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为媒

第120章


白逸立即摆手,道了句无妨,然后抬眸道:“水火无情,女君不去看看吗?”
云洙却轻蔑一笑,脱口道:“此等事务,还容不得我出头。”
看到白逸略有诧异的目光,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下句话便带着些解释的成分:“白逸君不知,奴家愚笨,平日并不涉足府中事务,当真是个无用之人,此时就算去了,反倒是添乱子……”说着扭头对一个侍女吩咐,“你去瞧瞧状况,若是人手不足,便从我宫里调。”
“可是女君……”得了命令的侍女眉头蹙着上前一步,话还未了,就听到一声凄厉的鸟鸣,苏颜迎声而望,只见一只大鹏鸟自西而来,那里正是走水的景阳宫所在的方向,此刻望过去,果真隐隐约约有火光映天。
黑色大鹏鸟上立一侍女,到了云洙面前缓缓控制着鹏鸟落下,却并不落地,其人也神态漠然地站在鹏鸟背上,居高临下道:“景阳宫走水,君上有挂念之物在景阳宫内,如今拖着病躯只身深入火海,任谁也拦不住,女君难道不去劝一劝吗?”
只见云洙面色沉下去,眸色深沉,就好似化不开的丹朱,将手在袖中握紧,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待开口,忽听到身畔白逸轻飘飘道:“既然如此,女君也不必勉强陪客。”又道,“不如本君也一道去瞧瞧,或许还可助女君劝司尘上君一劝。”
这个提议使云洙面露难色,想了想请白逸来的目的,终是道了一句:“好。有劳白逸君。”
苏颜正在梳理这片刻内发生的事,还未梳理出个头绪来,就被一只温润的手握住了手腕,蓦地撞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心一惊,听到白逸道:“小白,你既懂得召雨,也随着来吧。”
还未开口询问“你怎知我懂召雨”,就因为那双过于清明的眸子而不由自主点了下头,苏颜觉得自己此生同火颇为有缘。
景阳宫的火势比想象中还迅猛,早有雨师忙着布云行雨,却丝毫不见火势弱下来,兴许初燃起来的时候无人发现,待到火势大了,已来不及。
据说景阳宫原是司尘寝殿,后来因司尘身子不好,需在药殿调养,便闲置下来,如今算来已有好几百年。木造的房子本就易燃,又疏于管理,加上昆仑四季皆如寒冬,天干物燥,这一场火事,也是早晚之事。
却不知司尘不顾安危冲进火海,所要寻的是什么贵重之物。
“君上现在何处?”云洙一到近前就抓了个正提了水往火海里送的侍女询问,神色明显比方才多了份急切。
那侍女的脸早被熏出一块黑,好似从未遇过这么大的火势,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颤着声回答:“奴婢也不知,只知君上冲进去后,就再没出来……”
云洙眉头蹙的更紧:“人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侍女答:“大约有……有半个时辰了!”
云洙脸上立刻出现愠色:“君上冲动,你们这些做奴才的就不知拦着点吗?”
侍女换上哭腔,有些委屈:“奴婢也想拦,可,可君上的脾气,女君也是知道的啊……”自家君上想做什么,又有谁敢拦?
“那可曾派人入内寻找?”
“回女君的话,君上入内之前,吩咐说,说谁也不许随着进去……”
云洙松开她,低低骂了句:“一群废物!”
侍女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一副可怜样,云洙也不理会她,直直越过她朝前而去,白逸及时拉住她:“女君有何打算,要入内寻人吗?”
云洙顿住脚步,嘴角扯出个嘲弄的笑:“这些奴婢们忌惮她们的主子,只知遵从主命而不知变通,可以于危难之时置主子的性命于不顾,而奴家是个妇道人家,只知嫁夫从夫,既然夫家有了命令,不准闲杂人等入内,奴家自然没有违令惹夫家嫌的道理。”又侧了头无所谓地道,“所以奴家在这等着。等着看这场火事如何终了。”
这一席话说的刻薄,跪在地上的侍女垂着头,表情透着些羞愧,又透着些不甘,低声道:“君上吉人天相……”小小火事而已,这嫁来昆仑百年不到的女君,莫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点?
“这真火可不懂什么吉人天相。”一直沉默的苏颜听到这里,不无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吐出这句话来。
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一惊,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去看说这话的人,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那是个白裙的姑娘,似乎是因为惧冷而披了件朱色大氅,气质清丽,容貌却很是普通,只一双眸子清亮,再将目光移到她身畔的玄袍青年那里,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此人应当是白逸神君的贴身侍女,今日是随神君来拜访的吧。
只是,连神君都没有开口,她一个小小侍女,哪里有说话的份?
苏颜却不理会侍女的目光,只专心想着面前的火事,她当年在火莲圣境里尝遍世间所有种类的火,只一眼,便确定了七八分,而云洙也不是吃白饭的,他们凤族自业火之中涅槃而生,没有不懂火的道理,她怕是早看了出来,这火遇水更盛,不灭不熄,是先天之火。
因此,才不急着入火寻人吧——
除非她想尸骨无存。
而司尘入内之前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怕也是出于这个缘由——总不能让自己的族人为自己陪葬吧。
“只是是谁放的火呢……”苏颜摸着下巴,继续自言自语。
少女的这句话落到云洙耳朵里,使得云洙不由自主地眯起凤眸,微微侧头,眼角余光瞥到少女那副过目即忘的平凡容貌,一抹奇异的感觉恍然涌上心头,好似,在哪里见过她……
可是又是在哪里呢?
那抹夹杂了厌恶的愧疚感,又是自何而来的呢?
火焰的热力灼的人皮肤兹兹作响,那感觉在扑面而来的烟气中转瞬即逝,云洙回过神来暗自道,既然是白逸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是平凡人物,而且瞧着白逸对她那般态度,更不应将她当做普通侍女来对待。
生出了试探之意以后,云洙忽然这般对苏颜道:“方才白逸君说小白姑娘懂召雨之术,不知可否拜托给姑娘呢?”
苏颜连连摆手:“奴婢的召雨术是小儿科,如今已有雨师在此,怎好班门弄斧呢。”又补充道,“何况,这九天真火遇水更旺,奴婢以为,还是先让雨师停下,灭火之事我们还是再寻良策为是。”
白逸赞赏一般望了苏颜一眼,接口道:“小白说的是。看来本君平日没有白教你。”
苏颜扯了扯嘴角谦虚道:“君上您教导有方,奴婢还差得很远……”不过话说回来我卖弄一下学问有你啥事?
白逸笑得无害:“小白明白就好,日后要更加用功才是。”说着拍拍她的头,道,“不过小白说话还是这么合本君心意,本君果然没有白疼你。”
苏颜想咬他一口来着。
抽了抽眼角,道:“君上还是那么爱开玩笑。”
白逸仍旧温和地笑着:“本君的玩笑可不是随便对谁都会开的。”
那请您不要对我开……
云洙听着他们一来而去,终于忍不住插嘴:“那依小白姑娘和白逸君来看,该如何是好?”
不待苏颜开口,白逸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只听那只狐狸事不关己道:“我家的小白皮厚,不怕被火熏,不如叫她去寻上一寻?”
苏颜想骂人的心情在此时升上了至高点,白逸这只狐狸果然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吧……
刚想义正言辞地拒绝,白逸那张祸害模样的脸已凑至近前,突然清晰的气息,几乎让她尖叫出声,只听他凑在耳边轻轻开口说了一句话,苏颜便立刻僵直了身子。
白逸低沉的嗓音在耳畔轻柔的响着,好似要柔和她的一颗心,苏颜将眼睛轻轻地闭了闭,张开后,冲云洙道了句:“奴婢并不是昆仑的人,自然不必遵司尘上君的命令,若是去寻人,自然也非我不可。”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解铃之人(6)
被白逸的一句话说的头脑热起来,还来不及仔细思索后果,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
等到苏颜为自己的智商骤降而感到万分后悔的时候,自己却早已捏了避火诀,冲入走水的景阳宫,无后路可寻。
白逸说的那句话是:“你难道不想救你家师父了吗?”
虽然不知白逸为何说这样的话,也不知救与不救司尘同帝君的安危有什么关系,理智却告诉苏颜,此时的自己只能选择相信白逸。
事到如今,白逸其实也没有理由算计她。
好在苏颜有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经历,认定了自己此生与火这种元素势不两立,因而在随玉清师尊修道的时候,特意央求师尊传了自己一个避火的心法,那心法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只是那避火诀虽能有效阻隔热力,却阻不了烟雾呛鼻,也阻不了视线模糊,苏颜半道上受不住,只好弄湿自己的衣袖小心地掩上口鼻,一边仔细分辨着道路,一边避过那些不断烧塌下来的横梁,朝里面探索着走去。
无奈景阳宫面积过大,又不知司尘会在哪个位置,寻了半日,也不见踪影,在火海中茫然四顾的苏颜,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司尘?”硬着头皮往前走,也管不了许多,终于这般试探地叫出声来。
“司尘,你在哪里?”喊出的声音刹那便被火焰吞灭,大火吞烧一切的声响在耳边无比清晰。
世界是个被火焰包围的封闭空间,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席卷过头顶,略带着绝望的压抑,一时之间试图占据苏颜的心。
为了摆脱那种无力感,将声调提高一些接着喊:“司尘啊,你在的话就吱一声……”
却听“噼里啪啦”一声巨响,头顶的横梁突然又砸下来一根,苏颜险险避开,站定后望着方才所站之处,抚着胸口感慨了句万幸,却忽然生了退缩的念头——再这样下去,自己有几条小命也不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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