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清欢

47 番外之消息


夷国的冬季并不寒冷,邵子莫喜欢冬天,而且有点自虐的享受那种嘴唇僵硬牙齿打架的感觉。不过,自从到了夷国,这种情形发生的机会几乎是零,夷国的冬季只能称的上冷,尚不及冻。
    湖水表层只是打着一层光亮亮的薄冰面层,鱼儿在水下嬉戏依然看的真切,手指一触微硬的光面便碎了。邵子莫在云国四年,倒是有点想念真正的冬季了。
    在云国未入冬时便去了萧国,又在萧国昏睡了一年错过了冬季,所以,邵子莫对于东游便动了心思,再者,一想到小莫儿还没有见过漫天飞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的样子,还没见过可以溜冰的湖面,对于小莫儿的童年真真有些遗憾。
    于是,这天邵子莫并未出门去管理生意,而是静静坐在花园凉亭中,一边思索着几家掌柜哪个比较可靠,若要出门,好不容易兴起的生意可不能白白拱手让了人,万事需要筹备妥了自己才能放心,一边等着清欢,与他正式商量这件事情。
    不到正午清欢便进了门,虽是冬日,鬓角却占着汗珠,往日平静的眼神竟然换上了些许焦急,一进门便问道:“夫人在家?”
    “回老爷,夫人在花园。”
    清欢一听便匆匆向着花园走了去,路过几近枯黄的树叶,走过的疾风便顺势带了几片红叶落下。
    邵子莫正想的投入,却被急急走来的脚步声打断思绪,转头望去却是清欢,这些年也未曾见他这般焦急过。不由的站起身迎了上去,一颗心随着他的脚步竟也跳得有些急躁。
    “怎么走的这么急?”走近时便看到清欢鬓角细细汗珠,这样的天气竟然出了汗,邵子莫边说边抬手挽了袖缘在清欢鬓边细细擦拭。
    清欢却抬手一把握住脸侧的手掌,眼神是无法掩饰的激动,一双波动的眸子定定看向邵子莫缓缓道:“子莫,凌溯找到了。”
    邵子莫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开了似的,不知何种情绪,只是心脏跳得很快,耳边一阵嗡鸣。
    四年了,清欢无时无刻不再打探凌溯的消息,虽然知道他活着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邵子莫的心一直有个缺口,是凌溯从自己手中坠落的那日留下的,自己的人生越顺利越幸福,那份愧疚便越强烈。她不想让清欢担心,便一直压在心底,却也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哪里能瞒的过清欢。
    有时,她甚至觉得,找到凌溯的希望几乎是零了,在希望一点点流逝的只剩不甘时,凌溯却出现了,就这样再次蹦进了自己的世界,邵子莫甚至觉得以往的那些个愧疚到心疼的日子只不过是一场梦,如今梦醒了,故人依然在。
    邵子莫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抓着清欢胸前的衣襟。清欢展臂将邵子莫揽在怀中,轻轻拍抚,静静等着她平息。
    耳畔平稳的呼吸似乎镇定了自己的情绪,邵子莫眼眶竟有些湿意轻声道:“在哪儿?”
    清欢柔柔的嗓音在发顶缓缓响起:“云国,夜影找到了他,凌溯之前伤的很重,一直在养伤,具体等我们去了云国见到凌溯细细听他说吧。”
    邵子莫闻言蓦地抬头,焦急的对上清欢的眸子,急切道:“那我们即刻便启程吧,好不好?”她知道自己很任性,但是自己背负着这份愧疚太长时间了,她需要一个了结,只要看到凌溯真真正正的依然活着,好好的活着,她的心才能安宁。
    清欢展颜微微一笑,眼里只有柔光,温声道:“好,你去收拾东西,我去安排一下。”他明白,这是邵子莫的心结,亦是自己的,他们都希望尽快见到这个系铃人。
    邵子莫点点头,仰头吻了清欢下巴一下,瓮声道:“清欢,谢谢。”
    清欢没有说话,只是用温热的大掌轻轻抚蹭邵子莫柔软的发丝,低头吻过邵子莫额前,便转身匆匆走了,脚步是那样疾。
    邵子莫望着那样的背影,心中泛着甜蜜感动,清欢总是如此,他不会时时说着甜言蜜语,却总是做着最窝心的事,一直都是。
    回到屋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小莫儿从外面疯完回来,飞也似的满院子跑着叫喊:“娘······娘······莫儿好饿······。”
    小莫儿奔回屋便看到娘亲在收拾东西,清澈的大眼写满疑问:“娘亲?”
    邵子莫起身走到莫儿面前,蹲低身子抬手揉揉粉嫩的小脸蛋,笑道:“莫儿,爹爹娘亲要去趟云国。”
    小莫儿一听立马雀跃道:“莫儿也要去,莫儿也要去。”
    邵子莫微微沉吟,带着莫儿也未尝不可,本就打算带着莫儿去云国萧国看看冰雪覆盖的天地,如今虽不是最冷的时候,早些去,莫儿也能早些适应异地的环境气候。
    邵子莫微微一笑道:“那便赶在你爹回来前将东西收拾好了。”
    莫儿欢呼一声拔腿便跑了,正时,清欢却也进了门。莫儿一听爹回来了,只拽了几件衣裳便倒着小腿呼哧呼哧跑回来塞到娘亲包裹里,充满期待的看着清欢。
    清欢一进屋便看到莫儿小狗儿似的眼睛,在看看床上的包裹,温声道:“莫儿,拿些厚衣服来。”
    莫儿一听,不敢怠慢,忙不舒的便拔腿跑回屋,将衣橱翻腾了一番,挑出一件最厚的棉衣便撒腿跑了回来,小脸通红通红的。
    邵子莫看的好笑,拿起包裹,拉着莫儿走到清欢身边道:“这里本就不冷,等我们到了云国再买也来的急。”
    清欢点点头,一家三口便朝着门口备好的马车走去,小莫儿显得异常兴奋,第一次出远门,云国,一双大眼透彻的明亮。
    邵子莫与清欢想见到凌溯的心情急切,一路上并未怎么赏景游玩,只能委屈小莫儿一路上枯燥的坐马车,偶尔看看飞驰而过的景象。
    赶了五日路,终于到了云国皇都。一入城邵子莫便有些忐忑,在心中一遍遍的祈祷,祈祷见到的凌溯一切都好,清欢一直默默紧紧握住邵子莫微凉的双手。
    到了皇都曾经住过的宅子,宅子很干净,只是园子中栽种的白玉兰树有些干瘪。不自觉的转头望向清欢,已经四年未见过白玉兰了吧,云国土壤不适合栽种白玉兰树,自家园子里栽过几颗,因为土壤含水量过大,全都烂了根。
    清欢转头对上邵子莫的双眼微微一笑,邵子莫感叹道:“似水流年啊,已过了四年,上一个花季似乎依然在眼前。”
    清欢伸手握住邵子莫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笑着,静静的望着那片林子,一幕幕关于白玉兰的,关于身旁这个人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不自觉的,笑意荡的更开了些。
    冷风刮过,面前的玉兰树叶子随风舞动,轻轻摇曳。
    “三弟,弟妹。”身后响起有些陌生却在脑海中印象深刻的声音,还是那样明朗的声色。邵子莫的双手有些颤抖,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眶竟有些湿润,缓缓的转过头,自己竟然会有一丝害怕。
    四目相对时,邵子莫终于展了笑容,有些颤抖着轻呼:“凌大哥。”
    凌溯站在院中,一袭紫袍,硬朗的五官,露齿笑着,那样熟悉的笑容。清欢缓缓走到凌溯身边,抬手握住他宽阔的肩膀,声色不稳道:“二哥。”
    凌溯抬手握拳轻轻锤了清欢胸膛一下,红着眼睛朗声道:“好兄弟。”
    邵子莫有些焦急的上前一步,问道:“凌大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可好?当年的伤势养好了么?”她想知道他一切安好,急切的需要确认。
    凌溯轻笑一声,拍拍邵子莫的肩头道:“说来话长,老朋友来了,竟然不给杯茶就要让我长篇大论了?”
    看到如当年一般的凌溯,一颗心放下不少,便有些窘迫的摸摸鼻子道:“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咱们屋里去说。”说罢便率先朝着厅堂走去,转身后,偷偷的抬起衣袖轻擦过眼角溢出的泪珠,真的忍不住,胸口里积压了四年的大石似乎在一点点碎裂。
    凌溯看着邵子莫的背影,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再一次相遇,这般景象,甚好。
    厅堂中三人随意的坐在旁侧的方桌上,清欢与邵子莫不愿独自坐在所谓的主位,三人一进屋便自然的坐在了一起。
    凌溯清了清嗓子便道:“那日坠崖后我挂在了树上,身上受了重伤昏迷,我也以为我死定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意识清醒过来时便已将在一所茅屋中。是一名猎户救了我,先将我带到山中的山洞简单的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后来又将我带回家。我伤的很重,有半年几乎动都无法动,那段时间,我的记忆也出现了空缺,我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记不得我叫什么,只有几点零碎的画面总是在夜晚进入梦中。”
    凌溯话语一顿,抬眸望向门外,似乎有些迷茫:“那时的我很无助,却也只能躺在床上干巴巴的养伤,养了两年终是可以长途跋涉了,我······娶了妻子。”
    邵子莫与清欢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凌溯,凌溯的脸却微微的红了,凌溯看着杯中青绿色的茶叶缓缓道:“是猎户的女儿,我养伤期间一直是她照顾着我。”
    邵子莫不由的打断道:“为了报恩?”
    凌溯轻轻摇头,微微一笑道:“她有着一双如飞燕一般灵动的大眼,极美,却在幼时患了眼疾不能视物,她很善良,很纯粹。”
    邵子莫跟着笑开,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从凌溯开始诉说这位女子还是,脸上便洋溢着温柔的笑意,凌溯的心中必然是重视着她的。
    凌溯看向邵子莫,有些羞涩的轻咳一声接着道:“与妻子生活了一年,我终是心中放不下,虽然记不起,却总是觉得我有重要的事尚未完成,为了求个平静,我便寻到了我落崖的地方,可是,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直到,有一天,妻子从丈人房中拿出这个。”说罢,凌溯便从怀中掏出一方布置的卷轴。
    清欢一怔,接过凌溯手中的卷轴轻轻打开,是遗照。
    凌溯接着道:“妻子说,父亲当初看到这封布锦时生生吓了一跳,一直藏在屋中,如今看我着急,便想到了这个。我看到这封遗照后,渐渐的想起了许多事情,后来,夜影找上了门,再后来我便坐到了这里。”
    清欢深深的看了凌溯一眼,却未说话。邵子莫抬手拍拍凌溯的肩膀道:“终究是回来了,这样便好。”
    凌溯看着邵子莫,眼神有着愧疚,却笑得更开,感慨道:“能再次见到你们真是感慨良多啊,当初我以为这世上除了妻子和丈人怕是再无亲人了,能看到你们真好。”
    “娘亲,爹爹”凌溯被这声童稚的声音打断,顺着声音望去,不由的叹道:“这小娃与连爵幼时分毫不差。”
    邵子莫闻言笑开,找找手,莫儿便跑到娘亲身边,邵子莫伸手便将莫儿抱在腿上:“叫凌叔叔。”
    莫儿甜腻的唤道:“凌叔叔”
    凌溯越看越稀罕,逗着莫儿不住的惊叹:“似乎再次见到了清欢幼年似的,还是那时候可爱,不像如今总是板着脸。小莫儿,你以后可不能像你爹,总是沉着一张脸啊。”
    小莫儿闻言偷偷的凑到凌溯耳边小声道:“其实,爹爹笑起来才吓人呢,他一笑,不是小莫儿遭殃,就是娘亲要遭殃。”
    邵子莫憋笑看着一旁脸黑的清欢幸灾乐祸,小东西学会告状了。
    小莫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兮兮的接着说:“特别是爹准备欺负娘亲的时候,那笑容特别吓人,就像······就像······就像我家后院的大黄唔······。”邵子莫一把捂住小莫儿那张童言无忌的嘴巴,她当然知道小莫儿要说什么,大黄看见骨头,这话她初次听见是小莫儿跟小宝说的时候听到的,后面还有一句,“奇怪,娘亲好像也期待。”她可不想在凌溯这个几乎是同龄人的面前丢脸啊,小宝也就算了。
    邵子莫愤愤的瞪了清欢一眼,清欢只是一脸平静的喝着茶,只是嘴角挂着可恶的笑,颇有些看好戏的依偎。凌溯闷闷的笑了起来,被邵子莫一瞪,便低头喝茶了,小莫儿看着娘亲不由的缩缩脑袋,其实最可怕的是娘亲吧,被凶凶的一瞪,凌叔叔和爹都低头喝茶了,识相的小莫儿噌的跳下来,丢下一句:“莫儿去收拾自己的房间,”说完便迈着小腿儿蹬蹬跑了。
    凌溯微微一笑,起身道:“今日你们早些休息,我们有的是时间相聚,这会儿我变先告辞了。”
    邵子莫点点头道:“下次来,把嫂子也带着。”
    凌溯神情一暗,转而笑道:“她身子不便,还在山里,过些时候再接来。”
    邵子莫点点头,三人一同出了门,二人目送着凌溯上了马车,缓缓而去。
    邵子莫不由的轻叹,四年,有不变亦有改变:“清欢,我怎么觉得凌大哥的那个妻子和丈人似乎······。”邵子莫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只是单纯的觉得怪异,特别是遗照的事情。
    清欢抬手搂着邵子莫的肩膀,轻声道:“他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凌溯与我自小长大,我们只要信他即可。”
    邵子莫看着已经消失于街道的那辆马车缓缓点头。
    凌大哥还活着,这份愧疚便放下了不少,如今他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作为朋友,只能祝福。
    邵子莫回身轻轻抱住清欢温声道:“真好,他们都在。”
    清欢搂紧怀中的人,轻轻应了声:“恩。”
    这个人,这个家,这份幸福,他会珍爱一辈子,这是上天的恩赐,将邵子莫带到自己的身边,穿起支离破碎的他。
    二人彼此沉静在甜蜜中,耳边却突然传出一声轻咳,邵子莫转身看去,惊讶道:“夜影?”
    夜影微微颔首道:“夫人。”说罢便将一张金色的布条交到清欢手中道:“公子,慕容公子让我交予您,说,十万火急。”
    清欢微微皱眉,展开布条,眉头皱的更紧了,邵子莫伸头望去,只有两个字:“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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