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第205章


害怕什么呢?害怕她取笑他,曾经对她的不屑一顾,终于变成了摇尾乞怜;害怕她报复,越是他爱,她越是坚决要走,这便是报应。害怕,是因为在乎,他太爱她,他太在乎她。就象曾经的她,那样的深爱,所以才会,这样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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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他不能失去她,不能。
    他克制着喷簿而出的情绪,平静地说:“过几天,我又要去平叛,家里没个人照应还是不行呢。”这个借口应该合情合理。
    她想了想:“要不,把老夫人接回来?”
    “我娘身体不太好,其实早就要送她回去的,乡下适合静养。”他说:“既然才去,也别急着接,来来回回折腾,怕她受不了。”
    “那……”她语塞,却又好象想起了什么,想说,还是没说。
    “你等我回来吧,”他微笑着,尽量掩藏起自己的苦涩:“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她还没来得及应,忽然,马车一冲,惯得车里的他们往前面一栽,猛地停住了。
    平川掀起帘子:“怎么了?”
    只听见车夫大声道:“谁家的孩子?也不看着点?!”
    寒蕊探头去看,只见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另一个也就八岁模样,正被车夫从树后一手一个拧出来。一抬头,树上还爬着几个呢。
    车夫说:“你敢给我的马下绊子?!当我发现不了?!”
    那两个孩子不甘心被捉,扑腾着,叫嚷着:“赛将军不就是用这一招把蒙古人打趴了,我们也来试试……”
    “哟荷!”车夫叫道:“这就是赛将军家的马车,你在我跟前使这招,不是鲁班门前耍大刀?!”
    “那是班门弄斧!”孩子不服气地说:“也就是你,不然我们不就成了,谁知道这是赛将军家的马车?!”
    “臭小子!还想害人呐!”车夫把他们放下来,一个一下屁股拍下去:“都滚回家去!要让你们成了,人家马车不翻了?!好歹落我手上,不然人家还不揍扁了你们!”
    小孩偏不走,说:“你真是赛将军家的,赛将军长啥样?”
    “大军凯旋的时候,你没到城门去看过?”车夫没好气地说。
    小孩笑道:“太远了,没看太清。”
    “嘿!”平川喊着,下了马车:“小孩,赛将军跟我长一个模样。”
    小孩愣了一下,忽然问道:“你就是赛将军?”
    “不象?!”平川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从腰上解下宫牌:“这个为证。”
    小孩接过来看了,不好意思地笑道:“还真是呢,”复看平川一眼:“将军的伤还没好全?”
    平川轻轻点点头。
    小孩冲树上一挥手:“是真的!今天可算是见识了。”一忽而,孩子们都下来了,粗略一数,有七、八个呢,大大小小,都围过来。
    “都回去吧,战场上对付蒙古人是用刀斩马腿,不是使绊子,这样很危险的,别再弄了。”平川象个大孩子,巴掌轻轻地从每个小孩的头上拍过去。
    “知道了。”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回答。
    “去玩吧――”平川挥挥手,孩子们一哄而散。
    “你的名号很大呢,已经是天下皆知了。”寒蕊感叹道。
    平川笑笑,掀起车帘,复又看看那些远去的孩子,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家里是显得冷清了些啊……”
    她有些愕然地看过来。
    他微微一笑,幽声道:“有了孩子,就热闹起来了……”
    她脸色一紧,有些赧然,随即低下头去,不做声了。
    “听说皇后娘娘有喜了……”平川似有所思道:“皇上,十八岁就有子嗣了……”是啊,寒蕊已经二十一了,而平川自己,也有二十五了,这在别人家,都该孩子成群了。
    “你看那群小孩,虎头虎脑,叽叽喳喳,满有意思的。”他一边说,一边想起最后从树上下来的那个小男孩,约莫五岁光景,长得敦敦实实,看着他就满心喜欢,不由得想,如果不走这些年的弯路,他跟寒蕊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会喊爹娘,能爬树,要是象寒蕊当年,那也调皮着呢。
    她一直垂着眼帘,始终没有吭声。
    夜已经深了,平川坐在床头,看寒蕊将蒸盅收拾起来,告辞:“将军歇息吧,我这就熄灯关门了。”
    “这么些天,你一直睡哪里?”他冷不丁问道。
    她说:“我跟红玉一块。”
    “那是丫环的房间,你睡这里吧。”话一出口,他充满了期待,这是邀请,她能答应留下么?
    寒蕊抬头,惊诧和畏惧从眼里一闪而过。他是什么意思?同房么……她的耳边,又响起了磐义的话“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她倏地,喉头发紧,这好像,离她最初的设想,走得太远了些。
    他敏锐地发现了她的退缩,陡然间明白,是自己唐突了,尽管已经有了他想要个孩子的暗示,她还是不愿意的。他们是夫妻,却分床而眠,他曾经的刻意变成了她现在的刻意。平川有些伤感,也很无奈,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才能继续他以后想要达成的目标。
    一步步来吧。他顿了顿,说:“你睡这里,我去书房。”
    看得出,她松了一口气,轻声回答:“没关系的,将军睡吧。”挫身就要离去。
    “你帮我擦好了铠甲么?”他忽然问道。
    她一惊,抬起头来。
    “以前我每次出征,你不是,都偷偷地替我把铠甲擦好么?”他柔声道:“其实早就想告诉你,不用那么费力地挫,只要蘸点蜡,铠甲就会更亮……”
    她震惊!
    以前每次偷擦铠甲,他都知道?!他甚至知道,为了让铠甲更亮,她总是又哈气又用力挫,挫得包布的手指头生痛!那么,她在黑夜里喜滋滋地偷到他的铠甲,抱在怀里的得意忘形他也知道?!
    一时间,她象偷吃的小孩被抓住了现场,想解释又找不到理由,张口结舌的望着他,有些傻了。
    “这次,我不往北了,不过十里亭……”他说得很轻很淡,投向她却不亚于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他都知道,那,那天,她躲在山上的树后,感觉他看到了她,不是感觉,而是,他真的在看她。她的眼前,又晃过他的头盔,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头盔,始终,向着自己的方向。因为他知道,她就在那里!
    此刻寒蕊端着托盘,就象被神仙的手指头点成了石头,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 
寒蕊……”他轻轻地唤了一声,低声道:“这次你去送我吧,我想你送,我想听你亲口说,早点回来……”
    他在说什么?这些话,曾经是她多么希望听到的,她曾经把这样的话,当成一种恩赐,无数次地幻想,无数次凭空地陶醉。就算今天听到,她依然觉得那是幻觉。他说了,是对她的可怜?是对她执着的回报?还是,他的真心话?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
    突如其来的一切,怎能不让她生疑。因为她已经,不是从前毫无心机的寒蕊,她已经习惯,对什么事情都要找个原因,表面的,深层次的,所有有关联的,她都扯过来,寻思一顿。郭平川,从来都不是一个直白的人,他含蓄、沉默、隐忍,这些话,真是出之他之口?!他为什么要这么明白地说出来?就算,就算一切是真的,可是为什么,要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的时候,它才姗姗来迟?!
    她的嘴唇激烈地颤抖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她不敢眨眼,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
    “寒蕊,”他轻轻地站起身,走向她。她的眼泪告诉他,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从前,他似乎可以确信,她还是爱他的,就象先皇说的,她只是,被伤得太深,不敢再爱。
    他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她退闪了一下,他固执地,再伸手,温温的泪水,浸上了指尖,他充满了深情地问道:“你还是爱我的,对吗?”
    她大睁着眼睛,嗫嚅着,虚弱地呢喃:“不――”
    “那你为什么哭?恩……”他又靠近了一步,鼻子里,捕捉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他没有喝酒,却有些醉了。
    她缓缓地别过头去,幽声道:“我哭,是因为从前,不堪回首……”
    他骤然心痛,良久,只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太愚蠢。”她徐徐地背过身去。
    他不甘心:“如果一切还可以重新来过,你仍旧会,嫁给我,是么?”他希望,她会回答,是的。她曾经那么爱他,对曾经的爱,她应该是无怨无悔的呀。想起从前吧,想起你付出了那么多,想起你是多么多么的爱我吧,寒蕊――
    “不……”她颤声道:“我会忘记你,嫁给北良……”那不是爱情,是劫难,她为此,付出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东西,如果一切都不发生,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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