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照上的人在敲门

第五十四章 意外


    在噩梦里被疯子女人多次扔进黑洞,对灵魂归窍的感觉从惊恐到兴奋,再从兴奋到厌烦。我觉得我已经“死了”很多次,不会对死亡产生恐惧。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被无头红衣女鬼附身的时候,我是实实在在地经历了一次死亡,仍然感到很是害怕。
    在害怕的同时,我还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一种快感,让我十分舒服。当时我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心理变态。直到后来,知道死亡癖这一病症之后,才彻底明白,自己果然是一个心理变态。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不是暴露狂、色情狂、暴力狂、偷窥狂、异装癖、恋尸癖等令人听了就感觉恶心的心理变态。我这种变态,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危险、恐怖,还不至于让人们对我讨厌到想把我弄死(把我弄死我也会在临死前爽一下,俗称“过把瘾就死”)。
    其实,只要不让我面对死亡,或是经历死亡,我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我的怪癖被激发出来,所表现出来的,也不过是兴奋而已。在我想来,这也没有什么变态的。
    事实上,初次真实经历死亡之后,我对死亡蛮期待的。可惜村里每年都会死人,却都是老人正常死亡,对这种死亡,我毫无兴趣。
    怀着对死亡期待的心情,走过了五个年头。我从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变成了初中三年级将要面临中考的初中生。
    大概真的是小时候营养的底子没打好,初三将要中考的那年,我的身高迅猛增长,从原来的一米五零直接蹿到一米六八,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一米六八,距离一米七只差两公分,可惜不论我如何狂吃猛造,也无法让自己的身高达到一米七。直到现在,我仍然背着“三等残废”这个沉重的心理包袱。
    十五岁这个年龄,孩子们大多开始注意到自己的长相,注重人前的形象。女孩子们开始注重打扮,男孩子们则开始注重自己的穿着,衣物的整洁,还有贼眉鼠眼地观察女孩子们的脸蛋和身材。
    我恰恰是个例外,因为懒散的性格,最讨厌麻烦事。早上洗头刷牙已然是我最为痛苦的事情,再让我经常洗衣服,注意衣物是否整洁,还不如杀了我。
    所以,在学校我的存在,颇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初中这个阶段,是一个对爱恋懵懵懂懂的时候。上了初中,得知男女是可以恋爱的之后,我便悄然地搜索能够让我心动的小女生。不知道是我眼光太高还是我们班的女生相貌水平实在不怎样,全班三十多个女生里,我没有找到一个能让我心跳加速的。
    而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我看到已经上了高二,放假归来的璐姐时,大脑一片空白,心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变得轻飘飘的,险些飞出我的胸膛。
    我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突然出现,难免慌张。脸变得有些滚烫,我想肯定是红了。
    我曾说过,我的性格,时而内向,时而外向,因面对的人而异,因所在的环境而不同。
    十七岁的璐姐,身上仿佛带着无限的阳光,无论走到那,都能把周围照亮。连那些早早辍学在家,整日无所事事臭不要脸的混混们,在她面前,都不敢抬头去看她。她似乎变成了圣洁的天使,几乎所有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学会了评判女性身材的我,自然有一个我自己的评价标准。看到璐姐之后,便目测了一下她的身材,结果让我心动不已,差点心跳加速直接昏迷。
    她是我所见的女孩之中,身材最棒的一个。
    她的脸蛋,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初时看,并没有什么感觉,可越看就越觉得这张脸蛋,美得不可方物。总之,是越看越漂亮的那种。
    我知道自己大概是喜欢上了她,遗憾的是,我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看到了喜欢的人,也不敢凑上前去,知道自己的感觉之后,便不知如何去面对她。
    璐姐显然察觉不到我心里的变化,回到家里仍然会找到我。两个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东跑西颠,尽情玩耍。在一起,也只是聊聊天,说一些没有营养的话罢了。
    记得是高考那两天,她们的学校要让给高考考生考试,学校放了三天假。她便从距离村子六十公里的县里回来,在家好好放松一下。距她说,高中的学习气氛非常紧张,几乎每天都要保持一个高度集中的状态。
    她回来的当天晚上,便找到了我,拉着我在十字路口,讲述她高中生活。
    夏天的八点多,天色还不是很暗,隐约可以看到四周的景物,不过我心里仍是忐忑。十字路口,几乎是我最畏惧的地方,无论在哪里,看到十字路口,我总是感觉膀胱发紧,尿意横生。奈何璐姐非要到这里来聊天,我也没有办法,谁让她在我心里留下了天使的阴影呢。
    “我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在这撞了鬼。”璐姐喜欢直来直去,一语戳中我的要害。
    我可怜的小心肝颤了一下,偷眼扫视了一下周围,没在眼角的余光里发现红色小点,安心不少,勉强笑了笑:“是啊。”
    “你不知道吧,后来我妈和我说,那个女鬼,生前是村子里的一个孤女,年纪轻轻就死掉了。他老爹是一个杀猪的屠夫,不知怎么着,突然发起了狂,然后把她的脑袋……用斧头剁了下来。后来她的老爹被警察抓走,她的妈妈因为夫离女亡,承受不了打击,喝了农药,死了。女鬼死之前,穿的正是一件红色的长裙。”璐姐娓娓道来,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她讲的是爱情故事,而不是恐怖故事。
    我听得心惊胆战,牙关紧咬,食指不安地在膝盖上敲打。听她顿了一下,我急忙问道:“璐姐,你现在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璐姐根本没理会我岔开的话题,而是继续说道:“为什么管那个女孩叫‘孤女’呢?是因为她还没有嫁人就死掉了,还是横死。这是村子里的一种叫法,不知道别的地方是怎么称呼这样横死的女孩的。孤女不能火化,不能埋在花果山(我之前提到的村子东南方向的墓山),这也是村子里的规矩。于是,她的头和身体被放在朱红的棺材里,被埋在了一个地方。简默,你猜她被埋在了哪里?”
    这个时候,我听得全身战栗,汗毛都竖了起来,那还有心思回答她的问话?
    璐姐神秘一笑,说道:“被埋在了你们学校(我们镇子里唯一的一所中学,也就是我正在读书的地方)男厕所的位置。”
    我几乎要疯掉,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男厕所?我几乎天天去,如今让我知道了这个故事,以后我还怎么去上厕所?
    “为……为什么……埋在……那里?”我脸色煞白地问。
    “初中以前不在那,是后来迁到那里的。现在,初中所在的地方,正是女鬼家曾经承包的土地。”璐姐笑眯眯地解释。
    我机械地扭过头,看着她,觉得她越看越漂亮的脸蛋,一点也不漂亮,反而非常邪恶、阴森、恐怖。
    “那年之所以找上你,大概只是碰巧,也不算是碰巧。她应该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人作伴,恰恰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碰到了你,于是顺理成章地附在了你的身上。”璐姐越说越恐怖。
    我木然地看着她,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她就是这样,喜欢恶作剧,我越是恐惧,她就越搞些恐怖的东西。对于她来说,捉弄胆小的我,比做任何事情都有趣。
    “你怎么了?”看到我表情不对,她紧张地问道。
    “你成功把我吓住了,恭喜你。”我的语气毫无感情色彩。
    “看你这个胆小的样吧!”璐姐“咯咯”地笑了起来。
    正在她得意之时,她家的院子里忽然传来剧烈的狗吠声,几乎到了凄厉的地步。
    尽管天色暗淡,我仍然能看到她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是老黑?”我问道。
    老黑是她家狗的名字,已经活了十五年,在狗的世界里,算得上是寿星老了。农村的笨狗,很少有活过十年的。村子里的人每当看到老黑,总会玩笑地说,这只老狗都快成精了。
    老黑这个名字,不是它一直沿用的,而是逐渐改变的。它五岁之前,叫小黑,十岁之前,叫大黑,十岁之后就叫老黑了。
    老黑是一只非常乖巧的大笨狗,小时候我没少欺负它,有时候还会骑着它玩耍,以至于我小时候经常烂裤裆(我们村的俗语——骑狗烂裤裆)。不管我怎么欺负它,它总是像看白痴一样看我,从不咬我。
    在我的印象里,老黑只有在晚上,人们入睡之前,响亮地叫两声,那是在和村子里其他的狗狗们进行交流(我是这样认为的)。它在周围狗狗们的世界里,俨然一副“长老”的架势。只有在它叫过之后,村子里其他的狗才会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此起彼伏地“交流”着。
    像今天这样凄厉的叫声,从来没有过。
    璐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不管我是否被她刚才的讲述吓破了胆,匆匆向家走去。
    一个人在十字路口停留,我是万万不敢的,只好急忙站起身,紧随其后。
    我们一前一后,进了她家的院子,来到了老黑的狗窝前。
    当我们看到老黑的模样时,都是呆了一下。
    紧接着,璐姐悲痛的叫声在我耳边炸响:“老——黑——”
    而我,仍保持着呆愣的状态,脑子里反覆地想着一个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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