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覆江山不负卿

第34章


  
  苏蓦寻满意点头,方才的压抑气氛略微好转,珑芷抬头看他,而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触,她的身子被箍得更加紧。“很快,就快了。”一切的仇恨都会烟消云散,再没有人能够束缚他们。
  
  珑芷听苏蓦寻再三这么说,心中却是更加的不安,她干脆主动些,掂脚头吻向苏蓦寻的唇角:“我等你。”
  苏蓦寻浑身一僵,原本总是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晕红,俯首而下,吻住怀中少女的唇,轻轻辗转。
  
  他睁着眼睛,珑芷也睁着眼睛,两人互视,近在咫尺,几乎可以清晰看见对方漆黑瞳仁中倒应出来的自己的影子。很显然,两人都不会接吻,就那么僵硬地触碰着对方的嘴唇,那温热的呼吸却让人的眼睛都泛酸。
  
  直到听见院中的篱笆门“吱嘎吱嘎”的声响,两人才猛地离开对方的怀抱。陈绥远手中拎着一打山药,看着院中相拥接吻的年轻人,却露出略微叹息的神情。
  繁音啊繁音……你盼来盼去盼来的男子,终究不是属于你的良人。
  
  苏蓦寻执意送珑芷回倾城山庄,时值盛夏,简陋的马车行驶在落英缤纷的官道上。
  马车的空间极小,珑芷蜷在苏蓦寻的膝上,玩弄着苏蓦寻细长白皙的手掌。
  她的指甲划过他掌心的每一道掌纹,而那条象征姻缘线的细线却在手掌的四分之三处被生生折断。
  
  苏蓦寻的脸上却是温柔笑意,任由她摆弄着。
  珑芷坏笑着解过他绣着银色花莲的护腕,抚过他松开的衣袖,看见他如玉手臂上的那两排牙印,却唯独不见多年前望月崖上黑衣女杀手留下来的刀伤。
  “这么多年,怎么还不好?”珑芷望着小时候她在他身上留下来的记号。
  
  “你咬得太狠,怎么去的掉?”他跌下望月崖后,被因打仗而路过冥山的赵衡所救,而赵衡的定北王府中有无数珍贵药材,那些名贵的药膏,可轻易去除陈年伤疤,可他唯独不愿去除这两道小小的牙印。他很害怕,若是将来有一天再遇到阿芷,身上没有这条记号,她还会不会记得他?
  
  然而,那些近乎幼稚的想法在一点一滴的成长之中慢慢消失,这两排牙印却几乎快要成为他身上永恒的印记,直至他死去,也再也无法去除,或许可以说,他不愿去除。
  
  珑芷轻轻抚摸着那道牙印,轻叹:“去不掉也好,那样我在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可以遇见你,还会以同样的方式与你相遇,就算我在奈何桥旁喝了孟婆汤,再也不记得前世的记忆,只要看到了这牙印,我还是会选择钟情与你。”
  
  苏蓦寻抚着她的额头:“傻丫头,没有来生来世,没有奈何桥,也没有孟婆汤,我今生就在你身边,你只要抓紧我就好了。”
  珑芷撅嘴,半晌道:“男人都是理性动物,一点也不浪漫。”
  “……”
  
  他们走了,繁音却直直站在门框上,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即使那马车早已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眼泪终于潸然而下,两年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他爱上另一个女子。
  
  他们第一次相遇,在那个官兵满园的陈府。火光冲天,丫鬟奴仆四下奔逃。鼎盛一时的陈府终于被抄满门。
  而他便出现在那时,她居住的楼阁外,樱花烂漫盛开的地方,那时他还没有随时随地带着面具,身上带着还未痊愈的旧伤,消瘦苍白,看起来还是个文弱少年。可是却那么轻易地带着她和她的祖父离开了被官兵包围的陈府。
  
  他将她们安排在云清峰下的小村庄中,每月派人带来生活必须的银两,妥善安排他们的生活。
  祖父对他感激不尽,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他偶尔来,只身一人,子夜而至,带着各种各样的毒,要求祖父为他研究解药。她那时才开始思考,他们与他毫无瓜葛,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他们脱离险境?
  最后,她才终于晓得,他只是利用他们一家,他们之于他只不过是棋子而已。
  她每每一想到这,便痛苦几乎不能喘息。
  
  爱上他是多么致命的错误,她现在才终于知道。
  即使她以前反复地提醒自己,那不是你应该爱上的人,他太过于冰冷,情感太过于理智,本不会被任何感情所羁绊。可是直到一颗心沦陷的那一刻,她还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那一次,她发烧三四天,他至深夜而来,走到她的床边,只是皱眉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来的及说,便匆匆离去。
  她的脑海却铺天盖地涌出海浪般的幸福感,犹如一个从来没有吃过糖的小孩,初尝甜味,便再也无法自拔。
  
  她就是那个小孩,爱上他,再无翻身的余地。
  他只是生性冷淡吧!她时刻这样安慰自己,男人总是要成就一番大事业的,本不该为儿女情长所牵扯,可是直至那日他亲自抱来那位珑芷姑娘,她才晓得,他也可以那般温柔眷恋,在珑芷面前,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撕下多年的伪装,哪里是轻轻抚一抚额头能够比得了的?
  
  可是他终究是不会放弃权利的吧?前几日那飞信传来,她终于暗暗呼出一口气。他终究不会为了那小小女子便放弃自己的全盘计划!
  想着想着,她甩去眼角泪幕。
  
  她不会甘心,死不甘心,死不放弃,她要等到他成功的那一天。
  他将会登上无与伦比的王座,那里有无数美貌佳人,那是男人毕生地追求,她宁愿成为她们其中的一个,也不愿那个珑芷独享他。
  
  最后分离的时刻终于来临,仅仅是两个时辰之后,即使马车已经尽可量地行驶缓慢。
  “你要回定北王府吗?”珑芷最后再抱抱苏蓦寻。
  苏蓦寻俯身吻了吻珑芷的唇角:“恩。”
  
  “什么时候来接我?”珑芷还是不安心地扯住他的手。
  苏蓦寻严肃道:“唔……三个月之后……呃……不,两个月。”如果计划发展得顺利,只需两个月,他们便可以铲除孟无求和定北王赵衡。
  
  珑芷笑望着他:“拉钩吧!”她伸出手指。
  万丈华光下,他们的小指交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即使是温馨的地告别,珑芷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他们分离太久,每每相聚都来之不易,可是偏偏命运让他们必须分离。
  
  “到时候想要什么礼物么?”苏蓦寻低低言道。
  “礼物?”珑芷作沉思状:“呃,就两个月后把你打包送给我吧!”
  “……”
  
  倾城山庄还是那般热闹,莺歌艳舞,嬉笑怒骂,乱世荣华。
  珑芷的脚还未痊愈,却也不必再拄着拐杖,只是走路时一瘸一拐,样子颇为狼狈。走进山庄之中,不免遭人讥笑。
  她毫不在意,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不见流翘和孟郁。
  走到倾城山庄后花园的时候,抚春楼里却传来了流翘惊慌失措的喊声。
  
☆、第三十一章 以死相胁
  珑芷脚步加急,急匆匆地走进抚春楼中,而抚春楼她的寝房的门却被一把铜锁锁住,房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流翘!发生什么事了?”珑芷惊讶地拍着房间的门:“谁把你们锁在了里面?”
  话音未落,房间里便可以听到孟郁如同野兽濒临绝境般痛苦的嘶喊,像是在欲望和绝望中垂死挣扎的人,发出的声音让人惊骇。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珑芷的脸霍得地变了颜色,她急忙从头上取下束发的金簪,意图将眼前的铜锁打开。
  “孟郁!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你要是敢动流翘!我就把你的十八辈祖宗的祖坟通通掘光!”珑芷一边焦急地开着锁一边咒骂着孟郁。
  
  这个孟郁趁她不在,就想对流翘动手动脚,没那种可能!流翘不是他倾城山庄中的那些个女子,可以任由他摆布。
  直到头上有汗珠滴落,她手中那把铜锁才被她打开,当她冲进房间的那一刻,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
  
  “流翘……”她急忙冲到挂着粉紫色纱帐的梨花木大床上,看着衣物凌乱不堪的流翘。看着她泪痕满面,紧咬着的下唇还是如同脸一样的颜色。“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流翘紧闭着眼,死死拽住胸前被扯乱的衣襟,她的泪一滴滴流在珑芷的手背上,滚烫又忧伤。她摇摇头:“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声音像从天外飘来。
  
  不是她想的那样?珑芷几乎失笑!
  
  她一把扯过床前挂着的那把纯邪剑,将剑拔出风一样地刺向孟郁。
  她要用他的弟弟的剑来教训他这位禽兽不如的哥哥!
  可是,折断的剑锋就快要刺向孟郁的胸膛之时,珑芷却猛然顿住。
  
  孟郁的脸色仿佛极其痛苦!一会儿苍白如纸,一会炙热如火,眼神涣散,仿佛在做什么痛苦的挣扎。
  忽然,他神色定住,瞧着珑芷手中的纯邪剑,在她惊怔的间隙一把夺过,珑芷被甩向右边的桌子上,桌子上的茶壶茶盏全体在巨大的冲力下摔裂在地。
  
  珑芷握住自己的脚踝吃痛地抬起头,却惶恐地睁大了双眼,“孟郁,你要做什么!!”她失声惊呼。
  只见孟郁毫不迟疑地将纯邪剑刺入自己的腹部,片刻,他颓然倒地,脸色如死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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