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好，我帮你转学。”
  “高考前的这两个月我要回家住，我们的交易暂时中断。”
  肖安愣了一下，黑暗遮挡了他脸上有些无措的表情。她是要离开了吗？为什么？他的心里有隐隐的害怕。
  “我已经教训过林枫，你还想怎样？”肖安揽着萧萧腰部的手加重了力道，他不想她离开，起码不是现在。
  “与她无关。这两个月我想好好学习。”她要好好学习，她要再一次让人对她刮目相看。
  “那高考完后你必须回来，永远不要离开！”
  “好。”萧萧回答得干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肖安几乎以为是他听错，他猜不透她的想法，隐隐地，心里还是不安。
  萧萧转到了新学校，是一所寄宿学校，她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回那个冰冷没有
  任何温暖的家。
  当她第一次回到家的时候，她有些惊讶，家里好像有人居住的痕迹，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和好像是上顿剩下的饭菜，厨房里也有做饭时留下的痕迹，碗筷刷得很干净，并没有和想象中的一样蒙上一层尘埃。她想不出是谁会住到她的家里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暮忠林回来过。
  难道他没有离开吗？
  门上的锁响动了几下，然后门被推开，暮忠林惊讶地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萧萧。他发现家里的门没有锁，以为是家里来了盗贼，没想到推门后看见的是，是好久都没有回家的女儿。
  萧萧避开他的目光，走进自己的房间，转身关上门。
  暮忠林有些恍惚地走进去，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他的女儿真的回来了！
  他走进厨房准备晚饭，没有人看见从他眼睛里流出的浑浊的泪水。
  萧萧躺在床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葱花放进油锅里响起的“嗤啦嗤啦”的声音，熟悉的感觉恍惚中以为是回到了从前，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记忆的片段不断地拼凑，渐渐地成了一副副完整的画面，说好了不回忆，可一丁点的熟悉都会让回忆决堤。
  一直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暮色一点点地将白天吞噬，然后变成完全的黑暗。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吃饭的时候暮忠林没有喊她，她躺在床上能清晰地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想起了小时候她和母亲闹了别扭总是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天一点点变黑，姐姐和母亲会轮流来喊她吃饭，她总是固执地不肯出去，静静地听着外面传来的碗筷碰撞的声音，心里在想着你们再来叫我一次我就出去。可现在再也没有人喊她出去吃饭，暮忠林怎会喊她？以前就算是她最后没有出去吃饭，母亲也会把饭给她留在锅里，现在呢？
  萧萧听着外面没有了动静，才从床上下来，轻轻地走到厨房，想找一点可吃的东西。她习惯性地打开锅，而后又觉得这真是多此一举。可是当她打开锅的那一瞬间，惊讶地差点把锅盖掉在地上，锅里放在一碗米饭和一碟菜。她举着锅盖，愣愣地站着，眼前的景象就像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一般，那么不真实。她伸出手，碰到碗沿，还是热的，不是在做梦。
  暮忠林何必做这些让人感动的事，他不知道她恨他吗？
  
☆、（81）
  时间像东流的江水，日夜不停地流逝。
  萧萧在新学校倒还适应，刚来的时候也会偶尔听到别人的议论，猜测她为什么要转到这里来，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如果不是有事谁会在马上就要高考的关口转校呢？萧萧不在意他们的议论，即使被她听到，这比那些流言蜚语好多了，况且她来到这里，换一个新环境就是要静下心来，好好地学习。
  第一次模拟考试，萧萧的成绩在一般以下，几乎靠的全是过去的基础，她并没有感到多么地失望，对于自己的现状她很清楚，她能做的就是再努力一些。
  第二次考试，她上升了十个名次，是班里成绩上升最快的一个，班主任特意在班会上表扬了她。再距离高考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每个人的水平都被挖掘到极限，只剩下了极小的上升空间，萧萧以这样快的速度上升，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有的任课老师也开始注意到她。
  第三次考试，她顺利地考入了班级前十名，再次因为成绩上升快而引起班里人的注意，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注意到这个瘦瘦小小，在高考前两个月转来这里的这个女孩子。老师们的眼光里都是赞赏和骄傲，仿佛她的成绩也同时证明了他们的能力。
  第四次考试，她与班级第一之差一分，位列班级第二。高考即将到来，学生们开始出现浮躁厌学的现象，老师苦口婆心地在讲台上讲解，学生的听课效率却很低，自习的效率更低，所有的人能保持住现在的成绩已经很不错，可萧萧却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取得这样的成绩，有些人甚至开始怀疑。但他们不知道当他们浮躁的时候她是多么认真地在学习，当他们在睡觉的时候，她还在打着手电筒，窝在被子里解数学题，当他们都在午休的时候，她还在冒着被老师抓到的危险背着单词。她的付出他们没有看见，看到的只是她的成绩。
  虽然有了以前的上升的作为铺垫，可还是有人怀疑。
  怀疑的人不只一个，包括她的班主任。
  办公室里，萧萧安静地站在班主任——一个头发稀少的中年男子——的对面。
  “萧萧，我知道你成绩上升快是件好事，可是——”班主任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这个学生看起来不像是会作弊的人呀。
  “老师，我没有作弊，我的成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萧萧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任何畏惧，她本来就是清白的。
  “老师知道，可有很多人怀疑呀。”班主任看似烦恼地说。
  “现在怀疑还有什么意义吗？马上就要高考了，你们看我高考成绩不就是了？
  ”
  班主任有些哑然，被萧萧这样一说，好像现在怀疑她是否作弊真的没有任何意义，高考成绩就能证明一切。
  她要用高考来证明自己，她依然可以这样优秀。
  在高考前一周学校里放了两天假，让大家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为高考做好准备。
  这是一所寄宿学校，每个月回一次家时间已经很长，这一次因为临近高考竟然四十天才放假，恋家的学生归心似箭。萧萧对那个家并没有所谓的想念，但还是会有隐隐的牵挂，时不时地就会想起，虽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想。
  回到家里，是中午，暮忠林不在家。
  萧萧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离开，每次回家到会发现他在这里的证据，而且每次回家锅里都会放着一锅鸡汤，用人参和天麻精心熬制的鸡汤。其实转学后她总共回家也不过两次，上一次的时候，她回到家，在厨房里不单单找到了鸡汤，还有很大的虾子和做好的排骨，都是她小时候爱吃长大了好久都没有吃过的东西。而唯一没有见到的就是暮忠林，晚上他也不会回来，所有萧萧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离开，如果已经离开，又何必回来做这些事情，她已经不需要他来牵挂。
  喝着他熬的鸡汤，眼睛都会酸涩，眼泪会流出，一滴一滴地滴到碗里，萧萧就和着眼泪喝完整碗鸡汤。
  回到家里，萧萧有些习惯地走进厨房，打开锅，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萧萧毫不介意地盖上锅，他以前做的也许是在施舍她，最后他还是要离开。她从袋子里舀出大米，开始做饭。
  当厨房里油烟四气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萧萧关掉煤气灶，匆匆跑出去。
  打开门，差点惊掉下巴。
  门口站着的是夏明和李娟，脸上带着装出来的温和的微笑。
  “你们来这里干嘛？”萧萧冷冷地问。
  他们脸上的笑容更盛，更假，李娟先开了口：“萧萧你要高考了，我们特意过来看看。”
  “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萧萧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萧萧，等等。”夏明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萧萧，“这是给你的，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要注意身体。”袋子里装的是一些补品。
  萧萧看他们一眼，接过袋子，“东西我留下，你们可以走了。”萧萧并没有任何感激，现在他们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他们欠她家的。
  “那个，你跟肖总说一下——”
  “我不认识什么肖总！”萧萧看到李娟脸上的假笑就觉得恶心。
  “就是肖安呀，你不是跟
  他很熟吗？”李娟急急地说。
  “我说我不认识，你们滚！”萧萧把他们推出门外，连带着他们带来的东西一并扔出去。
  李娟气得在外面直跺脚，明明就是跟那个肖安有一腿还不承认，要不是她挑拨肖安怎么会突然要收购他们的公司？
  夏明无奈地叹息着，拉着李娟离开。
  萧萧关上门，身体倚着门一点点地下滑，最后坐到了地上。
  她抱着胳膊，把头深深地埋起来，默默地哭泣。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突然觉得很悲伤很悲伤。她有些后悔她跟肖安之间的继续交易，为了报复自己的父亲而跟他进行那样的交易，是不是有些傻？
  但一切都不能挽回。
  暮忠林一直没有出现，直到萧萧返校他都没有再出现。
  她再次确信，他之前所做的是施舍，是准备离开之前的同情。
  
☆、（82）
  高考即将来临。
  天气已经变得炎热，在五十多个人的教室里，尽管有四台电扇呼呼地转着，中午的时候还是会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