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第17章


  这不是真的!
  绝对不是!
  她伸出手,颤抖着,掀开盖在床上的白布。
  她希望是梦中的景象,白布下面什么都没有,姐姐出现在门口,然后她回头,他们相视而笑。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
  她闭着眼,一下子揭开。
  颤抖的呼吸在胸中抖动着。
  是在做梦。
  对吗?
  是的。
  萧萧微笑着睁开眼睛。
  一张熟悉的脸庞,仿佛还带着笑意,清晰地在她的视网膜上成像。
  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眼睛和嘴巴紧紧地闭着。
  她多么想床上躺着的这个人能像平时一样偶尔动一下眼皮,她看到她抖动的睫毛就看到了希望。
  现在只剩下了绝望。
  不是说已经过了危险期了吗?不是说很快就会醒过来吗?今天早上她离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那个时候她还能感觉到姐姐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她还相信很快她就会醒过来,会微笑看着这个世界。
  会很快。
  很快,是很快,很快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萧萧再也感觉不到她那平稳的呼吸和心跳。
  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只有和她有关的回忆。
  萧萧还是愿意相信姐姐很快就会醒来。
  可事实把一切都击碎,幻想在现实中不可能生长。
  泪水再一次像洪水般涌出,她张开嘴,想要呼喊,可没有一点声音,整个世界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是谁在欺骗她?
  说这是梦?
  她恨自己,为什么非要揭开?
  就当这是一个梦不好吗?
  她痛苦地咬着拳头,希望时光可以倒流。
  泪水几乎要将她淹没,意识在涣散的边缘徘徊。
  有人
  在拉她,她的感觉那么遥远,仿佛拉动的只是她的躯壳。
  “姐姐!”
  她终于喊出了声音,世界不再安静,所有的声音都回到了耳朵里,旁边有隐隐的哭泣声。
  “姐姐,你醒醒啊!”
  萧萧把盖在娇娇身上的整块白布都扯到了地下,白色的布带着一股凄凉,慢慢地飘落到地上。她拉着她的手,放在脸边,泪水滴落到她的手上,晶莹澄澈,可是她再也感觉不到那份温热。
  “暮娇娇,你醒醒!”
  暮娇娇!
  醒醒!
  醒醒!
  醒醒!
  世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没有了一点声音。
  她无力地摇晃着躺在床上的娇娇的身体,娇娇的脸也随着身体的晃动而轻微地摆动着,她安静得像一个熟睡的孩子,可她再也感觉不到了,感觉不到有人在为她哭泣,有人在摇晃着她的身体。
  有人在为她伤心,落泪,痛不欲生。
  这一切都渐渐地变得越来越远。
  渐渐地遥不可及。
  白布重新盖回了那个似乎还留有余温的身体上,医生把她推走。萧萧哭喊着,拉扯着,一切都于事无补。有人把她拉开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推着姐姐的车子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消失了便永远了不会再回来。
  不会再回来了。
  她无力地坐在地上,地面的冰冷一点点地混入她的血液,直到全身都变得冰冷。
  时间凝固了,世界冻住了,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她站起来,迈动麻木的双腿,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顾卫拉了她一把,没有拉住,跟着她一起跑出去。
  外面又开始落雨。
  为什么总是在傍晚?
  北方已经是飘雪的季节,只有这里还在下着冷雨。
  
☆、(41)
  萧萧在雨中疯了般地奔跑,冰冷的雨水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都已经麻木,没有了痛疼的感觉,只感觉有东西落在脸上,是雨水或者是什么,已经是她毫不关心的问题。
  她现在只想奔跑,在这雨中,在这暮色中。阴沉的天气,极力渲染着她的情绪,悲伤还是悲痛?
  狠狠地踩在水洼中,溅起的水花落到了脸上,又随着泪水一起落下。细小的沙石灌进鞋子里,摩擦着她的脚心,狠狠地踩下,钻心的疼痛,像是把沙石嵌进了肉里一般。
  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奔跑。已经停不下来了,像是穿上了红色舞蹈鞋的小女孩一般,双脚不受大脑的控制。只有这样奔跑,才有可能。
  但是还有可能吗?
  姐姐还有可能醒过来吗?
  不可能了。
  一个既成的事实在她的心里来回地拉扯着,一下一下,血慢慢地滴落,一滴一滴,在心里流淌。
  泪水混杂着雨水,在脸上无声地流淌。
  霓虹灯渐次亮起,即使下雨,也会是一个灯红酒绿的夜晚。
  是谁的灯红酒绿,一切都与她无关。
  “扑通”一声,身边溅起巨大的水花,耳边响起紧急的刹车声,明亮的汽车灯光晃疼了她的眼睛。
  她坐在一个大水坑里,手撑在地上,呆呆的,大脑里反应不出任何东西。
  即使是面对死亡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黑色轿车的窗户摇了下来,司机不顾外面哗哗下的大雨,把头伸出窗外,破口大骂:“你他妈想死是不是?想死的话老子现在就可以送你去西天!”
  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几乎都泡在了肮脏的泥水中,萧萧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可以这么狼狈。她仍然没有反应,看着天空落下来的雨帘冷笑,怎么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了暮忠林,连语气都是一样的。
  车主看她没有反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疯子”,然后开着车擦着她的身体驶过,水花溅得她满身满脸都是。她霍地站起来,大声地对着驶过的汽车吼着:“我就是疯子,我就是想死,你怎么不把我撞死!你来呀,把我撞死呀!”真的是疯了,她用力地跺着水坑里的水,溅起的水花在她的腿边旋转。
  一阵阵的晕眩和恶心,她弯下腰在路中央呕吐起来。身体彻底被抽空了,再也站不起来了,“啪”的一声,全身都被水花淹没。
  霓虹灯在雨夜中散发着冷冷的光芒。
  萧萧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滴答滴答的声音传入耳朵里,雨好像已经停了,没有听见哗哗的声音,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她翻个身,浑身的痛疼蔓延开来,就像是把身上的骨头全部拆开然后又重新组装了一遍。衣服还没干,黏黏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她用手撑着床坐起来,不记得
  自己是在哪里,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马路上那片明亮的汽车灯光上,反射在水面上,明晃晃的。 
  她好像是在一间屋子里,很宽敞很黑的一间屋子,没有一点亮光,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窗户里透进来,整个屋里的气氛让人感到宁静。
  她揉揉酸痛的胳膊,实在记不起来了,这里不是医院,也不是自己的家里,这里的床很宽,很软,像小时候她睡的公主床。
  “你醒了?”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辨不清它传来的方向。
  萧萧害怕地停下手里所有的动作,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略微的迟疑后,她问:“是谁?”
  “救你的人。”声音不再那么虚幻,可以判断出是从窗户那边传来。
  萧萧循着声音望过去,在距离窗户不远处,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的轮廓,他的眼睛反射着点点亮光,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点像鬼魅,她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谢你。”她低下头,犹豫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努力地回忆,她好像是在路上奔跑的时候倒在了水坑中,没想到会有人把她捡回家,本以为她醒过来后还会是躺在肮脏的泥水中。
  “不客气。”他的语气在黑暗的夜中显得更加清冷,像是秋日里的寒霜,不严寒,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冷。略微的停顿后他又说:“要不要开灯?”
  “不用。”萧萧坐在床上,看着窗边,看着他的轮廓,这是一个和她有些相似的人,喜欢黑夜的寂静,不喜欢在夜晚开灯。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的正中央,身体挡住了从窗户里透进来的大部分光线。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萧萧只能看清他穿的是一件蓝色的衬衫。
  “我应该回去了。”她从床上下来,摸索着找自己的鞋子,可怎么也找不到另外一只。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被放大,站在窗边的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鞋子只找到了一只,她窘迫地找着自己的另一只鞋子,可是越急就越是找不到,虽然是在初冬,她的头上竟然开始冒汗。
  “不用找了,你的另一只鞋子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了。”他依然面向着窗外,背对着她,声音依旧带着冷的味道。
  她停下来,穿着一只鞋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这个样子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我抱你回来的时候鞋子就已经不见了。”
  抱回来?
  她转过脸去看着他的背影,他像雕塑一样地站在窗边,抱着胳膊,动也不动一下,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他说抱她回来的语气淡到极点,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站着,仍然没有说话,刚才心中起了小小的波澜,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回家,任哪个女孩子也是要好好
  消化一下的。
  “在床上放着一双新的鞋子,你穿应该可以。”他像一位指挥作战的将军,淡定自如地说。
  听到他的话后,萧萧看向床上,黑暗中一个黑色的像是鞋盒的东西放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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