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生存宝典

第160章


    当今天子性子阴沉而寡情,你永远揣摩不出那张春风和煦的笑脸下是否已起了杀心。
    他这些年做官做得兢兢业业,却又如履如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希望最后能全身而退,不要象前领侍卫内大臣黄沅那样,死后还被问了八十八款重罪,挫骨扬灰,全家籍没入宫那样的惨况就好。
    事实上,对于圣上此次微服私访江南,又悄无声息地住进曾府,曾雪槐心里一直颇有些纳闷。
    皇帝一向勤于政事,断不会有闲情逸致在殿试之前到南国来游山玩水,况且此时残冬刚过,草木萧疏,也并非游玩的时节;若说是前来暗中考察吏治,他却又长时间只在曾府里逗留着,在地震之前,甚至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两次。
    完全看不出皇帝此次“微服江宁”的目的。
    正因为完全猜不出,曾雪槐心中更添惶惑。他甚至暗暗猜测,难道秘室中藏匿着前朝老皇帝一事,已被当今天子瞧出了蛛丝马迹?不应该吧?或者是嫌曾家出了两任总督,总揽着军政大权,在江南多年,根基已厚,令皇帝已生了忌惮之心?
    他直挺挺地躺在那里,皇帝那皮里阳秋的简慢口吻令他遍体冷汗涔涔,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唯有一件事是清晰的——自己已被皇帝惦记上了。他若知趣,就该立即悄无声息地退隐乡野,或许还能保得全家周全。
    于是,他便成了“瘫子”,终身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而且,他还让绿营兵将延熙堂掘地三尺,挖出了那只装着曾家绝大部分家产的螺甸小柜。层层的机括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只朱漆描金的匣子,里面装着数万银票。
    当他诚惶诚恐地将那只匣子交到皇帝手中,凝重肃穆地说,愿意将家产全部捐出赈济灾民时,他明显感觉到皇帝的面部线条松驰了下来。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能臣贤臣,在于国于民无愧于心之余,他当然还要自保。
    阿离一直默然倾听着,脸上神色端凝。
    “可是,难道父亲以后真的要在床上躺一辈子?太可怕了……”
    “那……也不至于,毕竟天高皇帝远,过一两年就没人记得我这糟老头子了,不过眼下谨慎些总没坏处。”
    曾雪槐停下来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继续低声道:“这事你知道了倒没什么打紧,我是放心的,只别跟你姐妹们说就是了,庄上人多嘴杂,难免生事。”
    阿离只觉得胸口堵得慌,长长地吸了口气,轻声道:“知道了。”
    父女两个一个躺,一个坐,相顾无言。
    阿离低了半日头,终于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圣上对大哥,有些怪怪的,父亲不觉得么?”
    “你也看出来了?那看来不是我自己多心了”,曾雪槐侧脸看着阿离,沉声道:“圣上不准你大哥去参加会试,他若是存心想让我曾家从此一崛不振,不想看见你大哥扬名天下,这倒也对;可怎么会又让你大哥进京催款呢?他身上又无官职,一个布衣小民,如何能担此大任?为父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阿离心中也一直有此疑问。
    她刚才听父亲讲完,有一瞬间甚至想,会不会是皇帝故意将品南这个曾家长子支走,在路上把他谋害了呢?毕竟品南夺过童生试的案首,才气初露,皇帝若真的想打压曾家,还能容得这么优秀的儿子以后头角峥嵘么?”
    可她随即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曾家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是了,皇帝要想处置他家里的人,还不是闲闲的使个眼色就好了,何须费这个周章?
    而且,她分明感觉到,皇帝是喜欢品南的,那眼神骗不了人。难道是爱才?可要是爱才,又为何不让他去赴试?
    这犹如“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让阿离想得头痛不已。显然曾雪槐也同样有这些困惑。
    阿离心中疑窦丛生,真想知道品南此时怎样了,在京中会不会一切顺利。
    由不得又想起四姨娘留下的那封信,那封无字天书。这两者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四姨娘在辞世前反复提醒过她,一定要等当今天子登了基才可把信交给曾雪槐,可那信上一张白纸只字没有,扑朔迷离,就象在打哑迷。
    她干嘛不痛痛快快把想说的话写出来呢?还是说另有什么隐情?
    莫名地忽然又想到罗纤云……
    门口有人探头,阿离忙问:“是谁在那里?”
    却见雅娘轻轻推开门,先伸进来一个小脑袋向屋里看了看,这才笑眯眯地闪身进来,道:“我还以为父亲睡了,吓得我不敢进来。”
    阿离见她双手背在身后,神色略有些忸怩,便笑道:“小妮子藏着什么狗不识的好东西呢?这是来给父亲献宝来了吧?”
    雅娘的嘴角向上牵了牵,小脸微红,含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想着父亲见天在床上躺着,一定乏得很,这里东西又有限,不象原先在家里那样诸事便宜,昨天我朝庄头娘子要了小半袋子秫秸,又裁了我一件旧衣裳,刚刚做成了一个靠枕,给父亲垫腰……”
    一边说,便从身后将一个半新不旧的大靠枕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地递到阿离手上。
    阿离望着手里的抱枕,再低头瞅瞅八岁的妹妹,心里热呼呼的,连忙将靠枕放在曾雪槐的后腰抵住,欣慰地向曾雪槐笑道:“父亲,您有这些懂事的儿女,便是吃些苦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会好起来的”
第三十五章 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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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心思
    秋风乍起,天气转凉,很快就到了八月节。
    不知不觉,曾家迁居到乡下已有半年。
    这天一大早,阿离坐在临窗的一张木桌旁,低头拨着算盘。手边铺着纸,砚台上搁着笔,她打几下算盘,便提笔在纸上写写划划一番,时不时凝神沉思一回。
    如同挣命一样,伏天收完夏粮,又抢着种上秋庄稼,每个人的体力都已到了严重透支的边缘,只不过是咬着牙狠命支撑着,阿离和其他伙计,丫头和婆子们一样,晚上累得几乎爬不上床去,经常是头一挨枕,立刻就睡着了。
    虽然人手严重不足,但在全庄上下人等同心协力之下,夏粮收的不少;现在田里的稻子又已是一片金黄,菜粉蝶漫天飞舞,老庄头站在地头上,看着满眼金黄,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再等个两三天就可以开镰收割了。”
    秋庄稼收过以后,紧接着那片旱地里又要抢种上油菜,又要一场没白没黑地大忙了。不过可以想见的是,今年收下的粮食瓜菜足够全庄上下舒舒服服地猫个冬了……
    阿离轻呼了口气,搁下笔,活动了一下微酸的脖子,转头向窗外望去。
    院子里一片笑语喧哗,几个丫头四散围着,看雅娘提着裙子在那里踢毽子。庸儿拍着手在旁边兴奋地大笑大叫着,贞娘在一边看得心里痒痒,也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
    雅娘突然原地轻盈地一跳,用后脚跟将毽子一磕,那五彩斑斓的毽子便凌空飞起丈许多高,姿势漂亮已极,丫头们异口同声地轰然叫好。雅娘心中得意,抬头望着毽子落下的方向,便准备顺势用脚尖将它接住。贞娘一时兴起,早已按捺不住,抢在雅娘前头便将那落下的毽子又踢向了空中。
    谁知这一脚用的力气大了些,那毽子直接便向另一边屋檐下飞去,不偏不倚落在了正坐在那里晒太阳的清娘脚下。
    庸儿立刻尖声笑着跑了过去,抬起小脸认真地邀请清娘:“四姐也来踢呀四姐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雅娘连忙低斥了一声:“庸儿讨厌,还不快过来四姐累了,别打扰她。”
    未及她说完,清娘已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将放在一旁的拐杖拿起来拄在腋下,一声不吭地转身就往屋里走。一站一走之间,似乎脚麻了,身子微微一踉跄,便一脚踩在了毽子上,将那毽子踩得没了形。
    “哎呀,我们的毽子……”贞娘有些晦气,不高兴地抬头瞅着清娘,道:“你怎么也不看着些啊?”
    清娘淡笑道:“对不住啊,我一个残废了的人,脚下没根,姐妹们多担待些吧。”
    雅娘连忙走过来,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再做一个就成了。”
    清娘便耸了耸肩,也没进屋,折转了身子一瘸一拐地往阿离那边去了。
    阿离倒没注意这些,她正低了头凝神想着心事。
    心事很多。
    一个是几处的田产。现在几个田庄上人手都严重不足,家奴折损过半,单靠着农忙时四处急扯白脸地雇短工,实在不行。况且把粮食变成银钱也并不容易,又要费一番周折。再说,那两个庄子今年就已荒了一半,但各样的税一文不少地要照缴不误,而现在曾家缺的就是钱。
    钱钱钱……
    阿离寻思着把其中两个离此地较远的庄子折变了,收回一笔银子来,在城里继续开两个铺子去,现货变现钱,手头就会宽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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