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翼

我拉着杰西卡的手，像过无人之境一般，离开了这个令人压抑的王宫……
  那一年，我十五岁，洁西卡十九岁。
  我们并没有离开特洛伊星，因为洁西卡不想离开。
  由于我的介入，特洛伊和地球的结盟并没有成功，对于我来说，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至少，将来的某一天我不会因为两颗星球的结盟而影响攻打地球的心情。
  但是，洁西卡却少了许多笑容，总是呆呆地看着王宫的方向，眸子里写满了担忧。
  “洁西卡，你不开心吗？”我问。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脸上依旧洋溢着温柔的笑：“怎么会呢，小傻瓜？姐姐能跟你在一起……很开心……”
  骗人，我明明看到了你特意掩饰的泪花。
  之后没到两个月，特洛伊内战爆发，各个团体家族都在为争夺最后的能源而互相残杀，不足半个月，特洛伊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尸体、倒塌的房屋、密集的炮火、金黄色的鲜血……哪里还有欣欣向荣的样子？
  一瞬间，这里变成为了人间地狱……
  奥斯维德派伊莎来找我们，她受了挺严重的伤，眼睛里充满焦急，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控：“王子殿下，求你去看看国王吧，他快不行了！”我的手，被她握得生疼。
  再次见到奥斯维德的时候，他正躺在王宫华丽的床榻上，一时间我竟然以为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老人不是我的父王。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那个常胜将军仿佛在一夕间……老去。
  “过来……”他向我招招手，脸上难得露出了慈爱而又虚弱的微笑。我不情愿地走了过去，洁西卡已经哭得失了声，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可恶，又让她在我面前哭了！我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洁西卡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带着哭腔大声说道：“不是的，父王……您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父王，错的人是女儿……是女儿没有尽到王族应尽的责任……”
  “好孩子，不要哭了，父王没有注意到你们的意愿，才造成了这个结果，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说着，他看向我，眼睛里写满了愧疚，“卡尔，很抱歉，父王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现在这个恶人快要死了，是不是很解气呀？”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自己从前的做法就是小孩子可笑的叛逆心，面对病榻上的奥斯维德，我真的恨不起来。
  就在那一瞬，我心底的谜团倏地解开了，我咬着牙说道：“是啊，你快要死了，这不是我一直在期待着的事情吗？可是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解气，因为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啊……父王……”那只是一时没有走出来的怪圈而已，说着说着，泪水不知何时打湿了双眼。
  父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然后安祥地闭上了双眼……
  ……
  从伊莎那里我知道了杀害父王的凶手，那时的我，仿佛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亲情、爱情、友情……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正因为如此，我没有注意到洁西卡的变化。后来，我常常想，假如当时我能够冷静下来该多好，但是……一切都晚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晚，洁西卡穿着一身金黄色的祭司服，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缓缓地从祭台上空落下的情形……
  洁西卡……为了星球的安定……牺牲了自己……
  “小卡尔，你是男孩子，男孩子的眼泪比女孩子的要珍贵哦，掉下来会变成珍珠的。虽然我很喜欢珍珠，但是我更喜欢的是卡尔的笑容啊……”
  “卡尔，答应我，笑着看着我离开好不好？”
  “卡尔，对不起，姐姐的肩膀以后没办法借给你了呢……”
  “卡尔，不要再惦念我，有好多更好的女孩在等着你……”
  但是洁西卡，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呀……
  ……
  我在洁西卡的墓前待了三个月，眼睛已经干涸，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让我流泪了吧？
  我不想去做什么国王，不想像父王一样背上沉重的包袱，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我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想事情。
  可是我不去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我。
  星球之王的位置，整个特洛伊的王室贵族都虎视眈眈，他们争就争呗，关我什么事？
  可是他们却污蔑洁西卡！口口声声说着一些不知廉耻的风凉话，该死的，你们惹怒我了！
  怒气冲天的我，灭了整个特洛伊王室！
  其间伊莎一直与我并肩战斗，我像一个地狱里走出的修罗，麻木地砍着一个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如果洁西卡知道的话，肯定会很难过吧？
  但是当时的我实在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那一天，是特洛伊的另一个灾难……
  而我，就是灾难的发起者。
  ……
  之后我与伊莎逃到了地球，改名为水木枫，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也许是想到了洁西卡送我枫叶时所说的话吧！
  希望你像这片枫叶一样，坚毅的走下去……
  ……
  看到那颗蔚蓝色的星球被地球人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刚刚熄灭的怒火又忍不住窜了起来。
  当特洛伊星人为能源而战斗的时候，地球人却毫无觉悟地过着奢靡的生活，他们无节制地挥霍着手里的能源，简直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特洛伊。
  就在那一瞬，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念头——我想毁了这里。
  可是，就在这时，我遇到了一个令我对这个地方恨不起来的人。
  她长得好像洁西卡，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第一次见她是在韩箫到来的那个晚上吧……那个时候我和伊莎正在想办法维修飞行器，正巧看到一道白光闪过，那个身穿米白色外套的少女便出现在我的视野里。除了瞳孔的颜色是黑色的，她真的很像洁西卡，我一时定在了原地。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令我感到震撼，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少年，神之子，守护者，异兽……这一切都是那么令人感到新奇。所以就在尤西里找到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其实并不是太想得到什么“海晶”吧？
  我愿意做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个像洁西卡的女孩，我想：作为一个坏人在她身边其实也挺好的，不是吗？
  我很欣慰能够目睹他们努力的全过程，终于没有再给自己留下遗憾……
  基诺攻击她的时候，我想条件反射一般地挡在了她面前，前一刻，我看到了她眼底的迷茫。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想这样告诉她，但是迟迟没有开口。
  就让我任性一下把她当作洁西卡好了，我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对她说：
  “凉……能够认识你……真好……可以请你……向姐姐一样抱着我吗？”
  “好……”她的怀抱，很温暖，我抬起头，看到天空中洁西卡在向我微笑。
  是你来接我了吗，洁西卡？
  我缓缓地举起了手，相触及那美丽的容颜，可是……有些力不从心呢……
  永别了……小凉……
  永别了……地球……
  永别了……金色的特洛伊……
  －－－－－－题外话－－－－－－
  呼……第一次一口气码了这么多，好像又虐了些，嘛，怎么说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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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烟花落雨
  我叫赵卉怡，二十一岁，现在是联邦首席艺术家。听母亲说，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她的画板前看她作画，久而久之，我也喜欢上了这种艺术。
  许多人都认为我是天生的画家，无论是线条、着色还是作品所要表达的意象，在他们眼里简直无可挑剔。
  但是，无论再怎么努力，我依旧觉得这些画中少了点什么。
  母亲好像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曾经对我说：单凭技术而言，你的纯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不过在我看来，那些画固然看起来非常完美，但给我的感觉像是缺少了一种生命力。
  她的话点醒了迷茫中的我，对，就是生命力。
  我总是喜欢用最温暖的颜色描绘身边的景色，但是在笔下呈现出来的却是冷漠的、毫无生气的作品。即使它们的线条是那样的灵动飘逸，即使它们的色彩是那样的沉着流畅。
  那段时间，我异常的焦虑，不敢正视我从前的作品。整整两个星期，我每天将自己关到画室里拼命地绘画。而当作品完成的一刻，便听到“嚓”的一声，画布便撕成了两半。
  忘记自己究竟撕掉了多少件作品，总之它们没有一件是令我满意的。我颓然地坐在画室的中央，将脸深深地埋入膝盖，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襟。忽然，我仿佛觉察到有人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动作很轻柔，好像是在安慰我。我回过头，却不见人影。
  也许是错觉吧。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我见到了一个身穿紫色宫装的女子，她好像是某个朝代的画师，身边有一群帅气的王子。可是她的脸上总是露着淡淡的感伤，仿佛自己根本就不属于那里。夜里，那女子经常对着一幅画喃喃自语，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看清她微微扬起的唇角。
  她的声音很轻，我甚至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接就看见她把放在桌子上的红烛高高地扬起，随后决然地引燃了床帘……
  大火迅速蔓延，整个宫殿很快便变成一片火海，耳边不时传来木头燃烧时产生的“毕毕剥剥”的声音，我觉得我的喉咙里呛满了烟尘，耳边的噪音让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