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的祭师

时间过去好久好久，成碧几乎将过去千万年值得回忆的事情都回忆了个遍，才得以熬过不断频繁地发作，以及发作间隙不得自由的无聊郁闷。
    但实际上，才半个多月而已。
    公主已经接连好几天被主神拒之门外，原因是正在给成碧疗伤，无暇接待。公主恶劣的情绪不断积累，但这些从来都不在主神的考虑范围内。
    公主殿外，臣子仆从人来人往，里面却冷冷清清。曾经成将军在的时候，连殿外都是冷冷清清的，大家都只知巴结奉承实际掌权的将军，谁人将她一介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放在眼里。可是主神回来以后，光景就大不相同了，尤其在公主要嫁与主神的消息传出之后，这里就变成了中陆的中心，真正名副其实。
    公主并非没有治国之才，事实上，皇族血脉保证了他们的后代个个都不是孬种，却不能保证个个都有治国之心。此时的公主就是如此的状况，将国事分派给一众大臣，基本上，她就只一心努力争取早日完成婚礼，去做她的神后便好了。
    可是偏偏在她最在意的事情上出现障碍，这让她实在难以平静。
    将所有人都扫出院子，她需要独自呆着，也许静一静，便能想出办法来。
    魔神就在公主冥思苦想的时候进来了，出场的方式太过人类化，以至于公主只将他当做了普通的刺客。她的呼救没来的出口就被魔神捂住了。
    魔神花了点时间哄得她相信他并没有恶意，才放开了她，在一边笑得高深莫测。
    公主仍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坐着等他开口。
    魔神终于笑够了，才开口道：“看来我们都遇到了些麻烦，不如我们合作一把？”
    “我没有麻烦！”不到万不得已，公主也绝不肯与魔族扯上任何关系，只是眼前自己的命在他手上，自己似乎没有反抗的权力。
    “哦？”魔神状似疑惑：“那公主这深夜独自苦思，难道是因为心情太好？”
    公主显然一时半会儿没能理解他的逻辑，咬着嘴唇不说话。
    魔神见她仍是抗拒，便觉无趣，于是直接说道：“我是给你支个招儿，让你可以马上嫁给主神，但是你也必须帮我个忙，如何？”
    公主惊讶地看着他，奇怪他怎会知她心中所想，魔神却不耐烦她的磨蹭，满脸鄙视的意味，说道：“人类的劣根性，我可是看了千万年，还从来没失算过。”
    公主没有因他的话而发怒，反而生出些希冀来，问道：“你想要什么？”
    魔神见她松动，便知事成，便也不隐瞒：“你们主神都要娶妻了，我也想娶个来陪我解闷，你们那个土祭师不错，天下间再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我琢磨着给我当魔后正合适。”
    公主听他说到成碧，心下本是一恶，可是既然是要将她送往魔族，那倒不妨为一桩美事，这样她就是中陆的叛徒，主神不可能原谅，她就永无回来之日了。
    公主心中已是极乐意的，可是与魔族交易毕竟是忌讳，她不由得谨慎问道：“你打算怎么帮我？”
    “很简单！”魔神道：“你是中陆皇族最后的血脉，你的性命很重要，一旦出了些纰漏，中陆人类政权就危在旦夕，所以一旦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主神就会立马意识到婚事刻不容缓。而这个不好的事情，就看你要它怎么发生了。”
    公主心中已有眉目，但仍是想先问问魔神的注意，于是请他继续。
    魔神接着说：“我可以安排人，给你弄出一场小意外，不多不少，刚好够你去掉半条命，又死不了，而且你们主神绝对查不出来是谁所为，事后大家就可以随意猜测原因了，但无论是因为什么，他们都会相信你的性命确实是在危险之中的。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安排人做，或许你会更放心一些，但是前提是要保证不被人查到。”
    说到这儿，魔神觑了觑一脸沉思的公主，提醒道：“不过这个中陆，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的眼睛吧！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请我帮忙，还是自己来！”
    “那你要我做什么帮你带走土祭师？”
    “你什么也不必做，只需在她伤好之前完婚便行，我只要他们忙得无暇整天守在她身边。”
    成碧慢慢习惯了整天呆在室内，被主神守着，哪里也不去，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慢慢地又回复到很久以前的状态，每天眼里心里都是这一个人，她甚至很少再想到成钺。她不清楚这样下去会怎样，但心底里却不愿为此费神，她想，就随它去吧，万事总该有个结果，她的心，也该要有。
    主神很久没有如此费心地做一件事情，很早以前，中陆就已交由凡人自己打理，有祭师们守着，他从不操心，只在魔神间歇性的抽风的时候，出来挡一下，他一直将这看做是他们的私事，不该由人类出面承担。
    哪怕是万年前那一场争斗，他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没想魔神那次是真的发了狂，大概积聚已久的怨念终于找到出口，结果是将他们三人都搭了进去，还有后来再也回不来的赤彦。
    他无法理解魔神的疯狂，也不想去理解。他有他想做和该做的事情，好好地守着中陆，看着人类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生命没有尽头，就没有尽头吧，他反正没有太多想法。
    而面前这个躺在自己床上，总是让自己有很多不好的想法的女祭师，他现在也只是想将她好好地医治好，让她不再那么痛苦，不再有危险，甚至确保她不再经常让自己不高兴，而之后的事情，他没有想太多，他还有太多的时间去想。
    这样平静的相处让他们彼此都暗生欣喜，却不想即刻便被打断。
    公主遇刺了。
    整个京城顿时乱成一锅粥，人心惶惶，那是皇族唯一的血脉，如果就此死掉，皇权就该更替了，那将是一场多么可怕的浩劫。
    主神几乎不敢相信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情，或许是因为他将太多精力放在成碧身上，可是清池和风季却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守护好公主，于是二人首当其冲地被责骂。
    接下来，公主殿被守得像个铁桶，密不透风，调查的人明的暗的派出了一拨又一拨，全力追查刺客。
    而得到的结论无疑是不清楚、不明、不确定。
    公主受伤，闭门不出，每日里公主殿太医进进出出，没有一个好脸色的。
    主神每日定时过来探视，知道她虽受伤重，但并未伤及要害，加上自己在她受伤最初就有给她疗伤，估计不出半月便能恢复了。是以他仍将重心摆在成碧的身上，她体内的魔神之血，还需近一个月才能清楚，他几乎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能保证她少受些苦。
    因一直找不到真凶，京城坊间渐渐流传各种猜测，内容大同小异，总也脱不开与边境民族有关。
    是以受伤以来一直安心养伤的公主终于耐不住，将主神请到了公主殿。
    公主已经能下地行走，主神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摆弄茶具，见他来了，忙招呼侍女奉茶。主神也不客气，径自坐了。
    主神见公主气色尚好，随口问道：“是否好些了？”
    公主嫣然一笑，脸色便又红润了几分，答道：“还要谢谢主神。”
    主神只淡淡点了点头。
    公主见他并无多谈的意愿，心下猜想他大概急着要回去守着成碧，心下恼恨，面上却是一副忧愁的模样：“主神可有听闻坊间传闻？”
    主神抬眼看她，看这样子是并不清楚，公主便直接说道：“京城百姓都在私下里猜测，此次行刺的可能是边境民族，毕竟他们一年多以前才有过大规模的进犯。”
    公主偷偷打量了下主神的神色，发现并无特别的表情，便继续道：“我们一族受主神之命，经营中陆已有数千万年的时间，虽不敢说劳苦功高，但至少也是尽心尽力。不想如今我族凋零至此，边境民族有异想，也算是正常，但凡有些能耐的首领，都会不甘心屈居人下，如今只我一人，正是他们大展宏图的好时机。”
    公主说得缓慢，一字一句，却硬是将自己孤苦无依的身份渲染得极为突出，主神终于皱了皱眉头，公主便不再言语。
    良久，主神终是开口道：“是我考虑欠周，与你的婚期也该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