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休书

“莺歌水烧好了哦！”
    田娃子突然噤声，若有所思的莺歌也被柱子的呼唤叫回了魂。田娃子推了一下莺歌在他耳边低声道：“可不要在柱子哥面前提到那个人，柱子哥顶烦他！”说罢就对柱子摇了摇手、跑出了院子。
    “在说些什么？你们两个咬什么耳朵？”
    莺歌摇摇头促狭的笑着，扯过搭在柱子身上的帕子就跑进了屋子。
    “小丫头！”柱子摇着头宠溺的笑着喊道，“水要是凉了热了就拿旁边的水兑一下！我把热水凉水都给另放到一旁了，不够说一声。”
    泡在热乎乎的水里，莺歌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其实自己明白柱子待自己是极好的。他尽自己所能来宠爱自己；他的做法带着那种庄稼汉特有的朴实、还有一点强势的温柔。住得久了，莺歌也会产生一点迷惑：以柱子的条件，村中尚有很多未出阁的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为什么会选择去买自己来当媳妇呢？如果说是一时意气，那么现在反应过来做了亏本买卖的人，对着自己这么个“赔钱货”不该是横眉冷对才对么？莺歌实在是揣度不出柱子的心思。
    莺歌有时也会冒出一点歉疚的心情，特别是当柱子做出一些窝心举动的时候；可是那一瞬间的内疚立马就会被自己刻意忽略掉——自己是被逼的，自己也很无辜，何况自己屈尊降贵的来装女人也很无奈啊！
    看着屋子里的陈设，那一个比自己来时多出的家具——竹制的屏风。那是柱子为自己做的。莺歌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要说一直以乖巧懂事示人的“莺歌小姐”啥时候脾气最坏最不讲道理，那大概就是起床的时候。
    刚来的时候像一只吓破了胆的小猫，别人一个不经意的触碰就会让自己炸毛。特别是在睡梦中突然被叫醒的时候，本来就怕柱子近身发现自己的秘密，所以反应就格外激烈……那一天柱子甫一碰上自己的身子，自己立时就被惊醒了。记得自己对着面前的人就是一阵又挠又咬，把身边所有能提得动的全都砸到柱子身上……呵呵呵，别人见到挂彩的柱子都问他小两口怎么刚好上就打架！
    以后慢慢的反应不是那么大了，但是瞌睡的时候被吵醒仍然会砸东西，特别是知道柱子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时候，常常会又哭又闹在床上打着滚就是不起来。柱子是被自己搞怕了，也就做了个屏风挡在自己床外面；每次要叫自己起床的时候就躲在屏风外面——既不会被自己砸到，也不用看自己又哭又闹的囧脸。
    相处半年，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依赖柱子了。自己伪装的不赖；柱子又是个大大剌剌、光明磊落的汉子，所以莺歌慢慢的就不怎么担心自己会被发现的问题。没了顾忌，自己在他面前会不自觉地就会变得放肆一些、自然地流露出一点娇憨。这样的莺歌更加讨人喜欢，柱子就更加纵容莺歌了。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以前莺歌心中多少还有些鄙视柱子是个没本事的庄稼汉，现在知道了柱子原来竟然是深藏不露的豪杰，更是消了那些蔑视——两人之后变得更加和谐。
    天气渐渐的转寒,柱子扯了几尺布为莺歌做冬衣。莺歌看着柱子，询问他怎么不给自己做一身冬衣，柱子笑了笑，说有衣服穿。
    坐在妇人中间，莺歌手脚熟练的裁衣、缝制。毕竟是个读过书见过世面的人，随便一件衣服都做得别出心裁——兔子皮上的翻毛领子做成一个小披风的形状，又防风又保暖；活里活面的设计很好拆洗；在衬了棉花的里子，上莺歌细心地用线分格成小块——以防棉花穿旧了球成一团，最后在衣襟袖口处用同色系的丝线绣上一些云蕾纹：整件衣服又简单又大方！
    围坐一起的女人们啧啧称赞，都道莺歌生了双巧手。
    “莺歌，还记得你刚来那会，可是啥都不会的小孩子……可是现在，别说是咱这个小村庄，就是到了东定郡你也是称得上的好媳妇了！你这丫头可是真聪明，咱们做了一辈子的针线活的人也琢磨不出你那些花样子！你看你这针脚缝得多细致啊……针线做的地道、灶台上的功夫也是一把抓，你这个小妮子，假以时日真的了不得！”
    “话说回来，莺歌你要不要给柱子也缝一件衣裳？”
    莺歌一愣，比划道柱子说自己有穿的。
    “哎，话不是这样讲的，毕竟你已经嫁给了柱子，给当家的做一身衣服那是你做妻子的责任；丈夫穿的是好是坏都体现了做妻子的贤惠程度！你不能老让柱子穿着别的女人做的衣裳吧？”
    “玉岭家的！”旁边的女人碰了碰正在说话的女人，她在隐晦的提醒着，面前坐着的毕竟是柱子的妻子，在她面前提起柱子之前的私情并不合适。
    莺歌瞪大了眼睛，听了玉岭嫂子的话他还没有多想，但看到一旁的人们不自然的表情，他终于想到柱子在遇见自己之前是有别的女人照顾着的。而且在某种层面讲，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才遇到了柱子。想到刚来的时候，自己暗地里没少被这些女人拿来和那个人作比较；心中有些恹恹的。
    “莺歌，回家吧！”日薄西山，柱子照常来接自己。
    收拾了东西，莺歌跑向柱子，得意的展开自己的成果给柱子看。柱子笑了笑，称赞了一句真好看。他整了整莺歌被风吹乱的头发，把新衣服给莺歌披在身上
    。
    “晏了，风凉。”柱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莺歌，“呐，烤鸟蛋，还热呢！”
    莺歌接过来，那个包还散发着人体的热度，想是柱子怕凉了失了风味，一路揣在怀中暖着带过来的。捻了一颗放在嘴中——好香啊！
    莺歌习惯的把东西递给柱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柱子接过东西，拉起了伸过来的手。夕阳中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显得格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