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第12章


  “方洛,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啊,不如哥几个去喝酒啊?下雨可是喝酒的好日子。”
  “是啊是啊,去吧,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们正好庆祝一下啊。”
  “我不想去。”
  “看你像是失恋的样子,一醉解千愁啊。”
  “去吧。去吧。”
  还是没能招架住他们的怂恿,随着他们走进了一家餐馆。
  其实他好久没有和同学在一起鬼混了,也许用“鬼混”这个词语并不是很准确,可是妈妈就是一直这样说他们的。不管哪个班里都
  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好,无非就是爱玩,学习不好,偶尔出去喝酒,也会打架,完全地是年少气盛。他刚刚转来这里不是很久,但他并不排斥他们,和他们在一起会感到很轻松,但因为妈妈,他不得不和他们保持着一段很长的距离。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城市的路况变得这么差,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水坑,一不小心就会陷在里面怎么也出不来,不得不下来费力地把自行车推出来。
  身上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脚踩在一个深深的水坑里,水中的沙粒浮起来,然后落到鞋子里,再踩下去,沙粒陷进脚心,细小的疼痛在水中蔓延开来。
  萧萧在水里使劲甩甩脚才走出来。周围店铺闪着光的招牌虽然隔着厚厚的雨帘依然清晰看见,街上的行人匆匆地往家里赶,连汽车都加快了速度。家总是让人感到心安的地方。
  萧萧再次跨上自行车,刚蹬了两□子就失去了平衡,连带着车子都要一起倒下去。
  赶紧跳下车来,把自行车推到路边。掉了的链条还在晃动着,雨水落在上面,冲刷着上面黑色的油迹。
  幸亏只是掉了下来,要是断掉的话,那她就只有在雨中推着自行车走一路了。
  萧萧俯□,把链条挂到前面的齿轮上,然后站起来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了两步。“咔”地一声,链条又掉了下来。如果是从后面的齿轮上掉下来也许她会顺利地安好,安从前面的齿轮上掉下来的链条她总是感到很吃力,有时候尝试好几次都安不好。
  萧萧无奈地再次蹲下来把链条挂在齿轮上。
  “我来帮你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头,方洛站在她的身后,一样地没有穿雨衣,一样地被淋得像一只落汤鸡。
  萧萧站起来让到一边,静静地看着方洛摆弄着那辆破旧得可怜的自行车。
  “好了。”他站起来,看着萧萧。
  “你喝酒了?”虽然是在下雨,浓密的水滴还是没能遮挡住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的浓烈酒气。
  “只是和同学小聚了一下而已。”他笑着,眼睛被雨水冲得涩涩的,酸酸的,在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以后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然后他们推着自行车,走向不同的方向。
  “萧萧。”方洛突然转身,迷茫地看着萧萧的背影,小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小到他自己几乎都听不见,又有雨水哗哗的声音,他以为她不会听见,却不想她却转过头来,看着他。
  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雨帘,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看到对方的脸上都流淌着雨水,或者是泪水。
  “你为什么朝那边走?”他又退回到她的身边,指着她自行车朝向的方向
  。
  “回家。”
  “你家不是——”
  “早就搬家了。”
  早就搬家了?为什么他不知道?那天在她家徘徊了一天,原来也不过是在一个陌生人家的楼下徘徊着。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开始他就错了。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靠近她,走进她的世界,却不想他走错了方向。
  开始恨自己,已经说好了,已经下定了决心,却不想其实他什么都没做。
  “哦。”他只能这样回答,现在他连问她家在哪里的勇气都没有了。
  “没事的话,我走了。”
  “萧萧。”方洛再次喊住她,声音里带着急迫,像是她这样一走就再也不能见面了似的。
  萧萧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他。
  看着满脸悲伤的他,也许因为雨水的阻挡她并没有看清楚。
  “哗”地一声,方洛的自行车倒在水里,像是轰然倒下的一条鲸鱼,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方洛借着一股子酒劲大步地走到萧萧的面前。
  他拉过她的手,猝不及防地,她的自行车也倒在了水里。
  他一只手环着她的腰,一只手扶着她的头。
  就让他放纵一次吧,反正是醉了。
  他就这样把她固定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低下头去吻住她。
  周围依然是哗哗的雨声,不时地有汽车从他们身边经过,溅起的水花打在他们身上。
  周围各种店铺发出的灯光交织出不同的颜色,水上的水反射的光线在地面上交错出明亮的一片。
  有下班后急着回家的人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也有学生骑着自行车慢慢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吻着她,带着一股怨恨,有着些许霸道,还有心疼。
  她没有反抗,她终于看清楚了,从他脸上流下来的,是一个男孩子的泪水。
  
☆、(33)
  城市的夜晚并不是很安静,酒吧里一片灯红酒绿,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在在这样的夜晚都摘掉了自己白天的面具,尽情地扭摆着身体,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怨恨和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可是到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路上还是显得很空旷,路灯下路两边树木的轮廓虚弱得像是一团团影子,偶尔有一辆汽车急急地驶过。
  秋末的空气,冬日的严寒开始酝酿,流浪汉们瑟缩着身体,把身体抱成一团,靠着身上单薄的衣服抵御着深夜里的寒气。
  睡梦中萧萧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像被电流击中一般,她快速地起来,打开灯。
  娇娇躺在床上,双手痛苦地抓紧胸口,眼睛紧紧地闭着,脸色白得像是刚刚涂过石灰粉的雪白的墙壁。
  “妈,妈!”
  她颤抖的声音划破小巷里安静的夜空。
  家里所有的灯都被打开,屋里瞬间亮起来。
  夏菊没穿衣服就跑进了她们的房间,脚上也没有穿鞋。她颤抖着手抚上娇娇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轻轻地唤着她:“娇娇,娇娇,我是妈妈,你醒醒啊,看看我啊。”
  “妈,我已经打120了。妈,救护车一会就来了。”萧萧哽咽着,一股股酸涩从心里直直地往外涌。
  夏菊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她大力地摇晃着躺在床上的娇娇,娇娇更加痛苦地呻吟着。
  “妈,你别这样,救护车一会儿就来了。”
  萧萧眼里的泪水啪啦啪啦地落下来,有时候母爱会让人失了理智,每次姐姐发病,母亲都会像这样完全没有了主意,像一个被吓坏的小孩子一般,萧萧害怕如果她不在家会怎样。
  暮忠林还在忙着组建他的建筑队伍,晚上还是几乎不回家。萧萧在心里庆幸当初舍弃了那所所谓的市重点高中,不仅当初得到了一笔奖学金,而且还不用住校,像发生现在这样的突发状况,总多一个人想办法。现在,完全地是她在想办法。
  “妈,你别摇姐姐了,你不能这样摇姐姐的。”萧萧拉住母亲,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心脏病人发病的时候是不能随便移动的,更经不起像母亲这样的摇动。这些年来,萧萧也懂得了许多有关心脏病的常识。
  救护车刺耳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巷里长长地叫嚣着,楼上的窗户有几个陆续地亮起,有人穿上拖鞋,懒洋洋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或者是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观望着这与他们无关的一切。人总是爱看热闹的,尤其是与自己无关的热闹。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姐姐抬上救护车,萧萧搀扶着母亲走进车里,夏菊的意识才慢慢清醒过来。
  医院里安静得让人害怕,不敢弄出一点动静,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萧萧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紧紧地抓着椅子上的扶
  手,心像是被什么挂在了半空中,好像随时都会被摔下来,然后跌得粉碎。
  夏菊安静地像一个熟睡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急救室的门。
  暮忠林几乎是和顾卫一起来的,脸上都带着疲倦。
  顾卫什么都没有说,疲惫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闭上眼睛。
  暮忠林在走廊里来回地走动着。
  像是过了好久,急救室的门才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所有人都围上去。
  “医生,怎么样了啊?”
  “我女儿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没?”
  面对如此杂乱的询问,医生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摆摆手说:“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还在昏迷中。”
  “那什么时候醒啊?”
  “醒过来还早着呢,那得手术之后。”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病人三天之内必须手术。”
  “不是动过一次手术了吗?怎么还要动吗?”
  “还需要一次手术,而且上次的手术有感染的迹象。”医生更不耐烦地说着。
  “那,那——”
  “先去把押金交上。”
  “手术要多少钱?”
  “十万。”
  
☆、(34)
  像是被榨干了的果肉,再也没有了一滴水分,这几年里,家里没有任何积蓄,外面的债务已经像城墙一样把他们高高地围起,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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