，能让她如此紧张在意的，没有旁人了。他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一路上这么着急，就是为了上网？”
  一个红色的灯箱高高的挂在巷子口，桑榆并不理他，仿佛他就是空气般，置若罔闻，只一味的往巷子里钻。
  网吧光线昏暗，烟雾缭绕，里面女孩子不多，桑榆撩开厚重的布帘走进去，她稚气而怯意的脸与当中环境格格不入，好几道眼光聚集在她身上，令她犹如芒刺在背。
  桑榆不好意思站在那里四处张望，低着头蹑手蹑脚的走到收银台，那里坐着一个画着浓妆的成熟女孩，晕开的眼妆也压不住她深深的黑眼圈。
  “请问，白朗在不在？”桑榆咽了咽口水，扶着桌子小心地问道。
  “白朗？”她看了桑榆一眼，毫不掩饰自己打量桑榆的赤裸裸目光，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找他什么事？”
  桑榆结结巴巴地说：“我是他朋友。”
  “朋友？”那女孩笑的不怀好意，“白朗这小子怎么回事，找他的‘朋友’还真不少，而且他妈的都是长得挺有姿色的妞儿。”
  她说的话肆无忌惮，眼中的嘲意令桑榆既羞愤又害怕，但她既然来了，就得找到白朗和靖瑶。于是她又问了一句，“白朗他在吗？”
  女孩嗤笑的了一声：“你不是她朋友吗？难道不知道他早就不在这里做了吗？”
  桑榆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腔热血的跑来，可没想到白朗早就不在这里了，她对他如今真的变成了一无所知。
  “去苏荷，白朗应该在那里。”
  女孩说完了，低头在电脑上玩着自己的东西，过了几秒，却发现桑榆还站在那里没有动。
  “苏荷在哪里？”桑榆不好意思地问了句。
  苏荷是那个时候的S市最吸引年轻人的酒吧，收费不高，音乐劲爆，里面什么人都有，龙蛇混杂。后来老板去了国外，苏荷也就被另一个传奇性的女人顶下来做，改名为“锦瑟”，当然，这是后话。
  桑榆并不认识那个地方，可长久混迹于S市的东隅认识，他自始至终再没有多问一句，安安静静的呆在她身边。
  站在苏荷门口五颜六色的广告灯前，桑榆有些踌躇了。她不愿意相信白朗现在通常都泡在这种地方。桑榆以往的生活一直如清水般简单，她推开了苏荷的那扇门，犹如进入到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陌生世界，甫一进入，里面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和炫丽的各色灯光让她不知所措，举步维艰。她往里走了几步，四处都是人，可每张脸在黑暗和光影的交错中都显得面目狰狞。
  桑榆孤单单地站在喧闹和疯狂的边缘，心都凉了半截。她想，自己不可能在这群魔乱舞的人群里辨认出她的白朗了，他们原本是在同一个小天地里相依相存的伙伴，如今，白朗却一脚踏进了她完全陌生的世界。
  拥挤的空间里，桑榆身边来来去去的走过了很多人，如同一个个灰色的鬼影。白朗，青葱的草地上懒洋洋地闭着眼睛的巫雨，在碧海蓝天下朝桑榆露齿微笑，身边洒落着碎金般阳光的那一个人，他也是这黑暗中的一部分？
  桑榆没有抱着找到白朗的希望，可是又不甘心离开，像个傻瓜那样呆呆地站着，直到有人在暗处扯住了她的手。她心中一惊，扭头看到了东隅，他的目光中有担心、有忧虑。她好像张嘴说了些什么，可是音乐的声音实在太大，她听不清对方的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