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第14章


  很久之前家里还不是这个样子,姐姐的病还没有这么严重,她也还很小,可她却很理智,她想找到证据,然后拿给母亲看,让她主动提出离婚。没想到先提出来的却是暮忠林。她请了私家侦探,拍到了暮忠林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照片,可母亲看了只是流泪。也许母亲早就知道,她只是一直在装傻,她想保住这段在风雨中飘摇的婚姻,她害怕看到那些证据,她害怕有一天这些真相会□裸地摆在她的眼前。她看着萧萧,流着眼泪,喃喃地说着,家里不能没有他,家里不能没有他。谁离了谁还不一样活呢,既然不爱了,还在一起做什么,只会让对方看着都不顺眼。
  最后暮忠林和母亲没有离婚,姐姐正好在那个时候病情开始变得严重,不得不在医院里度过漫长的岁月,离婚的事情就这样被搁下了,一直到,现在。
  如果不是姐姐的病他们是不是已经离婚,也许现在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了,也许生活不会很好但也不至于太坏。
  谁又知道如果的事情呢?
  抬起头,看到了头顶灰灰的天空和纵横交错的树枝,那些灰白的,干裂的,树皮挂在上面摇摇欲坠的树枝该用什么形容呢?每次抬头看到它们,萧萧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现在她找到了,它们像一只只朝向空中的不甘心地想要抓住什么的手掌,苍白而无血色,血和肉都被抽走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姐姐必须手术,不然会有生命危险,可是钱——
  没有亲戚会再借给他们家钱,现在所有的亲戚都像是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没有了任何消息,过节的时候也不拜访,除了他们心血来潮会来追债。
  这有多么可笑,萧萧抬着头,看着天空。好多好多年前,她还不懂这许多人情世故,她最喜欢家里来人给她带好多好吃的,不管他们来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只是单纯地高兴着,一个孩子嘴上的贪婪得到满足的快乐。现在满足不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也没有人会来满足她。
  好久之前她以为她是公主,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没有真正的公主。
  拐过街角,一抹绿色在暮色中发出幽幽的光芒,她看到了那个招牌,高高地挂在餐馆的上方,一点都没变的样子,有些东西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一直在变的只是人而已。
  这里,就是她请的私家侦探曾经拍到暮忠林和那个女人幽会的地方,曾经她也来过这里,坐在这里,点两道菜一碗米饭,满心愤恨地吃着,恨不得把这里拆了一般。
  萧萧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一口气,都过去了,今
  天也会过去,明天会怎样,她不敢想象。
  睁开眼睛,餐馆里人来人往,生意很好的样子。
  转身,朝向医院的方向。
  眼角的余光瞟到——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的眼前晃过。
  回头,眼前的景象几乎要让她发疯,满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地流淌,不安分地撞击着血管,撞击着心脏。
  暮忠林和一个女子,走进了那家餐馆。
  光线很暗,可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这里,他还有脸来?当初那些照片他也是看到过的,本以为这里会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让他看到这里就难受,甚至难堪,原来有些人一旦不要脸了就会什么都不在乎。
  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萧萧几乎要是去理智,但她还是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握紧拳头,咬着牙,平静地,看似平静地跟着他们走进了餐馆。
  
☆、(36)
  其实你不知道,有些事情的真相,它们真实的样子是怎样。
  你不知道风把树叶全部吹落不是因为它们无情,是为了让树安全地度过冬天。
  有些事情总是以一种看似真实的样子呈现在你的面前,你的眼睛被迷惑了,你的心也跟着被迷惑,渐渐地你看不清真相。
  她的父亲——暮忠林,早就知道了女儿的病情,从一开始医院就告诉了他最真实的真相,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面隐藏着巨大的能量,总有一天会爆发。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病,他知道早晚病情会恶化,他必须储存足够的钱,预防着某一天的到来。他一直瞒着她们,包括医生的预言,不知道能瞒多久,如果可以,他宁愿只有自己知道。
  到病情第一次恶化的时候,她们还是知道了。
  那个时候他的建筑队伍出现了问题,有一个工人从高高的架子上掉了下来,摔死了。巨额的赔偿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包工头能承担的起的,他去和上面交涉,什么结果都没有,好像这笔巨额的赔偿金只有他自己来承担了。正好他碰到了以前的老乡,一个四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没想到当初青涩的女孩现在也发展起了自己的事业,而且在这座城市中有了自己广阔的人脉。他求她帮忙,她吸着烟,缓缓地吐出一个个烟圈,说,只要他离婚。她有一个荒唐到让人想笑的理由,夏菊那样的女人不配!她们又有怎样的过节,什么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嫉妒,当初她们都是一样地在一起打工,而夏菊却早早地找到了依靠,她还是孤苦伶仃地一个人,直到现在,也是一个人。嫉妒滋生的花朵在越是贫瘠的土地就开得越妖冶。她事业有成之后反而越来越孤单,越是有钱就越是缺少真心的朋友,嫉妒在她心里贫瘠的土地上疯狂地生长,以致她的心理都开始扭曲,她恨所有幸福的人!所以,当机会摆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会毫不留情地亲手毁掉那些摇曳着的幸福。
  该是有多么可怕,人竟然会变成这样。
  不管有多么地不解,多么地无奈,多么地不情愿,暮忠林还是答应了。离婚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没用的证书而已,他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照顾她们,他还会是一个好丈夫和一个好父亲。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慢慢地开始改变,像一条蜿蜒的公路,突然改变了方向,转向一片黑暗之中。
  小小的餐馆里人很多,几乎找不到空闲的座位。暮忠林和那个女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萧萧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和坐在窗户边的他们。
  外面,路灯渐次亮起,各种影子在灯光下交错成一幅不真实的画面。
  服务员走过来,询问萧萧要点什么,她淡淡地
  说要等人,服务员留下一壶水,然后静静地走开。
  任谁也不会怀疑这样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心里装着可以杀人的仇恨,像发生地震的海面翻滚着巨大的浪花,那种仇恨直指暮忠林。
  萧萧倒一杯水,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等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等什么,她只是坐在这里,等着。
  窗边的他们点了餐,菜陆续地上来。暮忠林殷勤地给那个女人倒水,脸上堆着让人恶心的笑容,萧萧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笑,或者是在她的记忆里找不到他笑的画面。
  慢慢地喝着水,嘴边勾起一抹冷笑,她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暮忠林。
  距离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从表情上判断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暮忠林一直在陪着笑,小心翼翼的样子,萧萧看得胃里一阵翻腾。
  像是在谈判,但是谈判并不是很顺利,那个女人一直冷冷地坐着,筷子都没动一下,倒是暮忠林一直在给她夹菜。就在萧萧再也坐不住的时候,那个女人却突然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暮忠林惊恐地拉住她,让她坐下。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反正看也看够了。她倒了一杯滚烫的茶水,端在手里,穿过长长的过道,周围的人在喝着酒,或者只是简单地说着话,一切都像背景一样闪到她的身后。
  “哗”,萧萧手中的水泼了出去,她拿着空空的水杯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用一种让人恐惧的眼神。
  暮忠林有一瞬间的发愣,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条件反射地擦着脸上的水。
  茶水顺着她的脸颊滴下来,有一片茶叶粘在了她的脸上。终于,她意识到了是有人用水泼了她,伸出手指指着萧萧,愤怒地说:“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种,没长眼睛是不是!”
  “啪”地一声,杯子掉落在地上,萧萧也被打得蹲坐在地上。暮忠林瞪着眼睛愤怒地看着她。她的手按在了杯子的碎片上,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滚,给老子滚!”暮忠林指着门口,暴跳如雷。
  餐馆里的人都看向这边,看着这边的好戏上演。老板走过来,让他们打架出去打,不要惊扰了他的客人,殊不知这里的客人是爱看这样的热闹的,哪里会有什么惊扰。
  萧萧挣扎着站起来,刚才蹲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现在骨头裂开般的疼痛。
  她的手滴答滴答地流着血,她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暮忠林,恨恨地说:“你不要做梦了,和我妈离婚,是不可能的事!”说完她走出餐馆。
  “暮忠林,我告诉你,你不离婚,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在她的身后,那个女人叫嚣着,萧萧只听见了她的前半
  句话,后面的话淹没在一片嘈杂之中。
  走在路上,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心里空空的。
  
☆、(37)
  萧萧试探性地敲着门,她不确定他们现在在不在家。
  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的光线从门缝里溢出来,暖暖的颜色。
  “萧萧?”夏明看着站在门口的萧萧,脸上掠过一抹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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