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豆腐压海棠

21 借酒装疯


卧龙山庄占地面积极大,有管家在前领路,四喜跟随着傅云楼一路向前,被这山庄内明媚秀丽,淡雅朴素,曲折幽深的花木景色所迷住。
    往远处遥遥望去,有一座小亭屹立于此,匾额上写为白枫亭,傅云楼见那上书字体清雅风流,自有风骨,不由得看向那管家道,“这匾额是何人所提?”
    管家捏了捏胡须笑答,“此乃我们三公子亲手所提。”
    傅云楼点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关三公子的佳作,失敬失敬。”
    四喜在一旁听着纳闷,她却不知原来这关辉竟有三个儿子,只是这前两个儿子闹得不可开交,为何这第三子却像没事人一样躲在庄里?
    她却有所不知,这关三公子年少早慧,但因未足月出生,是以少年多病不宜学武,而这关辉又格外宠爱此子,他有意培养此子出仕,便请了名先生在家教导,这关三公子成天在家读着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久而久之,外界便渐渐忽略了这位少年聪慧的小公子。
    而今日一见,看来这关三公子未必就像外界盛传的那般百无一用是书生。傅云楼挑了挑眉,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扇优雅地扇了起来。
    “老爷已在远香堂等候公子多时,届时三公子也会出席,公子您看?”那管家见傅云楼别有深意地望着那面匾额,似乎没有打算走下去的意愿,于是便陪着笑上前劝道。
    “哦~傅某面子竟如此之大,连从未踏出云曼阁的三公子都肯赏光给面子?”傅云楼笑睨了管家一眼后,兴步向前走去。
    四喜则跟在后头,心中纳闷,傅云楼说话向来只说一半,而今日却越发让人难以揣测了!真是公子心,比海深呐!
    沿着青砖小道再往前行十数步,忽见一垂花拱门在此,盘根交错的青绿花藤缠绕其上,郁郁葱葱,养人眼球。
    “夏日将至时,此处花开满园,立在门下,俨然如同人在画境一般啊!”管家似是极爱此处景致,满口夸赞,笑眯了眼。
    四喜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见一大片树荫将三人遮蔽,细细密密的霞光自那枝叶缝隙之中倾泻下来投射在人肩头之上,斑斑驳驳。
    “此处果然是个优雅僻静的好景致!”
    傅云楼立在那棵最大的桂树底下,霞光为他精致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金,他那一身玄袍在那光晕之下竟反射出簇金的光芒!
    “金秋十月,秋桂飘香,想必在此处饮酒作诗一定妙不可言!”
    他人侧身一动,黑袍上那细密的纹路就如同波纹一般缓缓扩散开来。四喜在一旁仔细关注着管家的一言一行,见其面不改色地看着傅云楼笑道,“公子当真乃风雅之士~”
    不卑不亢,不为财迷,这位管家果真不是什么一般人啊!
    穿过垂花拱门,沿着一条鹅卵石小径向前,穿过一边葱茏花木,眼前景致豁然开朗,那是一面如同银镜一般平滑无波的湖面。
    此时夜已渐黑,湖面上亮起一排花灯。隔着那朦胧的灯光之下,一座临水筑台,台后建堂的华丽建筑物出现在三人眼前。
    远香堂分为两层,下层由碎金琉璃瓦铺造的重檐飞扬,有朱红色大梁支撑。墙上菱格木窗皆以浮雕作画,描金绘玉,富丽堂皇。
    上层铺就蓝色琉璃瓦,檐牙飞角,大气俨然。
    从门洞里走出一人,遥遥望去,此人身披银灰色云锦暗花袍,外披一件银鼠毛裘,足蹬坠玉翔云靴,一头黑发挽进明珠金冠之中,一路走来,步伐稳健,身形挺拔高大,乍看上去好似壁画中出来的人物一般富贵华丽。
    待此人走进,四喜这才看清他的容貌。此人约莫四十岁出头,容颜俊朗,面白无须,由于保养尤佳,乍看起来似只有三十岁出头那般年轻。
    四喜深觉此人面上相熟,仔细一瞧,正是与那关隽之有四五分相像,只不过比关隽之多了几分沉着稳重,少了一些阴郁刻骨。
    四喜看向傅云楼,心道这人该不会就是那传说中的武林盟主关辉吧!
    眼看那人走近,傅云楼平静的脸上忽然浮现一道诡异的笑容,随即他上前一步,对那人俯身作揖道:
    “傅云楼拜见关盟主。”
    四喜傻眼,此人果真就是那以一招猛虎落川式称霸武林的关辉,关盟主是也?!这,这也未免太过年轻了一些吧!
    见傅云楼行礼,关辉连忙上前一步堪堪将其扶住,他道,“久仰海棠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如坊间盛传一般名不虚传,是个惊才风逸的逸群之才啊!”
    傅云楼回礼道,“承蒙盟主抬举,小子愧不敢当。”
    关辉大笑道,“公子难得前来,不必寒暄,速速随我进堂,勿要在外吹甚么寒风!”
    傅云楼略有推辞,便被关辉和一众仆从前呼后拥地领入远香堂之中。而四喜则充当随身小厮,低眉顺眼老老实实跟随其后。
    甫一踏入这远香堂内,四喜就被这屋里陈设之精美贵气所迷花了双眼。整座厅堂可谓是富丽堂皇,极尽钱财之能事,就冲那堂前摆着的那两盆红玉珊瑚就不是一般的俗物,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宝贝。
    另外多宝阁上所陈列的瓷瓶玉盘皆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寻常富贵人家根本不可能寻到。四喜听闻这关辉未做武林盟主之前,家中乃世代为商,累计财富数不胜数,可谓是富可敌国。今日一看果然所言不虚,真真令她此等穷乡僻壤中人大开眼界!
    “公子,此乃某的小子,润之。”
    循着关辉的指向望去,四喜见有一人立在那琉璃珠帘之下,身着一袭荼白春衫,厚重茂密的狐裘几欲将他整个人所覆盖。
    在那丰厚白毛的掩盖之下,是一张清冷如云中月辉一般的面容。眉若春山,色若青黛,鼻峰挺然秀朗,薄唇似春花瓣嫣然。
    一双微微上扬的黑眸呈现出令人心醉的潋滟水光,这抹光似是浅淡柔和,又恍若冷艳无情。看久了实在令人心生一种恍惚的悸动。
    听闻关辉的介绍,傅云楼转过身来,而那关润之此时也恰好揭开那珠帘走了出来。
    两厢对视,无形之间似有激流从二人眼中放射而出。
    傅云楼先笑,手中纸扇轻轻摇着,“原来是三公子,久仰大名。”
    关润之收回眼神,也回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笑容,“润之不才,见过海棠公子。”
    傅云楼又笑,“方才在下已在白枫亭之中欣赏过三公子的笔墨书法,果真是人如其字,玉树临风,气质出群啊!”
    关润之抱了抱拳,似有些腼腆般地微低着头道,“公子谬赞,润之不过是闲暇时练笔而已,难登大雅之堂,污了公子的眼,还请见谅。”
    傅云楼伸手扶住他,嘴角的笑容比方才更为深刻了一些,他道,“三公子实在是太谦逊了,若这都能算作是练笔之作而难登大雅之堂的话,那我等岂不是要羞愧而死?”
    “哈哈哈,公子莫要这么夸奖小子,小心他自矜自傲!”关辉立在二人身后,笑得格外豪放。
    四喜立在一旁默默掩嘴,有人盛赞自己儿子,做爹的哪有不乐意的?不过,武林盟主大人,您好像也表现得太过了吧!
    她瞅了瞅关辉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难道剩下二子真如坊间传说一般,不是这关辉亲生的?!
    “好啦好啦,傅公子莫要站在那里,你看这一桌美味佳肴外加喷香美酒,若不快些享受岂不是浪费了?!”
    傅云楼扬眉浅笑,“盟主说得甚是。”
    关辉邀请傅云楼入座,而四喜则看着那一桌美酒佳肴狠狠地咽了口水。
    此时,傅云楼似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对那立在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劳烦小哥带我的随从下去吃喝。”
    说着,笑吟吟地看了四喜一眼。
    四喜得令,如释重负,心道这一天水米未进,眼下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时不我待,她忙不迭地跟着那小厮走了出去。
    临走时,她望了一眼那灯火辉煌,人影憧憧的远香堂,见傅云楼立在那灯下,眼神竟也投向了自己。
    “哈!”
    吓得她一个机灵回过头,心中扑通扑通地直跳。
    这一夜,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四喜在关辉事先为傅云楼安排好的碎玉轩等到将近深夜,这才等到一身酒气,步履蹒跚的傅云楼。
    “公子怎的醉得这样厉害?!”
    傅云楼是由小厮一路搀扶着回来的,四喜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她仰头望去,傅云楼发髻微乱,脸色晕红,正一脸似笑非笑地审视着自己。
    “你,一直在等我?”
    月色中,他的眸子微微发亮,乌黑的瞳仁中泛出四喜一张忧心的面容来。
    “你家公子醉得厉害,赶紧扶他回去歇着。”
    四喜从那小厮手中接过搀扶傅云楼的大任,傅云楼踉跄几步整个身子伏在了四喜肩上。
    “公,公子啊……你还能不能走路?”
    四喜几乎是用吃奶的力气出来方才将背后那人扶住,一边气喘吁吁道,“公子,我快撑不住!”
    话音未落,伏在她肩头的那人嗤嗤笑了起来,傅云楼那酒醉后微哑的声音在耳畔传来——
    “我都醉了,你还想让我自己走路?你这随从当得委实不称职~”
    四喜嘴角一抽,“公子,你真的醉了么?”
    若是醉了,前言后语之前的逻辑怎会如此搭调……
    傅云楼闻言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本公子,自然是,没有醉了~”
    四喜扶着他的手微微一滞,面上划过三条冷汗,“公子,你果然醉了。”
    “我、没、有。”
    说着他脚步一绊,带着四喜一起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诶哟!”四喜后脑着地,摔得生疼,正欲起身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摔在自己身上。她顿时两眼冒金星,疼得抽过气来。而傅云楼趴在四喜身上,两只手好巧不巧抵在她胸口。
    四喜,“……”她愣了一会后满脸通红地将傅云楼推开。而傅云楼睁着水蒙蒙的黑眸对着她嘿嘿一笑,缓缓地来了一句,“练家子嘛,看不出,胸肌练得还挺发达~”
    话音未落,被四喜面色狰狞地一拳击中心口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将傅云楼运到床上躺好,四喜忙去厨房煮了一碗醒酒汤回来想要伺候他服下。谁知刚将木门推开,便见傅云楼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之上,眼神清明地望着自己。
    “公子,你醒了?”
    四喜捏着瓷碗的手微微一颤,面前那人神色平静,脸不红气不喘,分明不像是一个喝醉酒的酒鬼……
    难道之前那副熊样都是骗人的?!坑爹啊……
    傅云楼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刚醒。”
    四喜扶额,“公子你说谎话的时候,眼神是飘的……”
    傅云楼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朝四喜挑了挑眉道,“你都知道了?”他伸手接过四喜手中的醒酒汤喝了一口道,“我以为我表现得还挺自然的。”
    四喜黑面,“公子,要紧关头不要讲什么冷笑话。快说,你为何要装醉?!”难道借酒装疯躺在她身上很有意思么?
    不,不对……眼下她是以一个男子身份站在傅云楼面前啊!莫不是傅云楼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吧!
    四喜看向傅云楼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而傅云楼似是知道四喜心中所想一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道,“收起你那些不正常的想法来,本公子今日装醉不过是为了顺遂某些人的意而已。”
    原来如此……四喜摸了摸鼻子,“莫非那关盟主企图灌醉公子?”
    傅云楼点头,“将我灌醉之后他们便可去掩饰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了。”说着,他放下碗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四喜倒退一步,“公子,你做什么?”
    傅云楼低头凝视她良久,终于绽放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来。
    “去夜探关大公子。”
    四喜傻眼,“据我所知,大公子好像是一具死尸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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