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神的祭师

58 第五十八章


又是数万年过去,中陆凡界在失去了主神和三大祭师后,经历了数万年的风霜,竟比从前更加繁盛了。疆域已囊括了四界之内的全部地方,人口也比从前翻了无数番。以往靠近四界的地方都是荒无人烟一片死寂,现今已发展得像模像样,人多得几乎是见缝插针,每一块可以站立的土地上都一定会有人的存在。
    这一切都归功于魔界和中陆的和平相处。
    风季坐在西界孤煞山脚下的一个镇子里的一家小破酒馆里,摇头晃脑、模模糊糊地想着,事实证明这人类的繁殖能力真是太可怕了,只要没了战乱,他们的人数几乎都可以每年翻倍的增长。
    主神当年一定没有想到过这个,所以才会在与魔神停战后,将这个烂摊子丢给自己一个人看管,带着成碧不知跑到哪里逍遥去了。
    他又灌下一口酒,那苦涩的味道一直窜到肚子里。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胡乱抓了把钱,扔在桌上,跌跌撞撞地走了。数万年前他从来没醉过,这等凡间俗物,怎么可能麻痹他的神经?但是现在,他只愿永远不要清醒过来。
    一个人,太难熬了。
    半夜的时候,他爬到了西界最边界的地方,随意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抬头就这么呆傻地望着。
    混沌界一丝生息也没有,永远不变的深沉晦暗。风季在主神带着成碧消失在这里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几乎不眠不休地守了几千年,直将西界的荒无人烟守到人满为患,将沙漠守成了绿洲,他们谁也没有回来。
    他渐渐失望,却也不肯撒手,因为除了继续等下去,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中陆已经没有了战乱,风调雨顺,他几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于是只有等下去。
    好在后来等来了另一个人,不是,是一个魔。
    主神和清池在南疆凿开的通道终究还是成了魔界和中陆往来的通道,几万年后的今天,两族已经互相往来得过于频繁了,导致满大街魔人乱窜。尤其是一些妖艳的魔界女子,光天化日就爱乱勾搭人。他就是无数次被勾搭的一个,深受其害。
    中陆人也渐渐爱往魔界跑,据说那里有传说中的土祭师留下来的万亩桃园,桃花开的时候,是世间仅有的胜景。据说魔神的大殿后面有一整片的绿地,一条河穿插而过,却独独只立着一棵奇大无比桃树,那桃树数万年间花开不败,美丽妖娆得仿佛成了精的桃树仙。
    凡间流传着的故事多了去了,风季却从没动过心思去看上一眼。他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但有什么好看的呢?天天守着这些故事的魔神都跑了出来,他不过是个听故事的人罢了。
    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此碰见魔神,数万年不曾间断过。刚开始魔神也像他一样,沉默地望着,望到心里那点渺茫的希望都要熄灭的时候,才转身离开。然后如此重复往返。
    后来魔神大概悟出来了,他来时会先看一看自己在不在,自己在的话,他便不再呆傻地等在混沌界前。但风季知道,他其实是希望自己不在的,这样便说明,那两位已经回来了。
    他们偶尔沉默对饮,却从没有一句话好说。
    风季曾仔细比对过,毫无念想地活着、和渺无希望地等待,这两样到底哪样会更好过些。但是无果,他深深地觉得答案是两样都不好过。
    最好过的是干脆死去,像赤彦和清池;或者生死不明地消失,像主神和阿弗。
    此刻他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片虚无,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久就听到脚步声,慢慢悠悠,完全没有一个魔神该有的气势。
    风季叹了口气,伸手在地下刨了刨,刨出一坛酒来,其实也就是些大路货,他懒得每次再跑回镇上买了,干脆在此处刨了个坑,埋上几坛,此时正派上用场。
    魔神走近了,却在不远处坐下。其实二人多年来也没能将彼此看顺眼,但是此时此刻,有个人陪着喝酒也算是聊以解愁了。
    风季提起一坛扔了过去,那边稳稳接住,就此无声无息地喝了起来。
    即便魔神什么世面都见过,每次喝到风季递给他的酒的时候都要皱一皱眉,这种东西是给人喝的?他其实怀疑风季是故意扔给他难喝得要死的这种,但是他高高挂起的面子又阻止了他将所有的坛子挖出来一探究竟,最终只有无力地认了。
    反正,嘴里再难过,也盖不过心里的。
    风季在西界混了几万年,也算是身经百战的,这酒一入口,他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拳头,真是没有最差,只有更差啊,他想,自己的底限已经越来越趋于无形了。
    不过下月皇室有一场盛宴,他可以去蹭一蹭。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貌似很久很久没回去了,上一次还是几十年前的事。他担心时间久了,皇族忘了还有他这个祭师活着,将他们的神殿给拆了,那可就糟了。所以他在每逢盛事的时候都去露一下脸,简直就是个标志一样的存在,就是没有一点实用价值的那种。
    喝完酒,二人沉默地散了伙,风季迷迷糊糊地随意倒下,仿佛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成将军的府里第一次见着沉睡万年刚醒来的阿弗,第一次确认她的身份,那样的欢喜快乐,真是做梦都要笑出来。
    神界某一座离主神大殿很远的树林子里,茫茫雾霭笼罩了数不清的年头。一片白雾中有一抹粉色地带,仔细看是一条花带。无数花树,沿着蜿蜒的溪流随意生长,花却是万年不败地肆意开着。
    一个白衣人儿坐在溪边的一块石头上,鞋袜尽褪,嫩白晶莹的双脚浸泡在溪水中,欢腾的溪水已经将她垂落的衣摆打得湿透,她浑然不觉,只将一张脸揪在一起,拧成个麻花似的。她的身后,金黄的长发垂地,在一片花海中出奇地耀眼。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她恨恨地想,她竟然在这个无聊的地方坐了这么久了,而主神还没有来找她,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他最近几十年越来越容易生气,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动不动就消失不见,这次她不过是抢了他随身带着的珠子,他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她知道他又要躲起来让自己着急,干脆将珠子狠狠往地上一摔,自己先跑开,躲了起来,她也要让他尝尝找人的滋味。
    可是她明明就躲在他们常来的河边,她故意坐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他还是没有找到。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来找她呢,她想,他越来越不在乎她了。
    越想越委屈,她在自己流下眼泪之前猛地站起来,既然他不来找自己,自己就再走近些让他发现好了。这神界只有他们两人,如果他不理她,她会无聊至死过不下去的。
    她胡乱地穿好鞋袜,拖着湿答答的衣摆往回走,没两步,就发现了站在前面的主神。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不晓得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她急赶着几步冲过去,扑在他怀里,心里却恨恨地想,明明找到了自己,还非要自己先回头,他真是太坏了,就知道欺负自己。
    主神被她使劲一扑,扑得往后晃了一晃,终究站稳了。他怜惜地抚着她的头发,一语不发。
    怀中的人儿终于还是先扛不住,闷声委屈地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抢你的珠子,我再不动它了,你不要生气了。”
    主神神思恍惚了下,手也停住了。他双手捧住她的下颌,将她的头抬起来,仔细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开口道:“是我不对,让阿弗觉得委屈了。”
    他们回到这里已有近两万余年,当年进入混沌界之后就失去了一切意识,再醒来,他已经身在神界,而阿弗的灵识变成了一颗小小的珠子。
    他用了万余年的时间再次将她幻化成人形,如今她已是如少女一般的心性。只是灵力未完全恢复之前,她的记忆一片空白,就像数万年前她醒来的那次一样。
    这万年来,他刻意地任她随意生长,没有传授她增长灵力之法,偶尔甚至刻意阻挠。但她的灵力其实也并未完全消失,它仍被锁在那颗珠子里,倘若有一天,她觉醒到足够的阶段,或许便会自动吸取曾经的灵力,也包括她曾经的记忆。
    他多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每每想到,就像重新面对一次万年前魔神大殿前的情景,直让他痛不可抑。他偷偷将这颗珠子随身带着,藏着,不让她有机会接触到,却不想还是疏忽了。
    今天早上她扑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就分神了,如今她已是长成的少女,心性也早已成熟,因为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所以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对于她贴得密不可分的身体有怎样的渴望。
    他任她胡乱在自己怀里摸索,直到她摸到这颗珠子,并将它当做他私藏的宝贝,欣喜地抢了去,他才如遭雷击般地醒过神来。那一刻心底的恐慌铺天盖地袭来,他几乎是立马翻了脸。
    她一定是吓坏了,所以才在这里委屈地躲了这么久。他心中愧疚,低头不自觉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她对他的动作感到新奇,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的唇,微张着粉嫩的嘴,像是随时等待人的采撷。
    他便毫不犹豫地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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