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无华夜如歌

下午的时候，帅府的后院全是龙门的人驻守，蓝龙此刻正在向思羽汇报。
    “少主，信都发出去了，只要一有尊师的消息，我们会在最快的时间接他过来的。”
    “嗯，蓝龙，注意防卫，我爹虽然没了内力，但招式还在。”
    “是。”
    “秦苍穹那边有消息了吗？”
    “我们已经用刑了，但现在还是咬紧牙关。”
    思羽双手抱胸回来踱步，一会后看向他。
    “秦苍穹的目标是我，但却对我爹下手，显然他是要我尝尝痛苦，后面应该还有更毒的手段才是。”
    蓝龙也在沉思着，一会后，思羽也没想出个什么，看了看天色。
    “你先退下吧。”
    “是，属下告退。”
    蓝龙向思羽行礼后离开。
    看着蓝龙离开的方向，思羽独自沉思着，秦苍穹下一步会怎么走呢？思羽在想的同时月华也在东厢房内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从和小羽相识以来，这两年发生的事一一浮现在脑海，可是，一时间，月华也找不出头绪，秦苍穹要对付的到底是他还是小羽？或者说是两者皆是？而夜风擒现在的情况固然能打击两人，但应该不是秦苍穹所要的效果，那么，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月华温和的目光转向窗外的庭院，得尽快查出秦苍穹的目的，不然的话，后果怕不是他能承受的啊。
    晚上的时候，几人一起用餐，看夜风擒的样子，显然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到龙门的人驻守，夜风擒疑惑地问了下思羽。
    思羽淡淡地说，为了以防燕国探子混入军中，让龙门的人来驻守是当前的上策。
    夜风擒听后点了点头，让她多注意月华的安危，毕竟现在燕国对大景是恨之入骨，极有可能在暗处对月华下手。虽然月华的武功不错，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思羽点了点头，晚膳过后，思羽再次为夜风擒把了把脉，然后看着夜风擒上床歇下后才离开。
    月华坐在短亭的小凳子上，而赵无极立于一旁。
    “中阳王，你对蛊毒了解多少？”
    “回陛下，臣对蛊毒知之甚少，只知道蛊毒大多出于苗疆。”
    月华沉思了会，这才看向赵无极。
    “你给朕暗中找懂蛊毒的人，越快越好，这事不能让夜门主知道了。”
    “臣遵旨。”
    “嗯，夜了，你也去歇着吧。”
    月华摆了摆手，赵无极向他微微躬身，然后离开。而月华也缓缓踱步回东厢房。
    “兰轩。”
    见月华回房，思羽抬头，淡然地打了个招呼。月华缓步来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希望能用他的怀抱驱除她的不安。
    淡淡地月辉洒在两人身上，却无法照亮那黯然的心。
    第二天一早，思羽起床后便去看夜风擒，暗中询问了下龙门的人，他们表示，夜风擒没有异常。
    想了会后，思羽转身离开。思羽离开不久后，月华来了。
    “参见陛下。”
    见月华到来，众人忙下跪行礼。
    “平身吧。”
    月华淡淡出声。
    月华缓步向前，见夜风擒正在用早膳便上前在他面前坐下。
    “岳父大人，睡得还好吧？”
    “嗯，对了，小羽那孩子呢？”
    夜风擒起床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夜思羽不禁问向月华，他自然也知道了月华和小羽一直同房未曾分房睡过，他是过来人，自然从两人间的细微动作发现了思羽已经是月华的人。
    月华听了夜风擒的询问后眉峰一动，脑中闪过一丝什么但却抓不住个头绪。而在他还在深思的时候，却发现一道寒光闪过，抬眸诧异地看着夜风擒，居然忘了动作。
    直到胸口传来剧痛，月华才反应过来，而这时候，夜风擒第二把匕首又过来了。
    “岳父大人。”
    月华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格住夜风擒的攻击。这时候他知道了刚刚为何会觉得有些不对了，原来是刚刚夜风擒对小羽的称呼。夜风擒从来不会称呼夜思羽为小羽的，他一直叫她思羽，那么？
    月华退开几步，再次躲过了夜风擒的攻击，细看下去，这人不像是假扮的，难道，是蛊毒。月华马上便明白了秦苍穹的打算。见夜风擒再次攻过来，月华一个转身闪开，然而却扫落了墙边的花盆。
    “碰。”
    这一声让外面一直守护着夜风擒安危的龙门弟子马上便冲了进来，然而一进来看到的却让他们吓了一跳。他们的门主正在刺杀皇帝陛下，而皇上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且只露出了柄手。
    一时间，龙门的弟子都怔怔地看着这一幕都忘了要上前阻止。
    月华的胸前一大片的鲜红，头也有晕眩感传来，而这时候，夜风擒的匕首已经到了胸前。
    “兰轩。”
    思羽惊呼声传来，月华抬眸看去，思羽如闪电般飞身前来。
    “小羽不要。”
    月华见思羽的剑急刺向夜风擒，忙大声喝止，可还是晚了。
    一切似乎静止了，看着穿透夜风擒胸膛的太阿，月华的目光满是震惊。闻声赶来的赵无极也愣住了，而龙门弟子也全震呆了，少主她……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夜思羽，目光中满是同情和怜惜；而回过神的月华却不愿再去看这一幕。看着众人的反应，握着剑的思羽有了丝害怕；抬头细看前面的身影，瞳孔放大，不会的。思羽缓缓抬步，一步，两步，三步，那张脸，那张侧脸为何会是如此的熟悉。不会的，再次抬步，两步。终于看清了，这一瞬间，思羽的脸上满是惊恐。
    夜风擒缓缓低头看向胸前的剑，这时候他已经完全脱离了蛊毒的控制。而对之前的行为也全记起来了。
    “思羽，别……自责。”
    在思羽满是惊恐和不信的目光中，那记忆中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空的身影缓缓倒下。
    “不！”
    那满是震惊的一声响彻整个帅府。
    秦苍穹听到后一笑，夜思羽，我送你的大礼如何？
    “小羽。”
    夜思羽吐出一口血后便昏了过去，月华忙接住她倒下来的身体。
    “小羽小羽。”
    月华拍了拍思羽的脸颊，急迫的唤着她的名字。
    赵无极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赶上去。
    “陛下，宣军医。”
    “对，宣军医过来。”
    月华抬头看向赵无极，他这时候心如乱麻，刚刚发生的事让他还无法晃过神来。龙门的弟子这时候才回过神来，马上便有人去宣军医了。
    “陛下，您的伤。”
    赵无极目光移过去，看到了月华胸前一大片嫣红。
    “朕没事，军医怎么还没来。”
    月华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此刻他满心担忧的全是错手杀死夜风擒的思羽。正在他着急地往外看时，感觉到手上黏黏的，疑惑地抽出抱住思羽的右手，一看，月华心中一惊。
    赵无极和月华相视一眼，同时看向思羽，此刻的她脸色苍白，淡蓝色衣袍上的血格外刺目。
    “军医来了，军医来了。”
    龙门弟子托着军医一路跑来，众人忙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臣……”
    “快来看看小羽。”
    老军医本想给月华行礼，但思羽的样子让月华失去一贯的温润。
    “是。”
    老军医快步上前，一手搭上思羽的脉，把了会脉后看了眼月华再继续；一会后才放下思羽的手。
    “如何？”
    月华急急问道，赵无极等人也是一脸着急担忧地看着他。
    “回陛下，夜少主她，她。”
    老军医吞了吞口水，看了月华一眼这才继续。
    “她小产了。”
    一屋子的人一下子都愣了，小产，这个词的意思他们都懂。月华温润幽深的双眸中快速的闪过一丝悲痛。这是他和小羽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到来而欢喜，却要先承受失去他的痛苦。然而此刻他最心疼的却是怀中的妻子；前一刻错手杀死亲父，此刻又失去了孩子，她若是知道了该多痛苦啊。
    “那小羽呢，她怎么样？”
    月华声音那丝淡淡的悲痛怎么也藏不住了。
    “回陛下，夜少主是悲伤过度，情绪起伏太大才导致昏迷。再加上小产，身子骨一时会有些虚弱。”
    老军医看向月华的胸前，心中虽然担忧但却不敢说。
    “你马上去开处方煎药，小羽小产的事谁也不能泄露半句，违令者，严惩不贷。”
    “遵旨。”
    “军医，你快给陛下看看。”
    赵无极担忧看着月华，他胸前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了。
    “是。”
    军医替月华把脉后舒了口气，还好这匕首上没有摸毒药，刺的位置稍稍偏了点，不然怕是危险了。
    为月华包扎好后，军医便离开去开方子煎药，月华看了眼赵无极，赵无极点了点头，这才抱起思羽回东厢房。
    看着躺在床上的思羽，月华心中的自责更深一份。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夜夜缠绵，他却没有顾好她的身子，还让她四处奔波。若他能好好注意些，她虽然情绪起伏大，但也不至于失去这个孩子啊。如今岳父大人因他而死，孩子又间接因他而亡；月华心中有了不好的感觉，他和小羽怕是走到尽头了。
    他未曾想到秦苍穹既然会如此恶毒，他真的要小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他设计小羽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他要让小羽一生活在痛苦自责中。
    而今，阴差阳错，同时还失去了孩子，她该怎么办？或者说，他又该怎么办？
    抬手轻轻的抚着思羽的脸颊，她真的很自责很伤心吧，不然本来昏迷的她该是毫无知觉的，可是她脸上那难以诉说的痛苦让他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一贯温润的脸庞有些黯然。
    “小羽，你可会怨我？”
    月华握住思羽的手，低低的呢喃着。
    小羽，我爱你，可是我更知道你的性子，夹杂着父亲，孩子的性命，我们还能走下去吗？月华不知道，但心中却有一种要失去她的感觉，那种感觉压得他差点踹不过气来。若她就此离他而去，他该怎么办？此生，他已认定了她啊！
    小羽，你是否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夜思羽不久后醒了，一睁开眼便看到月华疼爱的目光。
    “兰轩。”
    思羽低低出声，月华伸手将她扶起来，思羽靠坐在床上。月华明白思羽此刻心中所想，但他却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
    两人一时间沉默无语，思羽的头一直低着，不敢看月华，因为不看他就不会想起之前的事，可是之前的事还是如猛水般冲击着她的脑海，她还是无法逃避。
    “兰轩，我爹，他，怎么，样了？”
    虽然很努力的想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可是有些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害怕。
    虽然不愿说出那个答案，虽然有可能为两人之间绑上死结，虽然不愿看到小羽难过，但月华还是无法瞒她。
    月华温润的脸上满是疼爱和怜惜，然而又夹杂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悲痛。
    “小羽，岳父大人去了。”
    月华有些黯然地说出让夜思羽悔恨到无以复加的话。
    夜思羽没有说话，月华明白，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此刻的她被悔恨和自责吞噬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月华轻轻地拍打她的背，无声的安慰着，直到那泪水触及他的肌肤时，他才松了口气，只要她肯发泄出来就好。
    许久后，夜思羽对月华轻声说道：“兰轩，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月华抬眸，看了思羽许久，然后起身，抬步走了出去。到了门边的时候，月华回头，看向思羽。
    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思羽黯然的脸还是忍住了，打开门，月华知道，这一步踏步，他和小羽之间就算还能继续下去，两人也无法再回到从前了。有些事，有些人注定横在两人之间。
    可是，这一步他却又不能不踏出去，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恢复了一贯的温润淡漠。抬步，踏出，反手，关门，整个动手一气呵成。
    知道月华已经出去了，夜思羽这才抬头，看向那扇阻隔了两人的门，她很清楚，是她将月华推了出去，可是她无法面对他。
    她不后悔救他，可是却有愧于枉死的父亲。所以这时候，只要看到月华便会想起夜风擒临死也不忘安慰她的样子。
    即便是闭上眼，她依旧无法忘怀。
    老天，我该怎么办？思羽仰头，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这一刻，她真的希望上天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月华出了东厢房后，在门外立了会，然后离开，让人宣赵无极到前厅议事。
    “陛下。”
    赵无极出声打断了沉思的月华，月华转身看向赵无极，赵无极行礼后起身看向他。
    “办妥了吗？”
    “回陛下，夜门主已经入殓了。”
    月华点了点头，这才移步坐下，再次抬眸，眼中尽是睥睨天下的的淡然，温润的语气中带着一抹帝王的威严。
    “中阳王。”
    “臣在。”
    听出了月华不同以往的语气，赵无极神色一正。
    “立即整军，朕要燕帝的人头，祭奠朕逝去的孩子。”
    温润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沉痛和狠绝的杀意；他妻子痛不欲生，孩子无缘出世，岳父因他枉死，这笔账，他会好好的和燕国算算。燕国，他要定了。
    “臣遵旨。”
    赵无极单膝点地，领旨。
    月华垂下眼皮，敛去了一切情绪。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即便是万里江山也弥补不了他失去和小羽失去的。
    岳父大人，还有那逝去的孩子，我会为你们报仇的，你们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