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第112章


忽然,她看见了,一座冰雕,啊,是北良在里面微笑。我要融化它,我要北良出来。她义无反顾地,伸出双臂抱住了冰雕,刺骨的寒意透过来,她的骨头都被冻得生痛。但她,拿定了主意不放手。一直抱着,一直用体温努力着,就在漫长的等待中,她依稀地,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寒蕊……”
    北良?会是北良么?
    他,回来了……
    “寒蕊……”平川低低地唤了一声。
    寒蕊挣扎着,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的视野,混沌的天地间,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北良微笑的脸庞。她用最后残留的那一点点意识将狂喜传递到神经,蠕动着嘴唇,发出艰难的声音:
    “北良,你回来了――”
    平川默然地望着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面颊,清晰地纠正道:“你清醒一点,我不是北良,北良已经去了。”
    “不,”她无力地闭上眼睛,想摇头,却没有力气,只嘴巴硬着:“他,会回来的……”
    “他不会回来的,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平川冷酷地将她拉回了现实:“北良已经死了。”
    “你骗我!”她被激怒了,思维在强烈的刺激下苏醒,她强撑着,抬起了脑袋:“他没有死,他会回来的!”
    “他死了,回不来了。”平川再次清晰地戳穿了寒蕊的自欺欺人。
    “闭嘴!”寒蕊用力咆哮起来:“他不会死!”血液似乎随着怒气开始加速流窜,气急败坏的寒蕊用恨恨的眼光狠狠地盯着平川,强烈的情绪让她的脸变得扭曲起来。
    “你再怎么说都没有用,”平川站起身来,冷漠地说:“事实就是,他死了。”
    红玉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好个冷酷的郭平川啊,让寒蕊面对这样难以接受的现实,难道,可以让他得到报复的快感吗?他非要,摧毁寒蕊的一切,才舒服?!
    “郭平川!该死的!”红玉哭喊道:“你少说两句!”
    平川瞥了红玉一眼,忽然凛下了眼神,猛地抓住寒蕊的脖子,往北良身上一按,低沉而冷声道:“你好好看看,你仔细感受一下,他还有没有温度,他还是不是个活人?你以为你是个公主,你不准他死,他就不敢死,就不会死,就不能死么?!”
    “他死了!”他骤然间,象地狱的判官一样,恶毒地宣布。
    “不――”寒蕊悲恸地长呼一声,怅然道:“他没有死――”
    冷不丁,“啪”的一声脆响,平川扬起右手,就是一个耳光甩过去,把寒蕊扇倒在雪地上:“我让你清醒一下!”
    “郭平川!你又打她!我跟你拼了!”红玉大叫一声,来抓平川,平川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扭,反剪到背后,随即吩咐副将:“把她拖远点。”
    红玉挣扎着,飞脚去踢他,骂道:“畜生!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不是北良,而是你!你要死了,好多人都要打鞭炮……”
    平川斜一眼过来,冷声道:“堵上她的嘴!”
    红玉一肚子用来咒骂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嘴里,只能对平川怒目相向,不甘心地发出“唔唔唔”的声音,以示她的抗议。
    在平川的掌力下,寒蕊扑倒下去,好半天没有起来。
    平川想了想,俯下身去,查看。就在这一瞬间,寒蕊脑袋一动,忽然抬起手来,照着平川面上狠狠一抓!
    寒蕊出乎意料的反应,来得突然,所有人都以为她冻僵了,根本没有回手之力,可她下手之快、动作之狠,完全超出了众人预想,霍帅及周围几个将军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
    与此同时,平川感觉眼前什么东西极快地一晃,脸上一罩,然后是一阵麻刺,他愤怒地,抓住了寒蕊的手。寒蕊也毫不示弱地,用深恶痛绝的眼光痛恨地回瞪着他。两相僵持之下,他感到面上,几条火辣辣的刺痛飞快地演变成剧痛。眼光略微一瞟,就看见寒蕊的指甲里,淡红的镶嵌。
    她竟敢用指甲抓他,这么用力,抓破了他的脸!
    平川一时怒起,抓着寒蕊的手臂一扯,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寒蕊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平川全然不顾,闷着头,拖着她,就大步流星地往营帐里走。
    寒蕊拼命挣扎着,挥舞着另一只手用力打他、抠他,指甲抓得平川的手背上血迹斑斑。他终于忍不住,寒着脸将她的两个手扭在一起,腾出另一只手来抓住她的衣领,一路提溜着,丝毫也不顾及她的虚弱,在雪地上将绯红的嫁衣拖得“嗖嗖”作响,仿佛她不是个人,而是个东西;仿佛这不是金线织成的嫁衣,而是一堆破铜烂铁。
    霍帅有些不忍,想上前阻止,副帅缓缓地一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一到营帐,平川略一抬手,提起了她,不由分说就往里一掼,掉头便走。迎头碰见被副将制住的红玉,又是一把抓了,对营帐里一丢,头也不回。
    身后,只一会,便传来红玉大声的痛骂。
    平川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走着。脸上是五条鲜红的指甲抓痕,血糊糊的好不糁人,再配上此刻平川阴冷和强压着怒气的神情,看上去,就分外狰狞。
章节正文 第60章 欲寻死偏偏身不能死 要揽责恰恰只领心意(
在红玉的骂声中,平川头也不回地,走向营地外面。他默然地走着,完全不理会任何人的眼光,也充耳不闻任何人的喊叫,只是机械地走着,仿佛身外的一切都不存在。他似乎思绪繁杂,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去想,平静地,沉默地,走向远方,走向没有人烟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缓缓地挺起胸,背起双手,放目远眺。
    黑色的天幕低垂压抑,雪地的荧光清冷凄凉,寒冷的空气蜷紧了他,逼迫着他的呼吸,让他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着,憋屈得紧。
    没有星星的天空,阴森莫测,可是此刻在平川的眼里,天空中却映出了北良的笑脸。他那张标志性的笑脸,很大,很近,就在平川触手可及的距离,亲切地微笑着。
    平川向他伸出手去,他却如同一团雾气,浮在空中,任北良的手穿透,依旧微笑,依旧,抓不到。
    平川的眼眶湿润了,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平生所有的力气,大喊道:“北良――”
    “北良――回来――”
    北良――
    回来――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脸憋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里扩散,回音久久不断,连续地,回荡在沉重的空气中,北良――回来――
    终于声嘶力竭,北良的微笑在旷野中逐渐淡去。
    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面颊,平川流泪了,他倔强的身影,孤独地站在黑蒙蒙的天幕下、白惨惨的雪地里,是那么的绝望,又是那么的悲凉与无助。他是多么勇敢啊,可是勇敢,也抗拒不了命运的意志;他是多么执着啊,可是执着,也阻拦不了事态的发展;他是多么努力啊,可是努力,也挽回不了北良的生命;他是多么的不舍,可是不舍,也留不住北良消逝的脚步。
    与这雪野比起来,他的身影是多么渺小;与这命运比较起来,他的抗争是多么徒劳;心愿是多么渺茫,力量又是多么的弱小。
    他的耳边,又响起北良的托付:“答应我,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别人,来伤害她,让她平平安安的,让她快快乐乐的……”,他默默地,用力地咬紧了牙关。
    北良啊,你真不该走。你要我如何来照顾她?我既保证不了她的平安,也保证不了她的快乐,我还不想,也不愿意去照顾她。
    “她傻乎乎的,没有城府,心肠又软,世间这么复杂,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她……”他仿佛又听见了,北良说这话的时候,哽咽的声音,仿佛又看见了,北良眼角渗出的泪:“就算她有千般不是,看在我的份上,好好照顾她――”
    北良是在求他,在北良知道自己没有力气回到营里,今后不能再照顾到寒蕊,也不可能再把寒蕊托付给他人的时候,只能求平川。尽管他知道,平川对寒蕊的成见,那是深入骨髓,可是,他还是用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希望平川看在他们兄弟以往的情份上,照顾寒蕊。他的爱是如此之深,可是到头,却也只能是枉然。
    唉,北良啊……
    你用心良苦,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她开脱。你爱她,就如同我爱修竹,那么,就算你要诋毁修竹,我又怎么能信?!北良啊,我不怪你,我只是更加心酸。你既然能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上天,实在是应该成全你们啊,为何最后的结果,会是天人永隔?
    北良啊,其实我也想告诉你,寒蕊一点也不傻,她的城府,不是你猜得透的,也许,她心肠是软,可惜,能软的时间,实在不多。你爱她,你便不愿意承认她的不堪,我能够理解。既然你逼着,让我答应了你,我就不会与她为难。可是,你要我照顾她?
    我如何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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