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沿,心碎地睁着泛红的眼眶望着床上轻合着眼帘的人儿,计晨炊已经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五日五夜,可自始至终,她都不曾睁开眼睛过。
雪儿,我们说好要结发同心的,不要,不要把我推出你的心门之外,不要不理我!
一颗如水晶般透明的水珠,自他完美无瑕的墨玉瞳中滑落,静悄悄地跌入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俯下身,将自己流泪的脸藏进她细弱的掌中。
雪儿,我能够了解你的痛,却不能替你担负。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地痛恨自己的无能。看着这样的你,我真恨不能就这样死去,可我知道我不能,因为我知道若是雪儿醒来没有看到我,该有多害怕!
雪儿啊,我的想念,我的呼唤你听到了吗?我的自责,我的伤心你感受到了吗?我的眼泪,我的心碎,你触碰到了吗?我的不安,我的恐惧,你怎么舍得?
如果有感受到,求求你,醒来告诉我。如果听到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如果触碰到了,求求你,给我一个回答。如果舍不得我,求求你,不要不理我。
被他握住的小手忽而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计晨炊大喜着抬起头来,床上那安静了五天的蝶儿终于颤了颤,而后缓缓地掀开……
“雪儿。”他小心翼翼地摇了摇醒了却依然有些茫然吊滞的她的小手,“雪儿,我在这里!”
香雪扭头望向声音来源方向,视线却是毫无焦距:“你是谁?”她沙哑地问着床边的人,有些惊惧地缩了缩脖子。
计晨炊强忍心痛,温柔地笑道:“我是晨,想起来了吗?雪儿,我是晨,我是雪儿的晨!”
“晨!”微微泛白的粉唇欣喜地扬起,“晨!”她撒娇似地唤了一声,就要扑进他怀里,忽而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全身徒地一僵,悠地收回了被他握住的手,双手护胸,对着茫然的前方,她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不是不是,你不是晨,你是谁?你不是我的晨!”
“是我!”计晨炊愣了下,更加温柔地笑了,“雪儿,你看着我,我是……”
“啊!”刚触及她脸颊的手被她愤力地挥掉,她抱紧薄被护住自己,瑟缩到床角里,恐惧地尖叫:“不是不是,你是坏人,救命啊!晨,救我,有坏人,有坏人要欺负我。晨,救我——”
“雪儿!”试图触碰她的手再次被胡乱地打开,她的声音更加惊慌而尖锐:“啊,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晨,啊!坏人,你滚,滚开啊!坏人!”
她的声音惊恐而尖锐,她的动作激烈而疯狂,她的神色恐惧而绝望,她美丽的眸间空茫,无一物。计晨炊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在她分明明亮却空洞的眼前挥了挥。
没有!
没有反应!
一声闷雷在头顶轰然爆开,她的眼睛,看不见了!因为心痛,因为心结,她的眼,瞎了!
☆、重生卷001:已经配不起
香雪躲在床角落,用被子紧紧地包裹住自己不停地发抖,任何人只要靠近她,她就会吓得又哭又叫,她不停地呼喊着计晨炊,却在他碰到他时最害怕,她说他是坏人,是要欺负她的。
她柔弱恐惧地向他喊着救命,自己却只能干等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惊吓到她。对于这样的香雪,计晨炊根本无计可施,试过用法术令她沉睡或是安静,但不知为何,所有的法术此刻在她身上竟然已经完全失去了效用。
她就这样颤抖着,将自己紧缩成一团,不吃不喝不睡,只知道睁着没有焦距,如惊兔般迷茫的大眼,惊慌地望着不知名的前方。只要有人靠近她,只要听到任何声音,便要吓得大声哭叫,直到周围安静下来为止。
计晨炊心力交瘁地抚着额头无力地倚在梳妆台前,用香雪听不到的密音痛苦道:“现在你满意了,痛快了!一步一步,将她硬逼成这个样子。你说你爱她,你就是这样爱她的吗?”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宽大的龙床前,突然无声地多了个白色的身影。那人回过头来看他,绝代的俊颜与计晨炊比起恐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他眼中的血丝与憔悴却绝不会比他少。
“你已经知道了!”同样是密语,他肯定道,“小九不愧是小九。”
计晨炊没有回话,他依然颓废地以手支额倚靠在桌上。没错,他早就知道了,那次在御花园看到吟歌的背影时,他就觉得很熟悉,但记忆中,自己并不曾见过吟歌的背影。而至今为止,敢以背影面对他的人,并不多。
花向天是道首的人,但他会在白天变成董项天。董项天与香雪来自同一个地方,香雪却是吟歌带来的。而吟歌并没有机会也没有理由亲近香雪,却又为何突然之间就为她变成了男身?几个问题联起来一想,答案并不难猜测。
所以,吟歌与道首是同一个人,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至于自己有时会同时看到他们两个人,那只能说明自己技不如人罢了。
见他不再理会自己,吟歌问道:“你不想知道理由吗?”
计晨炊依然没有回答,知道理由又如何?能救得了他的雪儿吗?现在这种时候,他什么事都没有心情关注,雪儿再这样下去,早晚得因灵竭而死。而若她死了,这世间的一切,于他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救她。”吟歌的话,终于令他微微地抬起了头,只听吟歌接着道,“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准备怎么做?”计晨炊略显急切地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可能是行走时带出了风,床上的人儿立刻就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她立刻将自己更加地抱紧,小小声地唤道:“晨,是你吗?”
计晨炊没有答话,因为雪儿会哭的,她不会相信他是真的。
房里没有声音,紧绷成一团的娇躯渐渐松软了一些,香雪悲伤地望着不知名的前方,轻声道:“晨,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我?你嫌弃我了吗?你嫌弃雪儿脏,所以不要雪儿了,是不是?”
计晨炊心中狠狠一抽,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差一点就要冲动地上前紧紧地拥住她安慰了,但,他知道他不能。
床上,香雪眼神空洞无助,细瘦的小手紧紧地抓住怀中的锦被,她小声嘤泣着泪流满面:“我知道晨永远都不会嫌弃我的,晨是这世上对雪儿最好最好的人。可是我,已经配不上这样美好的他了。这样肮脏的雪儿,只会玷污了他。”
计晨炊忽然咬紧下唇,猛然转身往外冲去……
☆、重生卷002:画狐不画骨
计晨炊一路跑到北郊外光秃秃的山坡上,双手高举过头顶,仰天长啸:“啊——”
“我要将你碎尸万断!”蓦然回头,他双目充血地抬掌以全力拍向随后跟来的吟歌。吟歌没有躲,更没有防御,尽管他知道,依计晨炊的功力,他盛怒下的一击,就是自己恐怕也不会好过,但,他是罪有应得。
这样伤害了雪儿,董项天选择了自爆其体自毁元神,他又何尝不心痛?可是,他不能像董项天一样逃避,因为事情已经成了这样,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留下来保护雪儿,不能再让她像当年一样不明不白地被裘兰朵欺凌了。
他不能以自残解决自己的心痛,所以,计晨炊就算是真的杀了他,他也毫无怨言。但是计晨炊却在掌风即将袭到他身上时收了回去,冷冷一笑,他道:“你以为这样,自己就可以心安理得了吗?种什么样的因,就该得什么样的果,你自己慢慢后悔吧!”
“我没有想到她会变成这样。”吟歌闭上红肿的眼睛背过身去,“我不想伤害她的,可事实却是,的确是我伤了她。”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计晨炊不悦地问道。他能够了解吟歌的痛苦,但一点都不可怜他,因为他活该。就算没有料到香雪看到那些后会变成这个样子,也该明白,她不可能会好受。可是,为了一己之私,他为了拆散他们,明知道雪儿会受伤,却仍然那样做了,所以今日的自责与痛苦,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一点都不值得人同情。
听了计晨炊的问话,吟歌回过身来:“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就该明白,那种事她不可能会释怀,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忘记。”
“你是说封印她的记忆?”计晨炊道,“现在法力根本无法在她身上起效。”
“不是封印,封印的记忆她总有一天会想起,我要做的,是完全替她改写这段过去。”吟歌道,“董项天的存在被他自己完全粉碎,香神也已转世为人,而那只小野猫,我不会让她活到一千年以后。我会上六道轮回的通道内,将她前世的命运全然改变,她的生命中将只有他们父女的存在,记忆中也只有幸福。关于这儿的两个多月,她也会全部忘记。”
“这些,我一个人都可以做到,但是,我要你在这期间以生命起誓,必护她周全。”
“这个不是誓言,是本份!”计晨炊平静道,“雪儿对我来说就是生命。”
“那么如果是你母亲要你死呢?”眼中忽而飞过一丝幽冷,吟歌冷然地问道,“如果你母亲拼死也容不下她,你会如何选择?”
“我会努力说服……”
“努力说服?”吟歌哧笑着打断他,“第一,一万年前,是你母亲亲手打碎了小白的灵魂,尽管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没有死?第二,十五年前,洪宣将锁在灭妖塔里的小白放出来,是你母亲将洪宣消除记忆贬下凡尘,并在已经进入宫奴儿体内的小白身上烙下锁灵印,送到玉王妃面前,给了她一个卑贱如泥,任人贱踏的身份,才会使得她死于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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