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

第40章


  严谨出来想顶替她一会儿,她这么跪着都三个多小时了。听见李姨的哭声,他停住脚步。
  “你爸说,亲家母跟他说,让他劝劝你。说人家那个圈子都传开了,说你和大姑爷之间的事。怎么说,小姨子和姐夫在一起都不好。严家是体面人家,有这种传言影响很坏。你爸觉得亲家母说得在理,可他又觉得一直愧对你,你跟他不亲,他实在没办法开口劝你。就这样憋在心里,天天喝闷酒,今天早晨我一眼没看着,就喝了一瓶,下地时摔了一跟头,然后就不行了。”
  慕清颜将眼里的泪水咽下去,一字一句问她:“亲家母?就是严谨的后妈?李顺华跟我爸说的?”
  李姨点点头,又抹了一把眼泪。
  慕清颜没再言语,紧紧咬着唇。
  “姐夫,天太冷,你快进屋吧。”慕
  清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霸气的严谨眼里蒙上一层杀气。李顺华,好个李顺华,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这笔账,先记着,秋后一起算!
  再看向慕清河时,他已经恢复正常,朝着他点点头,没有进屋,而是走进灵棚。
  “李姨,你们进去暖暖身子,我看着。”
  “姐夫,我来。”慕清河说。虽然对大姐夫没什么了解,他们接触也不多,可从爸爸去世到现在,他为自己家做了好多事。帮着张罗人手,出钱买东西,一个大老板,城里人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们都进屋吧,我想自己在这里跟爸说几句话。”慕清颜开口,还没到一天,她的嗓子就哑了。
  “二姐!”慕清河轻喊了一声,带着哭音,“进屋吧,别凉着。”
  慕清颜没动,低声吼道:“让你进屋就进屋,老大不小了,磨叽什么?高三了,身体重要,不知道?”
  慕清河抹了一把眼泪,掉头进屋了。从小他就知道二姐跟自己不亲近,总是用那种探究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似打量陌生人。今天的二姐却不一样,她开始关心自己,怕自己受凉生病。
  慕清河眼泪留得更欢了。
  李姨进屋了。
  严谨在她身边跪了下来,一张张纸被填进火盆里。
  红彤彤的火光映得慕清颜的脸煞白,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夜风一阵阵刮过,还有几声夜猫子的叫声。平日里独自在房间里都害怕的她,现在竟然什么都不怕了。
  看着眼前个棺椁,爸爸就躺在那里,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离父亲这么近。
  父亲临终前最后的那句话让她用二十年筑起的心灵之墙轰然倒塌。原来,都是自己错了。
  那个将幼小弟弟抗在肩上骑大马的父亲是爱自己的。
  那个将自己过生日的鸡蛋拿过去送给弟弟吃的父亲是爱自己的。
  那个将新衣服给弟弟穿上,而她和姐姐什么都没有的父亲是爱自己的。
  木讷老实的父亲用他同样笨拙的方式爱着自己的女儿。
  可是,她知道的太晚了,太迟了。
  泪水如断了线的主子噼噼啪啪落在火盆里。
  三天.老天也似受到慕家人心情的影响,三天都是阴阴的,白天见不着太阳,晚上见不着月亮,白天阴冷,晚间则凉的透骨。
  慕清颜倔强地在父亲灵棚里跪了三天三夜。凉意早已经顺着膝盖蔓延至四肢百骸。
  第四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村里人就抬着慕父的棺椁上山了。
  慕清颜最后在父亲的棺椁前磕了一个响头。在农村,女孩子是不能上墓地的,所以,她没跟下葬,严谨带着七郎和几个保镖还有举着灵幡的清河以及村子
  里的乡亲们上山了。
  墓坑是提前挖好的,下葬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人们就返了回来。
  然后,就开饭了,算是早饭。饭菜上桌,孝子磕头。
  慕清颜就跟着弟弟慕清河挨个桌磕头,无论桌上的人是老是小,是男是女,这个头都要受的。
  三天三夜的守灵,慕清颜已经没了模样。她仍旧穿着那件破旧的军大衣,厚厚的棉裤,笨拙的棉鞋。脸三天没洗,嘴唇已经干裂,唇上一道道口子浸出血,干涸成血痂。
  穿得那么多,她仍然觉得冷。跪在地上磕完头,她咬牙撑起手臂起身。
  中午的时候,街坊邻里都散了,剩下家里人。
  慕清河要回学校,已经耽误了三天课程,不能再耽搁了。严谨要回去处理公司事务,他说,烧三天的时候再来。
  慕清颜不走,她准备烧了头七回去。于是,在家里吃过晚饭,严谨顺便送慕清河回学校,一行人上了车。
  夜色暗了下来。夜幕四合,村子上空还飘着炊烟的清香。慕家小院里却弥漫着失去亲人的悲伤。
  严谨嘱咐了慕清颜几句要注意身子之的话,坐进车子来担忧地看了她几眼。
  慕清颜冲着他眨了眨眼,意思是她知道照顾自己,现在的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想说一句话的力气都被抽走。
  父亲的去世让她想了很多,精神支柱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从未有过的排山倒海地疲惫汹涌而来,要把她淹没。
  严谨的车子在后,他透过倒车镜看着那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心里百味杂陈。突然,那个影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停车!”严谨大喊一声,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拔腿往回跑。心,在那一瞬间似被紧紧揪住。颜颜,颜颜别吓我。他祈祷,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都行。
  慕清颜面部着地,直挺挺趴着,脸和鼻子都磕出伤来。严谨抱着毫无知觉的她跑回院子。
  他留下来,还有七郎。其他人都走了。
  慕清颜一直高烧不退,身上就跟火炉似的。昏迷中不停地喊着慕清秋的名字。
  “姐……对不起!”
  “严谨,你走,你走,严谨,求你,求你离我远点儿,求你了……”
  她喃喃呓语最多的就是这几句话,不然就是喊着“爸……爸……”
  严谨擦着她脸上大串大串簌簌落下的泪珠,清醒的时候,他很少看着她哭。
  慕清颜身子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靠在严谨怀里,左手五指无意识紧攥在一起,攥着他的衣襟下摆不撒开。
  慕清颜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姐姐,姐姐说她抢了姐夫。她哭,想辩解,可是姐姐不停转身离开了。还有爸爸,爸爸说
  她不孝顺。多年都不回来看他。还有妈妈。妈妈说她不该喜欢姐夫。在农村,那是伦理不容的事。妈妈还斥责她,你怎么还敢怀孕?
  她哭着说,我没喜欢他 ,我是想给姐姐报仇,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她梦见孩子,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嘴里喊着,“妈妈,妈妈,”眼泪不停地流,却不让她抱,喊着“妈妈杀了我,妈妈是坏人。”
  慕清颜除了哭,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是打算为姐姐报仇的,后来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是她没有料到的。
  她想走,离开她们。再也不回来,她不想给亲人增添烦恼,也不想让别人耻笑自己。可是,外甥和外甥女却拉着她的衣角,一个抱着她的腿,大哭出声,肝肠寸断。
  她没办法,走不成,不走,这里还容不下她,她跟着哭,抱着两个孩子哭。就这么一直哭着,哭得她胸口憋闷,就要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因为窒息要死了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耳边轻缓她的名字,“颜颜——”脸上,也热乎乎的,她强迫自己张开眼,原来,是严谨正在唤着她的名字,帮着她擦眼泪。
  梦醒了,可是,梦中纷纷扰扰的情景却那么清晰,跟真的一样。她心还砰砰跳着,头疼欲裂,但是,脑子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使劲儿吞咽一下倒灌进嘴里的泪水,唤了一声:“姐夫——”
  严谨的身子一僵。很快,他回复正常,抿起唇,脸上除了担忧,看不出其他情绪,问道:“做噩梦了?”
  清颜点点头,就要爬起来。严谨按住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低头一看,像是触电般,收回手。严谨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由着她去,他散开手。
  若不是看见她紧握着他衣襟的手,他以为她是清醒的。有哪个昏迷的人会哭,还哭得那么伤心。她的泪水就像一把把利剑,将严谨穿透,心千疮百孔。
  慕清颜高烧了一夜,村医来了,也不敢给胡乱用药,只开些退烧的药。
  天一亮,他就开车带着她回市里了。说实话,他信不着农村落后的医疗条件。
  几个小时的车程,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多。到了观澜别墅的时候,早已经有医生带着一些医疗仪器守候在那里。
  她仍然高烧,各种检查做了一遍,最后确定是风寒感冒,伤心过度再加上过于劳累引起的。
  大夫给她挂了点滴。直到晚上,两瓶点滴才算滴完。
  严谨抱着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喂她喝了一碗粥,慕清颜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借着改错字的机会说几句。
  有一个打负分的读者说这个文狗血。
  首先是颜颜和严谨发生关系那段。我承认,是狗血,小说里把这个桥段都用烂了。本文的男主不是种马,女主也不是花痴,要是不整这么一点儿狗血,他们一辈子也到不了一起。
  另外,该读者说,一句话,颜颜就原谅了父亲。我想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血脉亲情还要怎么样证明?这个情节早就在我脑海中成型了,比确定写这个文时还早。有时候关键的一句话比一百句还有用,问题是这句话得说到点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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