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祸江湖

药王岛上，住着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天下第一神医药王。说他古怪，是因为如果他看对眼的人，就算免费倒贴，他也给你医治，如果是他看不顺眼的人，就算给他金山银山，他也绝不会让你踏入药王岛一步。药王的武功算不上一流，却能妙手回春，在江湖上也是一呼百应的大人物，江湖上不知多少英雄豪杰都欠过他人情，只要他一声吩咐，就能为他赴汤蹈火。所以，江湖上常说，得罪过药王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得罪他一人，等同于得罪了江湖上成千上万的豪杰。
    药王岛。
    上官夜坐在轮椅上，望着远处的云海沉思，脸上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如今，在药王的神丹妙药之下，上官夜手上的经脉已经复原了，可是双腿……
    如今上官夜更加惜字如金了，那天之后，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比以往更加沉默了。这段时间，上官夜越来越懂得操控轮椅了，不用晚晴在后面推，也可以独自在小院内来回走动，尽管这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走动”。
    上官夜扶着轮椅，靠着墙壁，颤颤巍巍地想要站立起来，刚刚直起身子，上官夜就感到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从腿上传来，简直像是敲打在骨头一般，痛得让人颤栗发抖。上官夜咬了咬牙关，无视腿上的痛楚，继续扶着墙壁想要直起双腿，豆大的冷汗顺着鬓发流了下来。
    然而，上官夜刚刚直起身子，便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头撞到门槛，一阵头晕目眩。上官夜心中一阵烦躁，死命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似乎这样才能让双腿乖乖地站立起来。
    刚刚熬完药，端着药碗走过来的晚晴，看到眼前的一切，吓了一大跳，手中一颤，药碗摔倒于地，黑色的药汁全流了出来。
    “大师兄，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不要这样……”晚晴赶忙上前拦住上官夜捶打自己的手，眼泪直落地哭喊道。
    “我难道一生都要靠轮椅行走，我难道一生都要当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人！”上官夜还很年轻，一年前还是个有着宏图远志，以天下为己任的少年侠客，更是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成名剑客。如今，当年的辉煌却换为如今的暗淡无光，任何一个年轻人，都无法接受自己一生永远无法站立来的事实。上官夜不是神，他也不例外，他的心中也会彷徨和恐惧。
    从那天后，上官夜再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如今终于开口了，却是这般自暴自弃的想法。晚晴心中酸楚，她能感受到大师兄心中的迷茫和痛苦，尽管从表面上大师兄看起来很是平静，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再也不能行走的事实。
    “别担心，会好的，药王医术赛过华佗，一定能把你的腿治好的。”晚晴有些哽咽地安慰道。
    “晚晴，辛苦你了，其实你不用来管我这个背信弃义，为江湖不齿的废人的。”上官夜苦笑道。
    “不要这么说自己，大师兄永远都是晴儿心中的大英雄。晚晴所做的一切，都无怨无悔。”晚晴捂住大师兄的嘴，不让他这么轻贱自己。
    上官夜心中一痛，为什么晚晴不是洛小叶，如果洛小叶能够有晚晴万分之一的真心，就算是让他废掉这双腿，那又何妨？
    那日，晚晴一个柔弱的女子背着经脉尽断的上官夜，竟然走了漫漫长路，还爬上了药王岛高耸入云的高山。上官夜根本无法想象，晚晴单薄的肩膀是如何背负起自己沉重的重量的。
    药王脾气古怪，根本不许上官夜两人入内，晚晴竟然一步一个台阶的跪拜磕头，直直磕了两百个台阶，头破血流，头重重撞地的声音让上官夜心惊。最后，晚晴晕倒了过去，每一个台阶上都是一个鲜红的血印，药王感叹不已，终是心软，让两人入岛疗伤。
    那一刻，上官夜也被感动触动了，也渐渐明白了晚晴对他的感情。可是晚晴要的，他给不了。他要的，却也得不到。他对晚晴，也只有兄妹之情和感激之意。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刀剑之声。药王谷素来冷清，地势偏僻，能够找到这里的江湖中人实在不多，也不知道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晚晴，推我出去看看。”上官夜神色凝重，难道是自己的仇家找上门来了？自己如今身同废人，岂不是要连累晚晴，任人鱼肉？
    刚一出山门，上官夜就看到他如今最不愿看见的人，却也是他如今最想要见到的人，而天下间，能让上官夜如此矛盾纠结的人，唯有洛小叶了。
    洛小叶一身雪衣，手舞寒剑，像是天外飞仙一般，游刃有余地在十几个药王谷弟子中来回穿梭，不紧不慢，像是在闲庭信步一般。那般耀眼而美丽，足以让天下男人都沉醉的妖艳蛊惑，却偏偏带着一种不敢亵渎的圣洁和光芒。上官夜感到自己死去多时的心，似乎重新鲜活了起来，山上的空气似乎也清新了几分。上官夜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一次次发誓要忘了她，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决心全部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住手！”上官夜喝道，也不知道是同洛小叶说，还是同那些药王谷的弟子说的。不过，洛小叶竟然乖乖地听话真的住手了，然而那些药王谷弟子又岂会听上官夜的，一把把长剑朝洛小叶的身上刺去，洛小叶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像是根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一排排长剑朝她劈来。
    上官夜心中大惊，还没来得及思量，梅花镖便脱手而出，打落了十几把寒光粼粼的长剑。上官夜的腿不能行走，可是他的手已经痊愈了，仅仅凭借这双手，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是他的对手。
    上官夜刚一出手，便明白过来，这个世上，又有什么人能够杀得了飞叶公子的，洛小叶不过是在逼他出手，试探他究竟有多傻，究竟对她有多么的深情。上官夜苦笑一声，难道到现在她还怀疑自己的真心吗？难道为了她背叛天下，落到这步田地，她还需要一步步地试探自己？
    “这不是该来的地方，你走吧。”上官夜有些失望地下了逐客令，虽然天知道他有多么渴望见到她。洛小叶像是一杯毒酒，让人上瘾，上官夜只希望自己可以戒掉她，忘了她。
    “普天之下，没有我到不了的地方。”洛小叶并不是在说大话，连逍遥岛防守严密的密室她也可以闯入，连皇宫大内她都可以来去自如，这普天之下，还当真没有她飞叶公子不能去，无法去的地方。
    “这里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难道我一个半废之人，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成？”上官夜冷冷地讽刺道，说到半废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一阵抽痛。
    洛小叶美丽的眼睛也微微颤抖了一下，伤痛一闪而逝，看着上官夜的眼神有痛楚，有迷离，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雾蒙蒙的迷茫。
    是爱是恨，是缘是劫，洛小叶也迷惑了，她的心如同迷雾一般，连她自己也看不清。
    药王谷上，药香四溢，别有一番风味。
    上官夜坐在轮椅中，手中捧着一大坛烈酒，地上更是一大片破碎的酒瓶，烈酒从嘴边溢出，沾湿了他的衣领，流入他的颈中。
    洛小叶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一把抓过酒坛，用力地朝墙上砸了过去，哐当一声，酒坛摔得粉碎，美酒全部溢了出来。
    “上官夜，你究竟要自暴自弃到什么时候？你有点志气行不行？”这是上官夜第一次看到洛小叶这般凶过，可是洛小叶就是生气发怒，也是这般的美丽，让人沉醉。
    “不用你管，反正这双腿也给废了。”上官夜伸手又准备朝桌上的美酒拿去。
    “啪”的一声，洛小叶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上官夜，你有没有点出息，你还是不是男人，这点磨难都禁受不起吗？”
    上官夜自然是个男人，还是一个武功高绝，自尊心极强的男人，当然不能忍受被心爱的女人看轻。
    “你要我怎么做？”上官夜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不得不说，洛小叶生来就是他的克星，让他毫无招架之力，却依然甘之如饴。
    洛小叶从药王的口中得知，上官夜的腿已经好了八成，而至今无法行走，却是由于心理的原因，在上官夜的心中，对无法行走的事实有着深深的恐惧，而这种恐惧让他不敢相信他已经可以站立起来了。
    洛小叶突然有些心酸，抱住上官夜的脖子，坐在他的身上，把头埋在他的身后，“我一定会让你站立来的，再困难的难关，我们也可以一起度过。”洛小叶刚刚还像是一头杂毛的野猫，如今却像是软软的小白兔，柔情似水，温柔无边。
    洛小叶身上的体香让上官夜有些恍惚，本想推开洛小叶的双手也突然无力起来，反而把洛小叶紧紧地抱在怀中。
    “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能站立来呢？”上官夜试探道，你会不会弃我而去，忘了我？
    洛小叶魅惑一笑，附在上官夜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我就一剑杀了你，省得你半身不遂地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