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婕妤传

“皇上，殿外宸妃娘娘求见。”新来的太监总管卫公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赵琰说道。赵琰提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接着写着，眼皮也不抬地说：“让她走，就说朕在忙着国事，谁也不见。若她是为了某个人来求情，替朕告诉她，让她死了这条心。”“这……可是娘娘刚才说，她是为了大夏和安赵的事情来的。”赵琰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一下，淡淡地说：“传她进来吧。”“奴才遵命。”
    掀开的棉布帘子，卷着些许雪花刮了进来。身穿白色裘毛披风的女子渐渐地走近，清冷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赵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刺了一下，疼地揪心，冷不丁的寒到心底。这样的声音几时从这个女子的口中听到过？她不该永远是那么的明艳活泼、说着一句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她不该是像一只雪地里的玉兔，蹦蹦跳跳地跑到他身边，挨着他，问他写的什么字，念得什么诗？
    他依旧是带着温温的笑意，看着她，问道：“心兰找朕来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朕说？是你七哥还是父王给你来信了吗？”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意：“臣妾不叫心兰，臣妾叫顾飞雁，皇上也可以称呼臣妾娜吉拉。”同样冰冷的眼神射向赵琰，看得他不寒而栗。“臣妾的哥哥没有来信，是臣妾想给哥哥写信。”“可以啊，心……爱妃写好了，朕可以叫人八百里加急帮你送去。”
    “不必了。苏勒哥哥走之前，特地送给臣妾一只鹰，说若是遇上紧急的事情，就写信回去。臣妾在来之前已经放走了鹰，告诉哥哥和父王，说我在皇宫有人要杀我，相信不出数日，大夏的军队就会抵达凉州境内，直指中原。”
    “你……”赵琰万分惊讶，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甜腥腥的味道冒上喉咙。他强忍着，冷笑着说道：“你少来这种把戏，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不认识多少字吗？连认字都困难，你会给苏勒写信？眼下谁还敢帮你写？”“不认识我可以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不会写我可以去拓！可以去描！信不信由你，你若信了，就请你放过我和赵逸，我保证从此离你远远的，绝对不会威胁到你的皇位和江山；你若是不信，也随你，那你就等着大夏的军队和安赵开杀吧。还有，如果你现在就想杀了我，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大夏的使节会先来赵都，到时候知道他们的公主死了，我父王更加不会善罢甘休。臣妾告退。”说完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心兰！”赵琰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就那么恨朕，那么在意那个赵逸吗？难道朕给你的这一切，都抵不过一个赵逸？他现在恐怕已经是一个废人了，难道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飞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紧，回头冲着赵琰喊道：“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赵琰，你爱过我吗？你爱过沐兰泽吗？爱过祝瑾萱、苏梦筱，还有那个古玲珑吗？不，你没有爱过，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最爱的永远都只是你自己而已。你对所有你想得到的女人温柔，等她们爱上你，你再温柔地离去，让她们永远追随着你，心甘情愿地等着你。第一个看透你这一点的就是沐兰泽！而第二个人就是我！
    你以为全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会爱上你吗？你做梦吧！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至少我顾飞雁不会！你有爱你的母后、爱你的女人们、皇位、江山、至高无上的权力地位、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誓死效忠的大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不错，密谋造反是赵逸的错，可是你早就知道他的目的，根本就是掌控了一切等着他来钻你这个圈套，然后让全天下看赵逸这个乱臣贼子的所作所为、名正言顺地吞掉他的财富、除掉这个人。你封兰泽、梦筱是为了巩固你的太子之位；你借瑾萱之手除掉兰泽，是想除掉沐太师的势力；你冷落苏贵妃是为了借刀杀人，一边削弱苏太尉，一边推动赵逸；你纳入古玲珑，又是为了让他父亲平衡他和楚寒一的权力。你真的好自私、好阴险，有的时候躺在你枕边，我真的是怕极了。
    顺便对你说一句，越是看起来美丽的东西，她有可能越危险；越是看起来无心机的人，她也可能最致命。你我不都是一样的人吗？”
    “噗！”鲜血喷在雪白的纸上，如点点绽放的梅花，女子决绝的背影找不到丝毫往日的情分。掀开的门帘，寒风夹杂着冰雪刮了进来。“呵呵，也许这就是报应。可惜你不知道，朕是真的爱上你……”
    楚寒一带着飞雁来到了天牢，“赵逸！赵逸！”她愣愣地、有些迟疑地看着那个蜷缩的身影，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的人听见了她的声音，先是急急地抬起头，然后却死命地向里爬着。“不，，不，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你对我说，他没事，他很好的！”飞雁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拼命地捶打着楚寒一。“他……已经看不见了，也不会说话，他的手筋和脚筋都已经被挑断……”楚寒一不忍再说下去，也不忍再看下去，对着牢头吼道：“还不快打开门！这次是皇上的旨意！”“是是是！”牢头忙打开粗粗的铁链。
    飞雁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赵逸却挣扎着要挣脱她的手，拼命的埋着头。“赵逸，我是飞雁，我是飞雁啊！你听听我的声音，你听啊，我们可以走了，永远地离开这儿了。我带你回大漠，回我的大夏，我们可以永远的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
    “啊，啊……”粗粗的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他拼命地摇着头，躲开她的手。飞雁却一把抱住他，心疼地哭着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开你。你说话不算数，是你说的，如果哪一天我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要你听见我摇银铃的声音，你就会来找到我，带我走。现在我找到了你，你休想食言，你必须要带我走，我赖定了你，这辈子都赖着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赖定了你！”她含着泪，从怀里掏出那串精致的六角银铃，清脆的银铃声响在空荡的牢房……两个终于重逢的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马车缓缓地驶出赵都皇宫外。“飞雁，送你到这里，我就要走了。”“谢谢你，楚大哥。”锦帽貂裘，白绒绒的毛，长长的、细细的辫子，楚寒一不舍地望着飞雁，笑着对她说：“看来这身打扮还挺适合你。飞雁，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你跟我说飞雁这个名字的来历。你对我说，鸿雁高飞，是祥瑞之兆。看来你师傅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你真的是从北国飞来的一只小鸿雁。”
    飞雁狡黠地眨着那双大眼睛，笑吟吟地说：“那是！现在，小鸿雁就要飞回去了，飞回那片属于我的自由自在的天空。不会再回来了哦，不要太想我，更不要对我说你会想我，里面那个……”她朝马车里指了指，做了个害怕的鬼脸，说：“他知道了会不高兴的。”楚寒一笑着点了点头，说：“我才懒得想你！自作多情！你还欠我很多钱呢！什么时候还我？”“你还记得呢？太小气了吧？”“哈哈……”
    楚寒一突然停住了笑，有些依恋地看着天空的飞鸟，对飞雁说：“帮我多去看看萨日娅吧，告诉她，我很想她。”“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不想回去守着你的萨日娅？”楚寒一的脑海中重又浮现了长河、落日、星空的画面，摇了摇头，笑笑说：“不了，我是安赵的子民，我不能离开这片土地。我会跟皇上说，我想继续云游四海，不想留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地方。顾飞雁，不，娜吉拉，如果有一天你们大夏的军队到了我们安赵的边境，我楚寒一还是会披上战袍，不会对你们客气。好好对你的赵逸，别欺负人家瞎子和瘸子！”他一扬马鞭，调转马头策马奔去。
    “你才会欺负人！楚寒一！你给我去死！”飞雁冲着他的背影喊着，“我偏不去！”“哈哈……”她最后一眼看向这高高的宫墙，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和不舍，“我这个兰婕妤也算是当腻了吧！走喽！还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好！”对于她来说，最大的留恋和不舍她已经带着一起走了，去那个楚寒一口中一望无际的大漠、有绿草和牛羊的天齐山脚、去骑马、看落日、看星星……
    高高的城楼上，一个茕茕孑立的身影哀伤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皇上，离去的就不要再想她，有的时候飞在天上的飞鸟也会很幸福。”一双纤细如玉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赵琰看着玲珑笃定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