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第154章


秀丽的话,陡然间又在耳边响起。
    平川默默地抬起手,撑住了门框。
    “你还记得从前的她吗?你喜欢的,该是从前的她吧,现在,她很不开心,忧郁,而且绝望,如果父皇殡天,我们都不会有将来……”润苏幽声道:“你该知道如何照顾她的,因为,你是郭平川,你想要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平川斜过头,沉闷而决绝地看了润苏一眼。
    润苏微微一笑,迤逦而去。
    郭平川,你已经陷得很深了,这条路,已经不能回头。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爱上寒蕊这个傻妞。所有人都被表象骗了,你那恨得真切的面具之下,有的,只有无尽的柔情。你爱得,这样的隐晦和辛苦,爱得,这样的刻骨和深沉,你已经迷失得无助又脆弱,已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可是寒蕊,却越离越远。上天这个玩笑,真是开大了。可怜的人,用你的诚心,去感动上天吧,让上天为你深情网开一面。
    她怔怔地停住脚步,忽然长叹一声,寒蕊啊……
    而后,竟是良久无言。
 钱公公进了禅房,一看,平川斜靠在炕上,都快睡着了,于是转过身,悄然唤过元安:“他一直在屋里?”
    平川轻轻地掀了一下眼皮,复又合上。
    元安回答:“公主要带些斋菜回宫吃,我去了趟厨房,走的时候,将军在屋里,回来的时候,将军也在屋里,他中间有没有出去,我不知道。”
    钱公公点点头,让元安下去。这里元安一掩门,那里平川打了个呵欠,醒了:“公公啊,你去得可是有些时候了。”
    钱公公坐下来,轻声道:“你不在白洲城里,最近,发生了好些事呢……”
    “什么事啊?”平川装傻。
    “寒蕊公主的驸马,又归天了……”钱公公淡然道:“只这回,让人心里觉得好受些。”
    “好些事呢,这不过是一件。”平川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谈。
    “是啊,这个是你最不感兴趣的,”钱公公猛一下悟过来,怎么在平川跟前提寒蕊呢,这不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源妃娘娘最近为心情很差,我听说,皇上为立太子的事,又拒绝了大臣们一次……”
    平川听后,半晌无言。这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仅仅只是忌讳朝臣们议论他的身后之事么?还是,他有什么别的打算――
    “还有啊,磐义的疯病越来越厉害了,以前只是呆,现在是到处乱跑,连寒蕊都跟不住,哪天不是不把皇宫折腾个够?!反正每天都要找好几个回合的,不一留神,他就跑没影了……”钱公公叹息着,摇摇头:“若是皇后娘娘泉下有知,那还不知道是怎么个伤心法,还有寒蕊公主,为了他,可是连眼泪都留干了……”
    怪不得,她会那么清瘦和苍白。平川瞬间有些凄然,但马上掩饰过去,只问:“源妃娘娘有什么打算?”
    “还不是想立磐喜为太子,可是皇上不搭腔,干着急啊。”钱公公说:“这事啊,急不来的。”一抬眼,望过来:“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平川摇摇头,少顷,又答:“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劝源妃娘娘不要轻举妄动。”
    钱公公一下就听出了平川话里的潜台词,他嘟嚷道:“她应该,没这么笨吧。”
    “人一急,或许就容易冲动,做些弄巧成拙的事情,也未必可啊。”听到源妃加快了立太子的动作,平川有些焦虑,所有的计划目前暂时都在搁浅,但他最担心的,还是源妃意图对磐义不轨。或许,只能通过钱公公旁敲侧击了。
    钱公公叹一声:“有什么必要呢,一个疯子……”他顿了一下,忽然说:“这时候,跟她说,把磐义送走,合适不?”
    “你想好送到哪里去啊?”平川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心里却有些忐忑,难道,钱公公已经提前有了安排?!
    “我没想,呵呵,”钱公公涎着脸道:“你想啊……”
    “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平川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
    “呵呵,”钱公公笑道:“我就跟源妃娘娘说,这事交给你去办。”宫里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
    平川假意愠怒道:“你这家伙,太不仗义了!”
    “行了,你既然给了我这个人情,就好事做到底,都替我兜了吧。”钱公公说好话。
    平川摇摇头:“那都多少年的老皇历了,现在我已经无官一身轻,也自然,办不了什么事了。”
    钱公公沉吟片刻,忽然说:“娘娘不找你,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在乡下呆一辈子?”
    “是啊,现在,我已经习惯了
    这种平静的生活了。”平川说。
    钱公公黯然道:“是啊,你才娶的亲,”他又一下抬高了声音:“你看看,我都没去祝贺一下?!”
    “咱俩不说这个,说这个就见外了。”平川摆摆手。
    “老弟,不瞒你说,你想过平静的生活,这个愿望是很难实现的,”钱公公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幽声道:“就凭你赛将军的名号,想置身事外都难啊。”
    他俯下身,凑近平川耳边低声道:“源妃娘娘,是非找你不可的。”
    平川只当作不解,纳闷地望着他。
    钱公公又说:“这几日,你就留在白洲城里,我猜想,娘娘该是要找你了――”
    他忽而,又轻轻一笑:“你小子,真沉得住气,要把我真的当朋友,就告诉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平川缓缓道:“一个军人的顶级梦想,你说是什么?”
    帅位!
    钱公公伸出食指凌空一点,却,什么也没说。许久之后,他说:“我一定鼎力相助!”随即重重一拍平川肩膀:“这几天,不要离开白洲城。”
    队伍已经动身了,钱公公又折回来,狠紧地握着平川的手摇了摇,这才一言不发,转头而去。
    小公公元安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转身的瞬间,身后飘来一声低唤:“你――”
    “你叫元安是吧。”平川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元安回头,轻轻一笑,意味深长。
    平川微微地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停轿!停轿!”在润苏的嚷嚷声中,轿子落了下来。她一把掀开轿帘,就跨了出来,飞脚走向山道旁的一个小土丘。
    “公主!小心啊!”钱公公叫着,赶过来。
    寒蕊也下了轿子,喊道:“润苏,你干什么?”
    润苏不理会他们,已经爬上了土丘,寒蕊终于看清楚了,土丘上,开了一些粉红色的,不知名的野花,一簇簇,在风中招摇着,煞是好看。润苏不紧不慢地,采下了一大把,这才在钱公公的催促下,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山道上,笑嘻嘻地分了一半给寒蕊:“来的时候,快到山顶的路上,我就看见了,那时候就想摘,可惜那丛太远……”
    寒蕊恍然道:“怪不得,你非拖我下轿,原来是想摘花啊,可是一下来,你又什么都不说,马上又上了轿……”
    “那是我下了轿子才发现,那丛花在峭壁上,离得又远,摘不到,所以懒得说了,直接上轿,”润苏望着手中的花,开心地说:“到了寺里,我还一直念念不忘呢,这可好,回来的路上一直瞅着,终于又让我发现了这一丛,哈哈,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了……”她小心地抚摩着花朵,欢喜地说:“好漂亮呢――”
    寒蕊静静地望着润苏,忽然间想了明哲大师的话“快乐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情,当你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最容易感到快乐”,一瞬间,她有些动容,自己曾经,也是多么的快乐啊,虽然只是瞎快乐,可是用明哲大师的话说,人生就是“瞎”着,才能感受到快乐。
    “你想什么呢?”润苏将花举到寒蕊眼前晃了晃。
    寒蕊微微一笑:“好难得,看到你这样笑啊。”
    润苏一怔,继而甜甜一笑。
    “真希望,你能常常,这样快乐。”寒蕊的微笑中,已经凭添了深沉的意味。一捧花的单纯,一簇粉红的欢笑,当润苏放下所有与年龄不相称的老成和精明,她的快乐,是多么简单啊。
    润苏愣愣地,就忘记了回答。寒蕊脸上的笑容,真象皇后啊,从容而稳重,带着心平气和的大度,还有长者的宽和。一瞬间,就让润苏感到了她心智的成熟,经历了这么多,她不露痕迹地成长,岁月沉淀了痛苦,悲欢离合象潮水般退却,她却在光阴荏苒中渐渐成就了气质,象沧海遗珠,尘埃终难掩盖她的光华。
    寒蕊的眼光缓缓地落到花上,粉红的娇嫩,象极了润苏,北良的话,轻轻地,就浮现在耳边“润苏是花,而你,是草……”
    北良啊……
    一时间,寒蕊的眼眶幽幽地红了。润苏是花,花,是需要爱花人来呵护的,可我是草,可以自己生长,哦,因为可以自己生长,你便舍下了,离我而去――
    她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花束,陡然间,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轻叹:“我,还是你的狗尾巴草啊……”
    脸上的笑容顿时土崩瓦解,润苏骤然间就明白了,寒蕊此刻的失态,全然是因为北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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