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灰姑娘

“还嘴硬。”钱晓飞侧着头，伸出三个手指，一个一个的数给她听：“第一，我刚才一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变了。”
    “你说过了，我变胖了。”霍希撇撇唇。
    “不是变胖了，是脸颊和身材都变得饱满了，看起来健康多了。”钱晓飞笑道：“你以前身形消瘦，气质孤傲，连眼睛里都充满了距离感。但是我今天一出站，远远看到你时，却发现你身上突然有了正常人的人间烟火气，整个人的气质和神态都温润柔和了许多。我当时就在想，我们的霍希是不是谈恋爱了？也只有爱情，才能洗净一个女人身上的疏离孤寂之气。”
    霍希“嗤”的笑道：“晓飞，你是不是在方中恒那里受的刺激太多了，不仅思维过于发散，连说话都这么酸绉绉的。我有没有变得正常一点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爱情还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来改变我。”
    钱晓飞晃晃食指：“刚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也只是猜想，但是你马上就给了我证实自己猜测的机会。”
    “我给了你什么机会？”霍希好笑的望着她。
    “我走到你面前时我们两个人不是拥抱了一下吗，就在这时，”钱晓飞用食指点着自己颈后的一个位置，饶有兴致的望着霍希：“我看到你的颈子后下方有——几个吻痕。”
    霍希面上还是维持着脸不红气不喘的神态，但是心里已经咬牙切齿的把沈修廷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他以前总是一副冷淡深沉的样子，对她也是不假辞色的，但他现在却喜欢时不时的做出很孩子气的行为来逗逗她。难怪她今早出门的时候他特亲昵的帮她把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告诉她，今天她穿的这件衣服不系丝巾更好看。
    “第三，就是你的烟盒了。霍希，你这么无趣的一个女人，怎么会有心情把糖做成香烟的样子装在烟盒里随身带着？”
    霍希叹道：“钱晓飞，你的这些聪明敏锐要是能把三成用在方中恒的身上，我也不会说你没出息了。”
    “哎，你别想着转移话题，现在我们在说你的事呢。”
    “我的事情你已经像个女福尔摩斯一样方方面面都观察分析到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就是说，你承认你身边确实有一个男人，但是你却从来没透露过咯？”
    “晓飞，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不跟你提的人和事不外乎有两个原因，一是不能说，二是没必要说。”霍希摊摊手：“不巧，这个人把这两个原因都占齐了。所以我才没有跟你说起过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你要保密一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也不问你他是谁。但是从你的烟盒可以看出，这个人对你还是挺细心爱护的，怎么就没必要说了呢？霍希，我是担心你又钻牛角尖，明明是一个好对象，偏偏因为你某些固执偏执的想法而错过了。”霍希总是把自己的心门关得紧紧的，钱晓飞担心她在把别人都拒之门外的同时，也错过了已经来临的幸福。
    “好对象？他的条件确实挺不错。”霍希想了一下，说：“但是用一句恶俗的台词来表达我和他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你说什么？”钱晓飞很惊讶，她所了解的霍希对男人一向是生人勿进的，她还以为能够跟霍希如此亲密的人必然是她男朋友。
    霍希再重复的表达了一遍：“我说，你急于想知道的这个人，其实不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别人的未婚夫。”
    “等一等，霍希，”钱晓飞要给自己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只是，只是那种...‘天亮之后说再见’的关系？”
    霍希端起咖啡杯，笑道：“这个表达挺委婉的，但也算贴切。”。
    “霍希，你疯了！”钱晓飞非常不能理解和赞同她的行为：“你又不是找不到男朋友，更不是那种私生活放纵的女孩子。我们学校里有那么多优秀又真心喜欢你的男生，你从来都不接受，怎么现在......?”
    霍希不痛不痒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
    钱晓飞为她着急：“那这个人有没有可能为了你而不去跟别的女人结婚？”
    霍希差点被嘴里的咖啡呛到，大笑道：“这个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你——不、可、能。”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既然你明知道这个人有婚约，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霍希无所谓的笑道：“晓飞，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你也知道我对爱情呀、婚姻呀这些东西都是敬而远之的。他要不要去结婚，对我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那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
    “没有以后。”霍希敛去嘴角边的笑意，眼神里透出一股决绝：“他结婚的时候，就是我们彻底了断之时。我霍希还不至于去做一个已婚男人的情妇！”
    听她这么说，钱晓飞总算放下了大半颗心，但还是不免有着忧虑。她以前也曾经坚信“理智”可以让人清醒，“决心”可以抵御诱惑，“意志”可以对抗软弱。但是她爱上方中恒之后才发现，这三样东西，在面对“感情”时，常常脆弱得不堪一击。感情啊，拿起来不容易，要放下却更难。
    钱晓飞默默的喝完了自己的咖啡。她抬起头来，突然问道：“霍希，你愿意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至少说明你是喜欢他的，不是吗？”
    霍希也仰头喝完了咖啡。她似乎没有听到钱晓飞说的话，而是直接招手叫来侍者结账，然后转头对钱晓飞说：“你不是说要去给你爸妈和弟弟买些礼物再回家吗？我们现在也该去了。”
    钱晓飞等不到她的回答，知道她大概是不想思考这个问题或者是不愿回答。她于是也起身拿自己的行李，顺着霍希的话说：“我本来打算从N镇带些土特产回来的，但是挑了半天也没找到合意的东西。所以我就想回到这里之后再去商场里买些礼物，也算是自己对父母的一片心意。”
    “我今天下午已经请假了，可以陪你一起去买礼物。”
    “那当然，你不仅要陪我去买礼物，还要陪我回家。我爸妈他们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妈昨天还特地打电话交代我，说今晚一定要拉你一起去我家吃晚饭。”
    霍希微笑道：“好啊，我也很想去看看叔叔阿姨和晓翔。”
    两人走到机场外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出租车后，又闲聊了一些各自的实习情况。
    霍希说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会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钱晓飞也转头望向自己这边的窗外，轻声的问道：“霍希，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总是追着方中恒跑是一件很傻很傻的事？”
    霍希回过神来，“嗯”了一声，说：“岂止是傻。”
    “我是比你傻，”钱晓飞笑了笑，然后说：“但是我比你勇敢。”
    霍希抿唇“扑哧”一笑。
    “我知道我很傻，在方中恒身上吃了这么多的苦头，还是学不会放弃。尤其是在N镇的这四个月，我深刻的明白了，天赐姐对方中恒的影响就像幽灵一样无处不在。有时候我都会绝望的想，在方中恒的心里，我也许连天赐姐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但就是这样，我还是不想放手。”钱晓飞吸了一口气，说：“这辈子，我认定他了。只要他不结婚，我就不会放弃。他等天赐姐一天，我就守着他一天，哪怕他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霍希转过头来斜眼看她，又说了一句：“岂止是傻......”
    “所以呀，我已经犯傻了，就不希望看到我最好的朋友，跟我一样犯傻。我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得到幸福吧。”钱晓飞也望向她，笑得眉眼弯弯：“这样，我们之中孤单的那一个，看到自己的好姐妹幸福了，才能够给自己鼓鼓劲：加油，生活里还是有爱情的，爱情里，也还是有希望的！”
    霍希听到钱晓飞的话，怔了片刻，然后要笑不笑的往身后的椅背上靠去。她习惯性的打开自己的手提包拿出烟盒，把一支烟放到嘴边时才突然想起她的烟都被沈修廷换成了糖。她盯了烟盒好一会儿，慢慢的翘起嘴角：“晓飞，你知道为什么你跟我如此的不同，却还能成为我唯一的好朋友吗？”
    “为什么？”
    霍希把手上的烟盒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尽力去感受心跳的节奏：“因为在你的身上，总能找到我已经弄丢了好多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