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妖孽横生

  原来他是真的想要离开暗幽，离开他！
  该死的九霄，他没有允许他死，他竟然就敢死在他的面前！
  倏地一阵心悸，沈栖抓着衣襟头脑一片空白，顷刻间，她能感觉到心扉隐隐的一阵泛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彻底的从她的心中消失不见了。
  重华仅仅只是抚摸了下沈栖的发顶，“小七——”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间，倏地，他阖上双眸，也不知该说什么，顷刻间，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眼角顿时瞥向天瞬，却见他的指尖倏忽冒起一抹的凌光。
  喉咙间血水涌了上来，九霄下意识抬起手肘，划出一道道符，倏忽却恍惚间想起什么却又止住，不愿抵抗，眸内倏忽掠过一片复杂之色。
  这一切都是他所要的，他已经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了，这一次已经足够了。
  众人却被九霄的消极所震慑住，僵立当场。
  莹白的发丝落于天瞬的指尖上，霎那，一抹笑意自他的唇边溢出，苦苦的、淡淡的，仿佛已经忘记了该怎样才能笑得好看。顶着越来越见速猛的攻击，天瞬也不愿花多余的气力去加持护网了，他一边单手结印，呵出的气十分急遽而短促，额际流淌着皆都是薄薄的汗珠。但他的眼角已经因过度使用法力而溢出血丝，一阵低低的笑声突兀的从他的唇际溢出，顿时他拂袖，直接将符咒挥到九霄所在的方位，顷刻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定定睨向着他们，百尾躲藏在折扇后的眼眸悲哀不已，天瞬的宿命是被释耶所杀，但他直到今日还能存活着，只能说明释耶找到了更为有趣的玩具，可惜，对于天瞬而言，他宁愿自己烟消云散，也不愿亲手杀了九霄。
  但人世间之事又怎么可以用一个不愿就能解决的。
  “天——”天字才出口，雷公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天瞬，于是他立即偏过头，不愿多说。
  “九霄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迷宫温雅的音调一如以往，但是熟知他的人就会发觉他是强自镇定，内心早就纷乱不堪。
  九霄的脸色愈发的苍白了，眉梢微微地颦起，赫然甩开宽大的金色暗纹的水袖，冷淡的眉眼依旧没有多余的神情。
  天瞬浑身因用力过猛而微微血管突兀的出现，乍看之下苍白的有些可怕。
  “九霄……”他徐缓的上前，直至走到九霄的面前这才停下脚步，细长莹白发丝顺着脸颊垂落，蓦地发出浅的不能再浅的叹息声，却还没有在说话，而是取下自己颈项上悬着的由乌金丝穿绳而过的一个莹白流光暗涌的鱼形玉佩，将它戴上九霄的颈项。
  当年，他曾经替重华戴上，只因为他需要玉佩，需要度过雷劫，而如今这个玉佩也该物归原主了。
  血珠顺着天瞬的眼眶流淌而下，九霄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来，眼眸底下白皙的皮肤染上一抹红晕，在阳光下，竟然有点儿晶莹透亮的感觉。他抬手拂去天瞬掩去视线的发丝，却见他低垂着头，嘴唇翕动，连唇色都隐隐的泛白，顿时沉默不语。
  为何要露出这种快哭的神情，天瞬。
  他不怪他的，真的。
  记得初相见那时，他鸦青的发丝，温润的眉眼，连唇边都依稀弥漫着一点点温柔和熙的笑意。很是漂亮潇洒的少年佛陀，那时的他还没有遇见阡陌，更没有如今满头的莹白发丝。
  天瞬，他们是一生的挚友，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没有遗憾……没有的……”所以请别伤心了……
  “九霄……”天瞬的一头发丝被微风吹得往后飞扬，却见九霄倒在他的肩边，眼睫毛蓦地垂下，呵出唇边的一缕雾气也形成了一团白雾，宽大搭着丝丝缠绕的金色暗纹的袖边也滚到手肘处，一截手臂显得白如玉脂。他能够感觉到他筋脉里献血淋漓，浸染了他的衣裳。
  为何到了最后，他还是不愿见到他伤心的模样。
  九霄，他说他们是一生的挚友，但会有挚友……亲手杀了挚友吗？
  伯牙毁琴只为了子期，那他呢？
  九霄，如果他没有遇到七月，他没有遇到阡陌，也许他们还是仙界双壁吗？！
  佛不语，谁来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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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五章 濒临失控
  九霄的四周一片薄雾缭绕，仿佛有一抹白纱般似的雾气飘散在他的周身，宛若谪尘的神祇。
  天瞬一动也不动的伫立在原地，九霄倒在他的肩边，他只是笑，但嘴角的弧度不禁微微地有些许的僵硬。
  “我们若是可以回到当初，你依旧是你的少年神祇，我还是我的少年佛陀，若是这样，那该多好……”
  雷公静默地凝视着天瞬呆滞的眼神，在他看清他的眼角因近来使用法力过度而微微渗出血泪时，终于无奈的摇摇头，天瞬的心魔已生，看来今生想要摆脱这个困扰是不可能了，毕竟是他亲手杀了九霄，亲手杀了他毕生的知己。
  若是他亲手杀了天瞬，也许早就承受不住的当场离开暗幽，再也不愿出现在暗幽。
  “我从来都是相信九霄的，哪怕九霄说要我相信自己，要勇于承认自己的心，要坚定的信守自己的承诺，我都一一学着做到了，可是九霄，你忘记告诉我难过的时候该怎么办？眼泪如果一直都止不住的时候，是否要勇敢的面对。”天瞬垂螓，细长的发丝缕缕垂落脸颊，弯弯的眉顺着细长的眼安伏着，他抬起手肘，还没干透的血液顺着他细白的手腕蔓延而下，滴落成花。于是他默默的笑着，似乎除了笑，他已经忘记了其他的表情，可是他的笑容太过……呆滞，不如不笑。
  神祈身影顿时微微僵持不动，他的瞳孔顿时紧锁，紧握的手抽搐了下，便慢慢的松开。
  一直以来，他以为天瞬不会流泪，身为天雨曼陀罗华是接近世人心中对神的理解。
  神，摆脱了世间万物被轮回所制的枷锁，超越时间和空间游荡于宇宙之间，他们无生无灭，无所不能，与天地同寿，看透了一切世故。广布祥和之气，怀抱慈悲之心，培养心境的宁静和稳定，建立三界规则，督促三界众生按照秩序生活，遵从法则。
  可是如今的他还可以为神吗？
  大概再也不可能了，天瞬已经不可能摆脱这个心魔了。
  天瞬定定的站在原地，他把手按在九霄的胸膛上，果然触摸到一把匕首横插在他的胸膛上，于是他低缓的笑道：“九霄果然是九霄啊，最后还是不忍心吗？”所以才亲手了结了自己，直到最后一口气咽下，他都没有示意他，但还是接触了他，想要他明白，他不是他亲手杀死了吗？
  可是九霄，总是他不要他难过，但他已经会难过，依旧不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
  见天瞬的脸上开始露出片刻的迷茫神色，雷公不忍，于是唤道：“天瞬。”
  天瞬顿觉得满心疲惫苦涩，他对雷公生生的撤出一抹笑容道：“雷公，我带九霄回来好不好？”
  他们分开太久了，每次的相见总是那么短短的时间。
  九霄最喜欢七月了，他带他回去，回到七月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然后告诉他，七月曾经做过的每件坏事、还有丑事，那么他会不会欢喜，会不会微笑。
  “我以为我是重华里面最适合出战面对九霄的人，可是我忘记了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几绺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紧贴在天瞬的脸颊上，他蹙着精致的眉梢，眼角无声滚落的是一颗殷红的血泪，静悄悄的顺着他白皙的脸颊妖冶的画下一道泪痕。
  他将自己想得太高，将他对九霄的感情想的太低。
  雷公眯起幽邃的墨黑眼眸，他隐约的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随即就看见重华陡然挥袖跃上道场，双手撑开天瞬与九霄，只听见他吁了一口气道：“不要忘记了他所说的话，天瞬，他不会愿意见你走火入魔的。”
  天瞬默不作声，顿时感觉到心底滑过一抹的冰凉和一丝的疼痛，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握住九霄垂落于身侧的手，却被重华阻止。
  “我带他回去，若是你没有恢复清醒，那么我一世也不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天瞬，记住我的话！”重华见此愣了一下，半晌，他才恍过神来，随即道。
  一阵颤栗感从沈栖的脊背爬过，她猛地仰起脸直视重华，面对着周身散发出威慑尊贵的他，她既感觉陌生但又熟悉，似乎原本的他就该是这幅摸样。
  “清醒？！”天瞬嘴唇翕动，眼眸底下隐藏着一丝困顿悲哀。
  他宁愿自己从未清醒，他的自以为是，将那个叫锦年华的少女死在他以为她会欢喜嫁人的那日，用三尺白绫，结束了她的一生。
  当他注意到她的时候，光线霎那在她的手腕间断裂开来，粒粒菩提子瞬间离开她的视线，凌乱的滚落在地，顺着石阶四面八方的往下缓落，那时的他并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千里姻缘一线牵。
  只可惜他还是错过了她，哪怕今生，她成为雀翎，也没有当初初见他时非嫁不可的决绝了。
  情爱二字为何会如此的辛苦？
  苦苦纠缠了三生三世，到头来换来却是纵使相逢应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