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清欢

邵子莫刚入大厅便看见清欢安静的坐在主位上，邵子莫也没多想，便大刺刺的坐在他旁侧的另一主位上，心不在焉的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桔子剥着皮，清欢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安静的品着茶，邵子莫心里斗争了许久，一咬牙，轻声道：“公子，我问你件事情。”
    “恩。”清欢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
    “那个，上次你和慕容公子在屋子里说话我正好听见了，当然，我不是故意的。”
    清欢气定神闲道“我知道，我听见你在外面。”
    邵子莫听到这句话不由的一暖，“你中毒了？能说说症状么？虽然我不太懂毒，但说不定就让我碰到熟悉的了。”
    毕竟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没见过猪跑也看过武侠小说不是，当然这些话都被邵子莫死死压制在肚子里。
    清欢没有立马回答，他转头对上她的眼，他黑色的眸子如黑洞一般似乎在窥探着邵子莫的心，半晌，清欢平静如溪水般缓缓道：“这个毒是公主为了牵制我留在府中而下，自从我苏醒后，只要对公主起了杀心，浑身就如被无数蚂蚁啃噬一般的疼痛，肚子涨的其大更是剧痛难忍，无法动弹，只要没了这个心思便不会发作，再者便是，我不能离开公主府。我曾试图偷偷逃走，但是不到百里这毒便又开始发作。”
    邵子莫微微皱眉思考，“还有什么？前些日子你脸色发青是怎么回事？”
    清欢微微低头轻笑道：“······我不能动情，除了公主以外的人，我若动了一丝情愫也会有毒性发作，只是不会那么重，五脏六腑翻搅似的疼，不过疼过三个时辰就没事了。”
    清欢一直说的很平静，邵子莫心却乱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清欢的眼中看不到除了冷漠的其他感情，他在压抑，压抑一切的喜怒哀乐，前些日子躲着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邵子莫心口微颤，不由的紧了紧手指，不想用力过猛捏破了桔子，顿时呲了自己和清欢一脸，清欢闷哼了一声，有些扭捏的用袖子抚着眼睛，邵子莫赶忙撇下桔子跑到清欢身边，笨手笨脚的抓过抚在眼上的那只手关切道：“到眼睛里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动，出了眼泪就好了。”
    清欢任她折腾，一脸的无奈窘迫，真是败给这个丫头了，跟她在一起真无奇不有，刚才想事情想的专心，没注意到她手上的桔子，清欢苦笑着揶揄她：“姑娘新研制的暗器毒镖真是别出心裁啊。”
    邵子莫被清欢说的窘红了脸，没再做声，两指轻轻掰开“中镖”的眼睛猛的吹了一口气，瞬间一股泪水顺着眼角流了出来，清欢眨了几下眼，针刺般的感觉减了许多，邵子莫尴尬道：“毒解了。”
    清欢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清澈而灵动的双眼，让他的心再一次微微悸动，只是此时的悸动只会意味着致命的疼痛，清欢突然双手捂住腹部脸部扭曲的趴在桌子上大口的粗喘起来，邵子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吓了一跳。
    无措的看着清欢瞬间惨白的脸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如细雨一般留下，他却紧紧咬着牙，拼命的忍耐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浑身如筛子般剧烈的颤抖。
    这该有多痛，邵子莫的一颗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抓住，生生的疼，邵子莫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急的手足无措：“清欢，怎么办······怎么办？”
    清欢用尽所有的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走。”
    邵子莫的心被捏出了血，眼里是无尽的落寞，她想帮他，他却硬生生的推开了她。
    她却不知道，清欢的突然发病是因为对她的一丝悸动。邵子莫难过的低下了头缓缓移动步子后退，清欢忍受着剧痛，眼前的阴影在渐渐退去，可是那痛却更加清晰，一颗心没来由的空，只有疼痛不住的往里面钻。
    清欢不知道为什么，待反应过来时已将快要转身的邵子莫拉到了身前，双臂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腹部努力的呼吸着，平复心神缓解疼痛，似乎只有嗅到她的气息他才会感到安心。
    邵子莫腰间被勒的生疼却紧紧的抱住清欢的头颅无声的留着泪，轻抚着他如丝绸般的墨发，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最终选择将她带入自己的世界，那一刻，邵子莫知道，她心中的城墙溃败了，败的一塌糊涂，她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她认了。
    三个小时后毒性平息了，清欢就那样抱着邵子莫昏睡了过去，邵子莫满身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不由的有些腿软，脑袋也终于可以思考，细细的想着清欢所描述的毒性，而且慕容鸿他们好像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解毒的法子，为什么是法子而不是药呢？
    如果是已知的毒，再困难都应该是有药或者解药的记载的，竟然说没找到法子只能说明江湖上恐怕没有这个毒的记载，腹部发涨？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不能离开公主，不能对其他女子动心，这······，邵子莫不禁想到了一种邪术，蛊。
    蛊是传说中苗疆女子特有的一种巫术，蛊最初也是因为女子防止自己心爱的男子变心而放的一种毒术，清欢身上的毒性都与蛊的毒性相似，以前多数是看小说和奇闻异录的时候看见过这种蛊毒，但是，万事皆有根源，既然苗疆对此有过记载那就代表古时一定出现过，但是在这个异时空，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的时代难道也有这种东西？
    “在想什么？”清欢倦怠的轻轻出声，他竟然抱着她就这样睡着了，松开手臂身体微微倾斜，轻靠着椅背抬手揉揉酸涩的太阳穴，不禁苦笑，什么时候对她竟是如此的依赖。
    邵子莫被清欢的声音唤回心神，看向闭着眼缓神的清欢柔声道：“我抚你去休息吧。”
    清欢微微摇头：“一会儿慕容要来与我议事。”
    邵子莫点点头，刚要抬脚才发觉自己腿完全僵硬了，刚才光顾心疼清欢，待清欢睡着后又顾着想事情竟然把腿站到僵硬了，邵子莫扶着桌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不容易在清欢面前逞回能，还这么挫的腿僵了。
    邵子莫苦着一张脸窘迫的站在那，清欢有些好笑的起身扶着邵子莫，取笑：“还是我抚你休息吧。”
    “呃······。”邵子莫此时心中无限的悔恨，看吧看吧，最近日子过的太清闲了，这身子养的多娇气。
    邵子莫摸摸鼻子，一边忍着疼机械的走动一边询问：“那个，你身上的毒你可知道是谁给的公主？”
    清欢扶着她的胳膊慢慢移动回道“我派人查过，说是公主一次外出跟着皇上狩猎，在林中误伤了一名女子，女子不知哪里人，奇装异服，本来皇上下令要杀了那名女子，那天正好公主高兴便出手救了她，后来那女子为了答谢公主给了她这个毒。”
    “公主的脾气还真是多变。”
    邵子莫撇撇嘴接着问：“你可见过这个毒长什么样？”
    清欢微微皱眉：“公主给我喂□□时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坛子，是从里面取得□□，那药丸是红色的，但是滑到嗓子里我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入了身体里。”
    邵子莫眉头皱的紧紧的，清欢知道她在思考，只要她一想事情，那张脸的表情就是这样，有些好笑的可爱，清欢心中微动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
    “公子，你身边可有人探过公主的屋子？”
    “探过，一无所获。”
    “那公主有没有喂养过什么？”
    清欢听到这双眼微微张大：“有，她在一个坛子里养了许多毒虫，她有一个怪癖，每到一定时间就会将手放到那个坛子里喂食那些毒虫。”
    邵子莫转头看向清欢：“能不能查出那奇装异服的女子来自哪里？”
    “我早已派人查过，那女子来自夷国，夷国南方边界有许多山人，她便是其中之一，但是具体是哪个部落的，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好多进山的探子都没能出来。”
    邵子莫沉思了许久本能的伸手抓紧清欢的手臂沉声道“看来只有试试了。”
    清欢闻言步伐一顿望向邵子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们苦苦寻找了四年的解毒法子竟然会让眼前的这个女子参破？
    邵子莫面色凝重的回望清欢：“但是这个赌注有点大，具我分析，你应该是中了一种叫做蛊的毒，而且应该是子母蛊，母蛊在公主体内，而子蛊在你体内，这是一种邪术，也只可能在你所说的那种边境部落里有，所以你们一直找不到解药，应该有用药解毒的法子，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只要杀了母蛊，子蛊也会死。”
    也许这是她到这个世界来杀的第一个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是此时却是最大的预谋者，邵子莫心中有些沉重缓缓道：“杀了公主你会不会解毒我也无法保证，如果杀了她你还是无法离开公主府，那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清欢沉默，眼中依然平静，只是变的更加冷酷，长期的中毒不允许他有除了平静和淡漠以外其他的感情，邵子莫看着他，心中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帮他还是害他。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有些凝重，此时却响起了敲门声，清欢收了收心神，轻声道：“进来吧。”
    推门而入的是慕容鸿，他一进门便感觉到了气愤的不对，眼神扫过清欢和邵子莫，微微沉思了下便恭敬道：“公子”
    慕容鸿话说了一半，提防的眼神微微看向邵子莫，清欢端过茶轻抿一口淡声道：“说吧。”
    慕容鸿收回目光走到旁侧的椅子落座：“前几日有名探子负了一身伤从大山里跑了出来，中了毒，与公子身上的毒十分相似，那探子说这是一种巫术，来自深山部落，只有女子会用，但是解毒的法子却十分诡异，他一直不得要领，并且那探子也是中毒之人，话没说多少便咽气了，死时肚子里爬出许多恐怖的虫子。”
    清欢听罢皱着眉陷入沉思，邵子莫扭头看向一旁的清欢，声色笃定到：“我敢肯定这毒就是蛊。”
    慕容鸿不明所以的看向与清欢并齐而坐的邵子莫，清欢点点头对着慕容鸿平声道：“现在只有一个解毒的法子，杀了公主。”
    慕容鸿一愣，看向邵子莫一脸的震惊，握着折扇的五指紧紧收拢，指关节泛白，眼神中透着疑虑。
    清欢微微吐了口气，看向慕容鸿平静而冷硬的命令：“慕容，我们等了太久，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如果失败了，你带着小鹊离开，将她带到夷国安置妥当，我们精心准备的事全权交予你处理，都由你来决策。至于天月，我早晚是要取她性命的。”
    清冷却不容置疑的声色，慕容鸿看着清欢沉默，眼中闪过无数的情绪，最终归为平静，他明白，现在他们别无选择，他异常冷静的问道：“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
    “好，在下先去安排了。”
    “去吧。”清欢轻舒了口气，表情比平日还要安静，似是最终面对了死亡一般坦然，邵子莫看着这样的清欢不由自主的伸手覆上他搁在桌角的手背，他的手还是那样冰冷，常年毒素的折磨让那双本该修长有力的手变得干枯。
    清欢转头看向满眼关切忧思的邵子莫不由的苦笑：“子莫，你还想让我毒发一次？”
    邵子莫蓦地缓过神来，赶忙将手收了回来，尴尬的摸摸鼻子，清欢轻笑：“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邵子莫点点头，起身离开。
    清欢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不由的轻叹，刚才有一瞬间他突然很想让她留下，然后抱着她度过也许是这个罪孽余生的最后一夜，不知道何时，自己竟陷的这样深了，与她相处的初始他能安然若定的将体内的毒素控制住。
    但是，渐渐的，自己失去了控制毒素的指挥权，她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自己的毒性。
    清欢轻轻叹息抬手揉揉疼痛的眉心，将所有思绪归为平静，自己的过去肩负了太多，怨恨、悲痛、心死，那些尚未愈合的刀口还在心中隐隐作痛，无时无刻提醒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现在，生命中再次出现一个牵动自己情愫的女子，······该如何？
    起初，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当慕容鸿带来那个制毒的异方时，邵子莫与自己而言不过是一个容器，现在呢？竟然会因她而毒发，清欢自嘲的苦笑，起身向着厢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