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缘劫

第225章


    的确是久已不见的润苏,她素面无妆,脸上的疤痕还在,虽然不象从前那样触目惊心,却还是如同一条粉红色的蜈蚣挂在脸上,有些糁人。如果她扑些粉,应该是可以好好地掩饰起来的,至少不会这么扎眼,可是她还是,这么无所谓地,坦然地仰面而行。
    听见寒蕊的喊声,润苏轻轻一笑。
    “你为什么老是不见我?”寒蕊激动地问。
    润苏浅笑道:“过了今天,以后我也还是不会见你。”
    “胡说!”寒蕊嗔怪道:“我又不外人,见你一面怎么比登天还难?!”
    “你虽然不是外人,却是俗人,”润苏说:“我已净缘,当然不能再与俗人相见。”
    “净缘……咳,要还俗,那不是一句话,”寒蕊说:“你真的要净缘,跑回宫里来做什么?”
    润苏深深地看寒蕊一眼,幽声道:“今天,便是要了却最后一桩心愿,而后,了断尘缘。”
    “说得跟真的似的,”寒蕊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亲热地挽起润苏:“既然出了庵子,就到我家去住两天,公主府,你一定会喜欢的。”
    润苏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都到齐了?”磐义在龙椅上问道。
    是,公公回答。
    磐义瓮声道:“那,呈祭品吧。”
    寒蕊正纳闷呢,按理祭品早该摆上,怎么要等到现在才上?还没寻思完,就听见殿外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她一扭头,看见一个浑身污浊、戴着手铐脚镣的犯人被拖上来,白衣已成血衣和污衣,脑袋上的头发有一缕没一缕的,周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侍卫将其往地上一惯,那人便摊成一地,仿佛死了一般。
    磐义嘴角滑过一丝冷笑,对寒蕊和润苏说:“你们还认识她么?”
    润苏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并不近前。寒蕊好奇地,凑近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惟独只有那双眼睛,还射出咄咄的精光,仔细一看,蓦地一惊!
    源妃!
    意外之余,寒蕊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忍。源妃曾经,也是美貌如花啊,怎么就被摧残成了这样?这有必要么?对于磐义的手段,寒蕊不敢苟同。
    “把她吊起来。”磐义慢悠悠地说。
    润苏冷冷地看过来,面无表情。倒是寒蕊,抿了抿嘴,一脸不忍见的模样。
    “把镜子抬过来。”磐义又吩咐。
    一面锃亮的大镜子抬到源妃跟前,磐义阴声道:“源妃,你不是曾经号称天下第一美人么?瞧瞧镜子里头,你还有多美?”
    磐义轻轻地抬起手,指过去。侍卫走过来,一把揪起源妃的头发,强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
    “润苏,她害你划花了脸,朕命人每隔几天就在她脸上划上一刀,在水牢里,没有药,你看看,她的伤口肿起来,脸都烂了……你解恨么?”磐义转向润苏。
    润苏淡然道:“很好。”
    寒蕊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润苏。磐义残忍也就算了,连润苏也变得这么冷血,她真有点接受不了。
章节正文 第119章 别无选择萁豆惨相煎 打击凛冽人心受不起(上)
作者:天下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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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妃,别以为你不说话,朕就不知道你是清醒的,”磐义呵呵地笑道,听上去让人毛骨悚然:“朕今天要送件礼物给你。”
    寒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却说出来,她忧虑地看了磐义一眼,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朕决定饶过你了,不杀你,”磐义说:“因为母后有遗命,要朕宽恕。”
    他轻轻地笑起来,笑的阴森恐怖,听得寒蕊背心发凉。
    “朕不但不杀你,还决定,让你们母子相见。”磐义说得很认真:“来呀,带七弟上来。”
    源妃一直低垂的头,闻言,终于缓缓地抬了起来,木然着,望向门口。
    磐喜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殿中,两天不见,锦袍又显得宽大了些,他缓缓近前,眼光散淡,谁也不看,只在切身而过时,轻轻侧头,望着寒蕊,淡淡一笑。
    “喜儿……”寒蕊骤然间心酸,唤声未出,已经红了眼圈。
    声音落在地上,轻轻地,被磐喜徐徐而过的脚步掩盖,他看着姐姐,用一种超乎寻常的深情,那眼神如泣如述,充满了依依不舍。
    寒蕊嘴巴一瘪,泪落衣襟。
    磐喜默默地停在源妃面前,心痛地望着母亲,似有千言万语,却无言相看。良久,才断然一别头,缓缓几步,在殿中站定,面向磐义。
    源妃面目全非的脸上,尽现伤心泪痕。她望着儿子的背影,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寒蕊用上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见朕为何不跪?”磐义威严地低问。
    磐喜漠然道:“我只跪可跪之人。”
    磐义眉毛一挑:“难道,朕不是你可跪之人?”
    “我跪天跪地跪父母,无须跪你。”磐喜傲然道。
    磐义哼一声:“就算朕不是皇帝,还是你兄长,有资格让你跪。”
    气氛登时紧张起来,寒蕊悄然上前,拉了拉磐喜的袖子,对他使个眼色。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何必以卵击石?!
    磐喜轻轻地将袖子一带,避过了寒蕊,复又上前一步,端立于龙椅之下,倨傲地抬起头来,望着磐义,无所畏惧:“你当皇帝,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若天命肯眷顾我,我又缘何做不了皇帝?!”
    磐义冷笑一声:“原来你真的是一直都心有不服。”
    “磐喜!”寒蕊急叫一声:“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如此说话,大逆不道,岂不是逼磐义杀他!
    磐喜回头看看寒蕊,凄然一笑,正过身,漠然道:“服不服你都会怀疑,索性也无需遮掩,你留我到今天,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压抑许久的报复***?你想的,无非是在我娘面前杀我,彻底摧毁她的心智。这世上,没有什么会比毁灭一个人的希望更残忍的事情了,你,就是这么狠毒。”
    “你很聪明,”磐义冷声道:“这倒是坚定了朕的想法,不过,你不怕死么?”
    “死?”磐喜幽幽一笑:“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可怕。”
    “朕很有兴趣知道原因。”磐义皱皱眉头。
    “若不死,也逃不过圈禁的生活,与其苟延残喘,仰人鼻息,那么屈辱地活着,还不如死来得痛快。何必呢?”磐喜淡淡一笑,带着对宿命的坦然:“我若活着,必不甘心,你想成就仁君的名声,却为我夜夜不能安寝,何必呢?”
    磐义默默地看着磐喜,半晌不响。
     
    ;   磐喜侧过头,依旧望着寒蕊,轻轻一笑,复又回过头去,对磐义说道:“我若是你,必杀之,永绝后患。”
    寒蕊心头一颤,她猛然间醒悟过来,磐喜今日,是一心求死啊,她怆然喊一声:“磐喜……”心如刀绞,眼泪已经止不住,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磐义还是一声不响,默然地盯着磐喜。
    “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磐喜的声音低下来:“让我和母亲有尊严地死去。”
    磐义沉吟片刻,低声道:“朕答应你。”
    “喜儿――”寒蕊绝望地大叫一声。她终于知道,希望最终破灭的滋味,就象烛光熄灭在生命的通道,她自此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磐喜微微地笑了一下,返身,走向寒蕊:“姐姐……”
    寒蕊仰起眼泪,望着磐喜,眼泪滚下,又盈满眼眶,视野中的弟弟,始终模糊着,她痛心地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傻……活着,不好么?只要活着,就永远都有希望……”
    “希望?”磐喜凄然一笑:“你愿意我杀了他么?”
    寒蕊痛苦地闭上眼睛,长吟一声:“不……”
    “姐姐,生在皇家,不是我们的选择,但命运,也同样由不得我们选择,”磐喜说:“你想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要再耿耿于怀了,我记得你的好,”他轻轻地靠过来,默默地抱住了她,紧紧一抱:“若有来生,我们还做姐弟……让我,做你的亲弟弟……”
    呜……寒蕊伤心地哭出声来。十四岁的弟弟,已经同她一般高,再有两年,他就成人了。寒蕊还记得,宫中的成人礼是很庄重的,可是此刻,她却要心碎地面对,他生命中永远也完成不了的成人礼。
    磐喜慢慢地松开她,缓缓地走到源妃跟前,跪下,轻声道:“娘……”
    源妃泪眼相望,依旧无言,她轻轻地冲磐喜点点头,想笑,污浊不堪的脸上却是呈现出更为恐怖的表情。
    磐喜缓缓地跪下,磕头三个:“请恕孩儿不肖,先行一步,请您不要难过。命该如此,强求不来,生已无可眷恋,孩儿只想,求个解脱。”
    寒蕊听到这里,禁不住浑身颤抖,涕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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