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清欢

凉亭中三人正谈的兴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将谈话打断，邵子莫没有练过，耳力自是没有那二人好，只是不明所以的看向突然默不作声的二人。
    清欢微微侧首便看到一旁的红漆柱子上定着一枚木针，与凌溯对视一眼，便默然起身先行离开。
    邵子莫傻愣愣的挠挠头，待清欢走远，凌溯便朗声对邵子莫道：“贤弟，今日真是喝的尽兴，走走，你我久未相见，今个儿一定阔谈到天亮。”
    邵子莫摸摸鼻子，虽不明白那二人唱的哪一出，却也尽职尽责的跟着回应道：“甚好”说罢便随着凌溯一同回了园子。
    凌溯带着邵子莫回房，便转过内室，对着西边的墙壁轻敲了几声，墙面唰的应声而开。邵子莫瞠目，随着凌溯进了暗墙。墙内的风景自己倒是熟悉，那日清欢给她上药的便是这间屋子，不过，这不是间书阁么？竟还连着暗门。
    清欢早已坐在书案前，邵子莫好奇道：“这书阁竟是别有洞天的么？”
    清欢平声道：“这是暗室，上次我带你自是好进，倘若是他人倒是难找到入口。”
    邵子莫了然点头，一旁的凌溯自顾落座后便道：“何事？如此急。”
    待邵子莫找到位置坐定后，清欢便轻唤道：“夜影”
    话音刚落，夜影便不知从何处现了出来，走到屋中，对着清欢行礼后方道：“在下此次探访姚公公得到一则消息，麟州李家村，太傅窦大人曾在那取过妻。”
    凌溯闻言抓在扶手上的五指一紧，夜影接着道：“在下前去查探，窦大人的妻子有一傻弟弟，十几年前本该死了，却侥幸活了下来，后来被一对打渔为生的夫妇收养。”
    夜影一顿，微微皱眉，似在组织语言般，清欢只是慢慢等着并未出声催促，半晌夜影方道：“先皇年幼时曾许心过一女子，但由于那女子身份不济，太皇与朝中老臣纷纷阻挠。先皇为了江山便未娶那名女子，当年那名女子已怀有身孕，先皇曾一度想放弃皇位，中间发生了什么在下倒不清楚，只知道，最后是窦大人娶了那名女子，并一直藏在李家村，并未公开，而那个傻弟弟其实是那名女子的孩子，现在，那个孩子在皇王手上。”说罢，夜影深深顺了口气，仿佛说了一辈子的话似的。
    一室沉默，凌溯与清欢脸色皆是一片沉重。
    半晌，凌溯出声道：“这些都是不可外泄的秘密，你又是从哪里知晓？”
    夜影平声道：“在下查到一些零零碎碎的人脉，便一一探访，却早已找不到人。正要回来另想法子时，却碰巧遇到一位瞎眼老太太，她年轻时是名媒婆，窦大人的婚事便是她主持的，这些事便是她从那女子贴身丫鬟口中得知的。”
    凌溯皱眉疑道：“你怎的如此肯定说的就是皇王？”
    “在下听闻之后便要求去那女子坟上看看，在一处风化的墓石中找到了这个。”说罢，夜影便从怀中掏出一方事物，走到凌溯面前展开。
    一碧玉色挂坠在凌溯面前轻轻摇晃，黄色丝线编织的绳段已经有些腐败，只有那碧玉玲珑剔透。
    凌溯愣了半晌提高音量不可置信道：“这······这是······凤石？”
    清欢淡淡接话道：“确实是凤石”
    凌溯摇头疑惑道：“不可能，历来凤石只有皇后有资格拥有，如果这个是凤石，那么当年太后封后时又哪里来的凤石？”
    清欢未接话，而是对着夜影问道：“那名女子的孩子现在多大？”
    “已到不惑之年”
    清欢沉思了半晌便伸手停在半空，夜影转身将玉坠放在清欢掌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玉身和腐朽的绳段，半晌方道：“当年太后封后时这方凤石必然还在太后手中，玉佩是藏在墓石中，绳段腐朽的时间应该有二十几年。”
    凌溯沉默了半晌方道：“窦大人要保护的人是······。”到此，凌溯却不敢再说下去，自己虽然是连爵的挚友，这却是他的家事。
    清欢却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如若他入了宫便是父皇第一个孩子，我们的哥哥。”
    夜影此时插话道：“但是，据在下查探，那个人已经死了，死于急疾。”
    凌溯一怔喃声道：“急疾？”
    清欢冷冷嗤笑道：“那样的存在太后怎会忍他，更何况还丢了凤石。”
    说到此，邵子莫心中却不由有些怅然，在偌大的皇宫中，太后以为自己最终赢了，封了皇后，与先皇相濡以沫，自以为是的心心相惜。
    用了一辈子的心去争去抢的男子，最后才发觉，原来，在这深宫中所有的嫔妃都不过是个摆设，包括她自己。
    皇上不曾对任何一个人用过一点真心，又何来输赢？或许，她唯一赢的便是那冷冰冰的权势财富罢了。
    “还有一事”三人正陷入沉默时，夜影对着清欢抱拳道。
    清欢点点头，夜影便接着道：“封水漾好像要对邵公子有所动作。”
    凌溯一惊，看向清欢疑惑道：“哪里出了纰漏？”
    清欢对此消息倒是不太惊讶，冷冷道：“她倒是比我预计的快。”
    邵子莫突然变成焦点，摸摸鼻子道：“我自会明哲保身，那封水漾确实厉害，万事没有妥善之前，我老老实实和喜桃呆在一起便是。”
    清欢看向邵子莫，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邵子莫却只是朝他眨眼笑笑，清欢眼中转为柔情，半晌方道：“云国已经万事具备，只要窦大人肯交出遗照，我们便再无后顾之忧离开萧国。”
    凌溯眸色一沉点点头道：“我这便再去见窦大人。”
    清欢起身将玉坠交到凌溯手中道：“带上这个，把那个人的死讯顺道带过去，我想，这次他一定会松口。”
    凌溯点点头，将玉坠握在指间微微收紧，起身走到邵子莫面前，一脸凝重道：“你自己小心些。”
    邵子莫拍拍凌溯的肩膀笑道：“大哥放心，有你们在身边，我邵子莫也不怕什么，我自己会小心些。”
    凌溯重重点了点头，便转身率先离去。夜影也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邵子莫回神不禁黑线道：“夜影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清欢轻笑，伸手将邵子莫揽在怀间，柔声道：“快了”
    邵子莫伸手回抱住清欢，默默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安，她相信清欢，他们很快就可以逍遥度日，只是······。
    邵子莫看向环在清欢背后手腕上的血玉镯子，鲜红的有些妖艳的色泽，那些不寻常的蓝色斑点，最近身体的状态。比起那些危险，她更怕自己会突然从清欢身边消失，似一场梦，毫无痕迹。
    邵子莫收紧手臂，禁不住的有些凝咽道：“清欢，如果有一天，这幅皮囊下的我不是我了，你会发现么？”
    清欢蹙眉柔声道：“你就是你，化作什么样的形态我都认得。”
    邵子莫温声轻笑，眼中却忍着酸涩，她想说，清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见了，便不要再等了。可是，那些话卡在喉间，硌的心口生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邵子莫紧紧拥在清欢怀间，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茫然无措的心渐渐平静了些许，此刻，只贪恋此刻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