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的二货人生

八十三、夜半河灯


一串河灯在水波间漂游,闪烁着明暗的火光,悠悠的朝下游的方向漂去了。
    如果兰渚没有用水琉璃的作恶,他们本该安居乐业、其乐融融。可现在却只有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想及至此,她心中不由得一阵轻颤,伸手轻轻压住胸口的位置,却无意间在颈侧摸到了一根细绳。青晗将那细绳扯出,却发现那则是一根红绳,其下拴着一块熟悉的白翡。
    回忆中,送她这块玉坠的男子又在温温和和的笑了,嘴角一弯,柔美了时光。
    “海綦晖。”她口中突然念出了他的名字,脑海里他的影像定格在旖旎盛夏,他优雅的侧颜。
    他在浮沙之处救她一命,他将这片白玉放在她掌心,他在马背之上紧紧拥她入怀,他在空寂街市落她初吻。
    兄妹之约也好,缘定半生也好。
    是谁一句落落空言,又是谁将一切都信以为真。
    “你嫁过来,我任你赖一辈子。”
    回忆中的那妖媚的男子又笑了,直眯了那双明媚秀目,一颦一笑灿若盛春西府海棠。
    可偏偏,自己却从未意识到,他温柔的笑容背后,则是那句——“骗你啦。”
    “你当真觉得我会娶你么?你这个……怪物。”
    末了的二字此时却在她脑海中盘亘不去,他那温柔如斯的语调,说出的却只是这样残忍的句子。
    ……怪物……怪物。
    她攥住那块白玉,猛的一扯。红线断了,只留那块微凉的玉石落在手中。
    左手臂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而关于海綦晖的回忆,则牵动着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神经。闭上了眼,则又是那一夜,他执利器,猛的一剑刺入她的胸口。
    她攥住那块玉石,抬起手,朝着江面欲要丢出,可就在她的手举到最高、正要松手的时候,青晗却停住了。她的手无论如何也无法松开它,恰如自己不管怎样也无法将那人从她记忆力抹去似的!
    脱力的跪倒在地上,望着面前夜色下闪着波纹的汉水,不绝于耳的,则是‘溯~溯’的浪潮声。
    青晗,你不能这么就没出息,你该放下他的!你们若是下一次再会相遇,那就一定要兵刃相向不能再有半分犹豫!
    她低下头、闭上眼睛,近乎拼尽了全力却只换来喃喃的细语:海綦晖!从我心里滚出去,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可是这种话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这一局……毕竟是她败了,败得体无完肤。
    而就在这时,肩膀上却突然压了什么重物似的,她回头一看,肩头却突然出现一件外衣。再向上看去,则是那双忧心的凤眸。
    “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伤刚好了些,秋夜凉,万一再染了风寒可怎么办?”燕隐说着,不顾她错愕的眼神,径自将外衣拉了拉,裹住她的身体。“你在这做什么呢?”
    青晗慌忙的抹了抹眼角,“没……没什么,嗯……”她余光一扫,瞬间底气便足了不少,“嗯对,来看河灯的。”
    青年暗笑她当真是连圆谎都不大会似的,倒也没当面戳穿,只是歪头一笑,“那现在看够了,可以回去睡了么?你是伤者,好歹该多休息才是。”
    “我……”青晗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便随口答道:“还没看够呢,还准备再看一会……”她说着,补充道:“你若是着急,就先走罢。”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燕隐俨然是一副将她一切的预期了然于胸的得瑟模样,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二人这回算是近乎同高了,他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绕着舌尖轻声笑道:“我可不着急走,倒是能好好陪陪你。”话说到这里,他却突然一顿,“那么,现在你可以说说刚才为什么哭鼻子了吧?”
    “我没有……”
    “这句话好歹要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再说菜有说服力。”燕隐无奈的叹了口气。见她伸手胡乱的抹着脸,也干脆拦住她,制住皓腕,这时他才发现青晗右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他捻着手指,扯着红线猛的一拽,青晗只觉得手里一滑,那玉石已经不知了去向。
    “你……你把那东西还我……”她大惊,伸手便要去夺,可燕隐哪管得这些,径自太高了手,而后就算少女追着他站起身来,却跳着脚依旧够不到。“还给我……”
    “故人不在,留这东西做什么。”燕隐俨然什么都知道似的,虽未点透,可却已是最确切的规劝。“留着它,难道你要继续这样睹物思人下去么?”说着,不顾她的拦阻,抬起手来骤然朝河中一掷!
    “咚”的一声,在河心附近落起一片水花,与不远处河灯的微光相衬,泛着银色的闪光。
    青晗回头,望着面前黑漆漆的河面怔了怔,随即转身就要朝河里跑去。
    “你回来!”身后那青年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住,“你去做什么!?”
    她从未想过他会有这样大的力气,这怀抱紧得令她不管怎样都无法挣开。“你怎么能把它扔了……我要去找回来!快点放开我,一会就怕被河水冲走了!燕隐你放开我——”
    “你疯了么!青晗你冷静一点!”他似乎要将少女压进身体一般的用足了力气不许她挣脱。“你都在想什么啊!为了这一块玉,你不要命了!?”燕隐此时是意外的呵责道:“你直到现在还不肯放下么。”
    她挣扎的动作停止了,见她不再急着要走,青年也便将手松开了些许。青晗转过身子,抬眼凝视着他,虽咬着唇边,却依旧能见几滴泪簌簌的滚下脸颊。“燕隐……都怪你!我放不放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去,你去!你去把它找回来!找回来呀!”说着说着,就连句尾也带了哭音,伸出拳头不轻不重的捶着他的胸膛,可是末了,还是顺势抓住他的衣襟,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泣不成声。
    放下……
    光凭你一句话,你以为就可以那么轻易的放下么!
    “若你不去想,总有一天会忘掉的。”燕隐将声音轻轻的落在她耳畔,那双手臂直将她抱得更紧。“实在忘不掉,那就当他从未存在过吧。”
    青晗末了却依旧是摇头,迟迟的一句话都不说。
    靠在他怀中,还能清晰的嗅到他衣裳上的点点药草的甘苦。哭得倦了,闹得累了,她脱力的将手送了开,径直的滑过他的衣摆,如今倒有几分拘谨的归于衣侧。
    “这回总归能回去了吧。”感觉到她有些放了手,燕隐也放开她些许。“能走得动么,要不要我抱你回去?”
    还未等青晗回答,他便毫不客气的弯身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上个月那夜她的的腿也被冰刺所伤,虽然几乎都是皮肉伤,可毕竟现在走起来还是隐约有些痛意。青晗只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皱皱眉,下意识的伸手抚了抚胸口。
    “燕隐……”
    “哎,你不会要谢我吧。”他此时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先前的得瑟,扬起嘴角笑得颇有几分贱似的,侧头看她,那双凤眸温温柔柔的含着视线,嘴角一挑随即笑道:“这不是应该的么,你忘了,我可是你家男人呐。”
    “……不,我是说,你压到我伤口了,疼。”
    “……”
    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青晗也好算是绷不住的在唇边轻轻一笑,但很快用指尖掩了,重新望去天边沉沉的夜色。
    送她回屋安睡之后,燕隐从她屋中退了出来,关好了门在夜色中行了几步,抬手扬袖,刚刚那块白玉重新出现在手中。
    “看来现在还是不能给你,等你彻底忘了他,再将这东西还给你吧。”他自语着,指尖轻擦过它上面雕刻的花纹,而后收了起来,前行几步,消失在夜色尽头。
    若说青晗已经在兴元府休息了近两个月,伤也养的差不离,也是该启程上路的时候了。
    既然解除了水患之忧,虽然没有收复水琉璃,但一行人还是要继续寻找其他琉璃的路程。苍薰没有跟他们一起走,她预备留在利州训练弦玖。好歹小弦也是地术者,再怎么不济总归是能在封印琉璃的时候稍微出力的。她只是建议青晗一行人先前往凤翔府,到了之后寻得言澈等人好歹算是会有下一步的目标。
    言淳是风术者,便早先他们一步御空飞回凤家,言淅本也可以骑马独走,还可以早回去一些,但最后还是决定和青晗等人徒步跋涉。
    他和苍薰说的原因是:“好歹是搭档,怎么好随意分开呢!”而她听了也就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一行人来到汉水河边,此时艳阳风平,可波浪还是一滚滚的朝岸边袭来。河边艄公懒懒的坐在船头,斗笠遮脸似乎在小憩。
    青晗一行五人上了船,朝苍薰挥了挥手,而岸上那佳人也摆手送别。
    船行得远了,岸上的人影也渐渐模糊起来。她这才收回了目光,和几人又是说笑打闹好不热烈。
    汉水虽宽,但这一段也不过是横渡罢了。不消太久,船已经靠了岸。几人下船后,刚刚玩的什么游戏输了的青晗则被扣下来付钱。
    “来船家,这些钱给你。”她数够了数目,刚将钱递出,却觉得那艄公刚刚说话的声音却格外的令人熟悉。
    “多谢了,但这银子你还是自己收着吧。青晗。”那艄公将斗笠一揭,她不觉周身一怔。
    他的面上,生得的竟是那双熟悉的灿金色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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