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第86章


    可是,就是这一声低唤,让寒蕊陡然间惊醒,她睁开眼,看了平川一眼,发现他表情不对,循着他眼光一望,登时头皮发麻!
    就在寒蕊的乍然之间,蛇忽然默默地转变了方向,向平川身侧靠近过来。
    平川眼睁睁地看着蛇过来,只在心里长叹一声,完了――
    这可是一条眼镜蛇啊!
    眼睛蛇在距离平川的脸半尺远的地方挺立了起来,扁起了颈,这是要出击的前兆,平川只看见蛇嘴里红红的信子,吐出来,缩回去……
    倏地,一阵风起,扑在脸上,随即感觉额头上溅上了几点什么湿湿的水样的东西。
    这是蛇咬?不可能是这种感觉啊!
    平川再看时,却是寒蕊正拿了一把菜刀,在发了狂地砍蛇!
    一直到蛇头被砍得稀巴烂,寒蕊才住手,还坐在地上,兀自举着菜刀,发抖着满是蛇血的手。
    直到终于确信蛇已经死了,她才虚弱地,软软地往旁边一仆,倒在了地上。恐惧到达了极限,必然伴随着虚脱。
    平川想伸手去抓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叫她,任凭怎样使力,嘴里就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夜色,沉沉地下来,火堆,也渐渐熄灭了。
    第二天平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山道上了。他侧仰着头,又看见了寒蕊布衣的背影。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逐渐接受了现实,也看熟了寒蕊的背影。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养精蓄锐着,只要能尽快自己走起来,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他曾经那样绝情地对待她,最后,不离不弃的,竟然是她。她这样艰辛地拖着他前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还爱着他吗?
    念头一起,他心脏便猛一抽搐。说不清,他想要的答案,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
    也许,能被她如此执着地爱着,也是福气吧。
    平川只能在心底徒留一声长叹。
    寒蕊将他拖到平地上,停下了脚步,回过头,见他醒了,轻轻地笑了一下。
    喂他喝完水,她再次把包袱打开,小心地掏出卤肉来:“吃一点?”
    他不客气地抓过一把,吞下去。她望着他,默默地递过一块肉夹馍过来,他头也没抬,吃了。
    “我去打点水。”她缓缓地起身,走过了灌木之后。
    手臂一用力,平川就撑坐了起来。虽然伤得不轻,但所幸这几天休息得不错,营养也挺好,到底是人年轻,体质好,恢复得很快。他抓着树干起了身,一瘸一拐地,循着寒蕊的足迹跟去。
    看见了,她正在溪边上水囊。可是,上好了水囊,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找了块石头,坐下来,从怀里掏出块黄黄的东西,就近嘴边啃起来,她啃得很艰难,仿佛那东西又干又硬,忽一下,她的背一挺,好象是被梗住了,赶紧俯身下去,喝了几口溪水,这才缓过劲来。摸了几下胸口,她又是痛苦地,一番猛啃。
    平川往一边挪了挪,终于看清了,她手里,握的那个黄黄的,是窝窝头。
    他沉思着,皱了皱眉头。
    寒蕊吃完了东西,又喝了几口水,才慢慢地绞起布条,将自己的领口拉开――
    平川终于看见了她肩上的勒痕,青青紫紫,有已经结痂的,还有新鲜的,血肉模糊的样子惨不忍睹。
    她把领口拉到肩下,然后把头别到一旁,用湿布条去印,与此同时,头部也跟着剧烈地晃动起来,似乎是痛得有些受不住了,可是,她始终,一声不吭。
    平川仿佛,听见她嘴里倒抽的丝丝凉气。
    一瞬间,他忽然有些动容。他又给她增添了新的伤痕,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始终都是在给她增加伤痕。难道,他留给她的伤痕还少吗?永远,都消失不了了吗?
    寒蕊再一次拖直了网绳,平川说话了:“我应该,可以自己走了。”
    她回过头来,看他一眼,又调过头去,拉网绳。
    “你扶我起来。”平川的话语,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她迟疑了一下,站到他身边,默默地,将他拉起来。平川的胳膊一搭上她的肩膀,就感觉,她浑身一激灵,他知道,那是他身体的重量,压到了她肩膀上的伤痕,那些青紫的勒痕。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表示出来,如同,她的肩膀上,什么都没有。
    “你砍根树枝给我撑着。”平川的语气,低沉,仿佛有些别样的温柔。
    她低着头,一直都没有看他,好象,没有任何感觉和情绪。
    
狗尾章节正文 第47章 一路独处识人新感觉 形势相逼结伴添了解(下
 平川一手搭在寒蕊的肩膀上,一手撑着树枝,攀到了山顶。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地近,虽然没有肌肤相亲,可也差不了多少了。他们的汗水,渗过衣服,合在一起。她全力托撑着他,希望能减少一点他的痛苦,而肩膀的疼痛、脚底的血泡带来的冷汗,就跟吃力的汗水一起流下。他尽量把身体的重量移向树枝,但因伤口牵扯而冒出的冷汗,也与他劳累的汗水一起流下。
    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他颌边淌过的汗,她想抬手去帮他擦,可是几经犹豫,她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时候,不该去惹他生气。他既然连让她抱一下都不会答应,又怎么会让她在他脸上擦汗?如果不是情势所逼,他岂肯受她的恩惠,那不是,叫他去死?
    唉,他始终,都对我怀着那么大的成见。
    寒蕊忧伤地,垂下头去,强忍着,不再去看,不再去想。
    他挽着她的肩膀,这样近的距离,连她脸上的汗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汗水就那么,毫无遮掩地淌下来,将她的吃力透露得一览无余。在这满山的青气中,他从她的汗味里闻到了一丝丝从前那熟悉的香味,是的,她特有的味道。他注视着她凌乱的头发,感觉着她踉跄的步伐,从前的愧疚,此刻的自责,都涌起在胸口,他突然地,就想站定了,抱抱她。就算是对她那样执着的爱,给个回报吧,就当是对她如此费力的救他给个感谢吧,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就想忘掉所有的一切,抱抱她,深吸一口她身上的香味。
    他其实,想开口,跟她说些什么。可是,说什么呢?为以往道歉,那又有什么用呢?谢谢她?是不是多余?安慰她?此时,可能她觉得,他比她更需要安慰还不一定呢。
    他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其实,也想跟他说些什么。但是,理智告诉她,无论说什么,可能对他来说,都是错。
    于是,她绝望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偎依着,搀扶着,相互体谅却又互相不知,彼此之间沉默地,在山道上艰难地跋涉。
    到达山顶,再一次休息。
    “你吃东西吧,我去找点水。”寒蕊把卤肉的腊纸包递过来。
    平川望着她远去,打开了丢在一旁的包袱。肉夹馍还有四个,烙饼还有八个,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了。
    寒蕊回来了,看见平川的卤肉没有动,于是问:“你没吃?不舒服吗?”
    “一起吃。”他说。
    她低声道:“我已经吃过了。”
    “你吃的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
    她若无其事地回答:“肉夹馍啊。”
    他看她一眼,没有戳穿她,只抓了卤肉,吃起来。
    又过了一天,他们再次爬上一个山顶。
    “你吃了么?”等她再次打水回来,他忽然问。
    她点点头,看着地面。
    “你吃的什么?”他又问,显得漫不经心。
    “肉夹馍啊。”她笑了一下。
    他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吃完了剩下的所有的四个肉夹馍,可包袱里的烙饼一个也没动。寒蕊要么就没吃,要么,就还是吃的窝窝头。
    他看着她白白的、明显没有气色的脸,寻思着,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下了山,我们
    就会到第一个给养点。”寒蕊忽然说话了。这还是这么几天来,除了要他吃东西,她去打水这些必须的内容之外,说的第一句话。
    她寄希望于,到给养点去好好补充一下?
    平川在心底打了个冷笑。可怜的公主,你还不知道,这个给养点根本就没有人。除了我追你来过这里,定洲的兵已经撤走,谁还会在这里等你?!
    寒蕊默然的面容。
    能回去第一个给养点,当然是好,可是,她这么说,完全是不想平川失去失望。带着公主,受着重伤,如果没有希望,他怎么支撑下去?因为,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的,最坏的结果,就是个空。她的窝窝头已经吃完了,今天上午,什么也没有吃。之所以把所有吃的都留着,就是为了防备这个空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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