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萧萧

  “当然是来等你回来了。”肖安抱着胳膊，脸上是平和的微笑。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方洛冷冷地对肖安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监狱里出来了，还真是小看了他呢。
  肖安并没有生气，依然微笑着，转过头看着方洛，“你很有本事嘛，竟然联合乐家把我送进了监狱。你以为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真能把我怎样吗？现在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肖安一转身，又潇洒地坐回沙
  发上，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皱起的眉头随着吐出的烟圈儿舒展开。 
  “你到底想要怎样？”方洛看着悠然自得的肖安，猜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他想要报复吗？
  报复总是在轮回。
  “我还能怎样呢？现在乐家已经破产了，想不到吧？”肖安看着方洛，脸上是慵懒的笑容。“你当真监狱那种地方能关得住我吗？我只是想跟你们玩玩而已。”他又把头转向萧萧，说：“我没想到你会逃跑，还跑得这么彻底，我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他比我快了一步。”
  “没有快慢的分别，即使是你先找到我，我也不会跟你回来。”萧萧看着他，平静地说。
  “你——”肖安把烟狠狠地扔在地上，带着满身怒气朝萧萧走过来。
  方洛挡在萧萧前面，直直地看着肖安，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被两个小混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扔在地上的方洛了，从那件事情后，他就学习了跆拳道，他发誓要好好地保护萧萧，现在就是肖安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萧萧把方洛轻轻地拉到一边，看着肖安说：“我们谈谈吧。”
  他们是该谈谈了，这么多年，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要放下了。
  方洛担心地看着萧萧，萧萧握一下他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安静的咖啡厅里，放着舒缓轻柔的音乐，萧萧和肖安面对面坐着。
  “你不恨我吗？”肖安首先开口。
  萧萧低着头搅动着眼前的咖啡，轻轻地说：“不恨。”
  肖安诧异了一下，然后笑起来，“你应该恨我。”
  萧萧微微一笑，这么多年了何必再计较。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父亲在你最后高考的日子里莫名地消失了吗？”
  萧萧抬起头看着他，然后摇摇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暮忠林当初到底是不是真的离开了。
  “是我派人把他关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萧萧惊讶地看着肖安，难道暮忠林当初没有离开吗？
  “你终于有情绪的波动了，我还以为你除了看见我时的惊讶外就只会保持平静了呢，我讨厌你的这种平静。”
  萧萧又微微一笑，因为她不再计较太多，所以才能这么平静。
  “我不这样做你怎么会以为是你父亲抛弃了你们，你怎么会为了报复而留在我的身边呢？其实他一直都没有打算离开，当年他提出的离婚也是个误会，你母亲的死也许是和她知道了你和我的交易有关，林枫曾去医院里告诉我她，而我利用了你对你父亲的恨，你从昏迷中醒
  来后我就把你父亲关了起来，你转学后我把他放了出来，可是我觉得心里不安，如果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肯定会离开我，所以我又把他关了起来，让他看起来是抛弃了你们。当初你不知道真相，还是选择逃开。”肖安看着萧萧，他不介意让她知道当年的真相，至少这样她还会恨他，而不是见到他没有任何情绪。
  萧萧搅动咖啡的手突然停下，当年的真相是这样吗？母亲因为知道了自己和肖安的交易，怕她为了她而继续和肖安纠缠所以选择了死亡，而暮忠林一直都没有想过离开，一切都是误会吗？萧萧想起那天在病房门前对生气地对暮忠林说的那句话，“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让你的女儿这样，大抵是这个意思吧，她是责怪暮忠林没有看好她的女儿，而让她与别人进行了那样的交易。
  也许真的是这样，也许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
  “你不恨我？”肖安看着惊诧过后的萧萧，本来以为她会生气地甩他一巴掌。
  “不恨。”萧萧释然地一笑，喝一口咖啡。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真相是怎样已经没关系，谁对谁错也不必去计较，何必带着满腔仇恨过一生？
  “你为什么要这样平静，我宁愿你恨我！”肖安无奈地捶一下桌子。
  “肖安，我想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想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只是在找某一人的影子吧。”
  “是，确实和我的一位老朋友很像，她有和你一样的性格，但是她只是伪装成这样来骗我，她只是为了钱，而你是彻彻底底的暮萧萧，没有半分虚伪的成分。”
  “你喜欢的是那个虚伪的她，而我只是她的替身，说到底，你喜欢的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肖安一愣，幻影？他当真喜欢的只是一个幻影而已吗？
  “不要一味地追寻一个不存在的影子而忘了眼前的人。”萧萧看着从外面走过来的乐颖儿，她憔悴了很多，也许是和她家破产有关吧。“方洛说，乐颖儿一直在背着父母暗中帮你，她是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萧萧站起来，看一眼向这边走过来的乐颖儿，朝她微微一笑。
  肖安还在愣愣的坐着，萧萧的一句话让他开始混乱，他当真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影子吗？
  萧萧走出咖啡厅，抬起头，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有鸟儿在云中飞过。
  她微笑着走向等在马路对面的方洛。
  
☆、尾声
  萧萧的头靠在方洛的肩膀上，看着窗外向后退去的风景，闭上眼睛，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轻轻吹动着她的头发。
  她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了，当年萧萧失踪后肖安就把关着的暮忠林放了出来，之后他便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现在才在母亲的家乡小镇上发现了他，他这几年过得可好？
  她离开的这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回来后不久她碰见了司马阳，那个他们以前几乎没有说过话的男生，现在见了竟然感觉像是朋友一样，想起他以前还为了小枫子和方洛的事情误会过她，现在他们可以像朋友一样坐下来交谈。他已经结婚了，新娘不是小枫子，当初小枫子选择和他在一起，是看中他的家世，而她回到肖家后，自然有更好的选择，也许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司马阳，而司马阳一直是喜欢她的吧。想想这世间的爱情总是让人很无奈，能够遇到对方都彼此喜欢的有多么不容易，而彼此喜欢的人能够在一起又要经历多少波折，就像她和方洛。
  她紧紧地握住方洛的手，只要他不离，她亦不会弃。
  “怎么了？”方洛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
  “方洛，以后我们去那个南方小镇居住好不好？”
  “好。”
  天空开始落雨，淅淅沥沥的雨被风吹成一道道斜线。
  暮色开始从四周包围。
  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傍晚的时候下雨。
  这段路并不好走，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路上还长满了杂草，小镇的墓地没有城市中的豪华。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来给母亲和姐姐上坟，是她不孝。
  雨滴落在脸上，引出了压抑了好久的眼泪。
  她和方洛走在前面，后面的一行人抬着用纸扎成的马和元宝，这是这里的风俗，她乐意遵守这样的风俗。
  把纸马和纸元宝放在坟前，点燃，它们在雨中“呼呼”地烧着，这样的小雨并不妨碍它们的燃烧，红红的火光映红了人的脸。
  萧萧站在旁边，看着纸马和纸元宝在雨中渐渐地被烧成灰烬，雨滴把灰烬一点一点地打进泥土中。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许你们在我妻子和女儿的坟上放肆！”突然从坟的另一端窜出一个人来。
  爸？
  萧萧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指着周围的人，脸上是生气的表情，夹杂着天真。
  “爸，我是萧萧啊。”萧萧上前一把扶住他。
  “呜呜呜，萧萧，萧萧，我女儿呢，我女儿呢？”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你不是我女
  儿，不是！”他一把推开萧萧，用手里的树枝指着她。
  萧萧的心里一片冰凉，父亲不认识她了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眼睛里都是浑浊，变得和当年的母亲一样痴傻。
  “呜呜呜，你知道我女儿在哪里吗？我把她弄丢了，你帮我找她啊。”暮忠林扔下手里的树枝，摇着萧萧的肩膀，就像一个在问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子。
  萧萧颤抖地扶住他，看着他苍老的面容，胡子长长地挂在脸上，头发很长，好久都没理过，衣服破旧不堪，她的心里一阵酸涩。
  “爸，爸！”萧萧轻轻地唤他，他没有任何反应，只使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萧萧。“我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我带你去找她。”萧萧的眼泪混杂着雨水一起流下，暮忠林的眼睛里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萧萧扶着父亲慢慢地走着。
  雨还在萧萧地下。
  她扶着父亲慢慢地走出这萧萧的雨，像电影里被拉长的镜头。
  暮色更浓。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