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公子

26 道桓归来 上


持夙先招呼儿女上来拜见:两儿两女,男的俊女的靓,尤其气度举止还胜过皇宫里某几位皇子公主几分,足见成王夫妇养儿育女上亦有独到之处。道之正拿见面礼的功夫有人来报:荣郡王妃到。荣郡王妃进了内院,成王儿女们见礼后依次告退,持夙说道,“今儿咱们娘儿三个正该好好乐乐。”
    这位荣郡王妃乃是老荣的第二任老婆,年纪与道之相仿,眉眼弯弯,脸蛋圆圆,嗓音甜甜,虽算不得美人却是十足的讨喜模样,“婶子不在京里,可把我想坏了,也就婶子这儿能让人松快松快,”说着冲着道之笑了笑,还是个自来熟,“道之妹子都等了半天不成?我来得迟了,真是罪过,回头我摆上席面专向妹子赔罪,还得请婶子做中人,”说着,挽住持夙胳膊央求道,“婶子开席吧。”
    持夙不由笑道:“说得老荣都不让你吃饱寻乐子似的。”一扬手,门外待命的管事领命而去。
    临水的亭子里早已摆上席面,四角各站了个标致的少年,等主宾依次落座,少年们放下三面纱帐,燃起熏香,脱去暗色道袍换上鲜艳的衣裳孔雀和狐狸再次翩然出场。
    持夙笑道:“还是照老规矩——只要不嫌弃他俩粗手笨脚就好。”
    师父发过话,孔雀一马当先抢在狐狸动作之前冲到道之后方站定,红狐狸冲着持夙一努嘴一摊手,“师父您可都瞧见了”,之后才身姿摇曳挪向荣郡王妃身边坐下。
    持夙笑而不语,道之更无所谓,谁陪不是陪?能摸摸孔雀毛也不赖。
    荣王妃与红狐狸两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十分自在,看得道之有些诧异:虽说本朝礼法是有史以来最宽容的,但是如荣王妃这般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子亲近,一般情况下丈夫知道了还是要发个飙分个居的,尤其是上任荣郡王妃便是因为“行为不检”而被老荣软禁之后郁郁而终,道之记下此事,心想有时间拉着青玉哥哥问问好了。
    孔雀忽然往道之耳边凑了凑,见道之没什么不情愿,遂拿了道之眼前的酒杯柔声问,“您酒量如何?”
    道之摇头道:“很差。”
    孔雀哂然一笑,从身后少年的托盘上换了只茶碗过来,“不如以茶代酒?”
    道之笑道:“正合我意。”
    孔雀正起身倒茶,却忽地扭头看向微波粼粼的湖面,“时候倒掐得好。”
    道之且顺着他目光望去,湖里荷花竟然同时绽放,悠远笛声与清幽荷香一同传来,道之只觉肺腑生香,畅快至极。
    直待曲毕,孔雀又凑在道之耳边道,“我精挑细选的徒弟,您瞧着怎样?”话音未落,湖心荡开层层涟漪,一位青衣少年破水而出足踏片片莲叶乘风飞入凉亭。老实说,青衣少年外在容貌身姿都输给孔雀一筹,更何况这小小的亭子里还坐着瞧了就让人挪不开眼的持夙老祖。道之坦诚评价道:“瞧着还好。”
    孔雀语速颇慢吐字清晰,声调婉转间别有韵味,“您看得过眼就好,我还一直担心有小孔掌门师兄弟珠玉在前,这孩子只怕有如粪土了。”言毕,笑了笑又慢悠悠道,“有您看顾着,我也安心了。不瞒您说,我前几天才出关并不认得贵人,刚才把您错认成荣王妃了,还惋惜了好一会儿呢。”
    红狐狸忍不住说道:“师兄,宁王妃身上那强悍印记你如何感觉不到?只那气息便足令我等心生畏惧。”
    孔雀略有惭色,但仍辩解道,“荣王荣王妃也与小孔掌门私交甚好,种下印记也不是不可能嘛。”
    红狐狸不想再搭理师兄了:高阶修士布下的印记玄妙无比,费元神费灵力甚至还小耗寿元,若非极为重视之人谁肯白费这心血?
    荣王妃见状抿嘴一笑,“多谢你奉承我。”
    持夙传声给道之,“我这大徒弟想法总是很怪。他没有坏心,若是冒犯了你,侄媳妇儿瞧在我面子上别跟他一般见识。”
    持夙是长辈还是高阶修士,本不必这么客气,此番却有些刻意了……莫不是有求于青玉哥哥?道之立即心灵感应召唤青玉,青玉这边正端着酒杯说笑,也乐意被道之打扰,解释得很是仔细:
    通常情形下,做徒弟的除了在自己本门修炼以及外出历练之外,还要别的门派修士底下修行一段时间,得到正经师父和临时师父的双重认可并昭告整个修真界后,才有收徒以及自立门户的资格。持夙疼爱嫡传徒孙,一心想替他打响声名铺好道路,持夙便来央求青玉——玄天派乃是修真第一牛,玄天派掌门更是牛中之牛,以前也曾有寥寥几位修士有这个脸面求到青玉面前,他倒没推脱但也只是把人交给师弟们代为照看,而这回他竟是亲口答应持夙:你这徒孙我亲自教导。
    持夙先喜后忧,“小孔掌门有什么事要用得到我不成?”按照修真界的规矩,同为高阶修士,持夙应与青玉平辈往来,实际上持夙修为较青玉逊色不少,即便有成王妃的身份,她也从肯不拿大。
    青玉笑问:“婶子你说呢?”
    之后道之再问,青玉不肯明说,只道你晚上就知道。
    青玉忙于和道之心灵感应,酒桌上没怎么开口,成王虽然猜着他在与别人传声交流仍忍不住打趣道,“和谁说体己话,还是觉着我跟荣小子人老珠黄煞是无趣,”说着递了个盛满酒水的海碗过来,“别以为你是咱老孔家第一朵娇花我们就总得怜惜你。”
    只要青玉乐意,道之便能借着青玉的感官察觉他的周遭情景动静,这会儿听见成王所说不由拍手笑道,“不如以后就叫你娇花哥哥。”
    青玉也不生气,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偏向道之淡淡道,“别让人家等太久。”
    道之没有青玉一心二用还绰绰有余的本事,得了青玉提醒才回神发觉眼前青衣少年躬着身子向自己敬茶,而且,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道之也不掩饰自己的尴尬,直接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孔雀陪笑道:“看您和小孔掌门说得开怀,不敢打搅您呢。”
    荣郡王妃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你们明明已是惹不起宁王,又怕得罪道之妹妹再惹来点枕边风吧。”
    之后这场宴席再正常不过,吃酒闲聊,宾主尽欢,入夜时分散场,回府路上青衣少年总是一脸崇拜的盯着青玉。到了家,青玉带了青衣少年见过三位师弟以及小狐狸夏郊,名唤“汤冕”的青衣少年礼数周全,态度恭顺。令道之意外的是,青玉师兄弟几个威名赫赫的老妖怪倒也罢了,可连对着夏郊汤冕竟也是副刻意讨好的模样。
    青玉对道之一向有问必答:“修行合~欢功法的修士极不擅长斗法,有时遇到修为比自己差上整整一个境界的对手都未必能讨到便宜,但与他们欢~好,有突破瓶颈和疗伤的功效,自然惹得不少修士趋之若鹜。合~欢宗入门门槛极低于是门人众多不怕损耗,再加上从宗主到长老都是放任弟子自生自灭不爱插手的,可想而知合~欢宗弟子但凡出门便疲于奔命,虽说被捉到大多也性命无忧,但多番受辱修为骤降却是难免。”
    道之叹道,“真可怜。”汤冕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周围人的神情,道之看在眼里,忆起当年父亲刚刚去世那会儿母亲与自己寄人篱下,也时常是这般战战兢兢。察觉道之有异,青玉攥住她的手,关切的目光已经送了过来。道之露了个笑容出来,表示自己没事。
    路柔也赶忙“出阵”,转换话题道:“合~欢宗上下最是崇拜战力卓群的门派和修士,咱们玄天派不巧正是个中翘楚。持夙成名已久,身边有不少大威力法宝和精妙阵符,她又是个爱惜弟子的,小辈可以在她身边安心修炼至这等修为还纯净若此。”
    听懂潜台词的道之也难以置信,“诶!?”
    “合~欢宗只是功法特殊,可不是说是他们在修炼中非得时时亲~热,而且双~修必定对双方都有好处且情投意合效果才最好。”说着又改作传声与道之解释,“尤其‘头一回’最是厉害,若是资质够好修为够高一番交~好甚至能破除高阶瓶颈。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玄天派持夙又怎么信得过,肯把最最宝贝的徒孙送过来磨炼。”路柔笑眯眯的看向青玉,“大师兄?”
    青玉淡淡道:“眼前得留个明白人。”
    道之撇了撇嘴,青玉哥哥八成是弄来了个合~欢宗“不外传的叉叉云雨一百零八式”,不好当着一大堆人明着说罢了。
    把汤冕安置在夏郊隔壁,泡澡回来,道之就见青玉手里捏着几张信笺,浑身上下全是冷意,。
    道之陪着小心问,“不妙?”
    青玉视线瞬间聚焦在道之身上,“是好消息。”整整手中几页薄纸,依旧不见喜怒之色,“几位老将军倒是卖了我面子。”见她紧盯着自己的脸,便问,“我哪里不妥当了?”
    道之一脸诚恳的点头,“岂止是双眼无神面无表情,刚刚那一瞬根本是一点活人气儿都没有。”几步跑过来勾牢青玉脖子,小声道,“刚才真吓人。”
    青玉就势抱住她,顿生愧疚,正要好生安抚,结果道之的小拳头就捶了下青玉后背,“你从持夙婶子那儿究竟淘换了什么来,还神神秘秘的。”
    道之的粗神经当真一如既往,青玉用一只胳膊端住人,另一只手凭空拈出块玉牌交在道之手里。
    道之看看玉牌又瞥了眼腕上镯子,青玉笑了,“修行之人都是把功法之类以神识,刻在带有灵气的金银、玉石、木器之类之上,只是这类灵物可不一定卖相也好。”
    把小小玉牌翻来覆去的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道之没了耐心,“机关在哪?”
    青玉只在道之额头轻点。道之只觉一大团文字横冲进脑海,细细读来果然是篇法诀,不过令她有些失望的却是这篇法诀里一没奇怪的姿势二没什么器具,只是要求她在收公粮时保持一种特殊的呼吸方式罢了。道之沉默半晌,却忽然来了精神,边捶青玉边问,“不对不对!这法诀定要给男女一人一半,我还要看给你的那篇!持夙那么厉害的人,给你的法诀怎么会朴素?”
    青玉终于破功,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又在道之额前一点。道之收到“男篇”后却再次默然,半晌,她才红着脸小声嘟囔,“看不懂……”
    青玉又笑倒了。道之沮丧得趴在青玉胸前不动了。等青玉不笑了,道之还是不动,更不说话。
    青玉揉揉胸前的小脑袋,“生气了?”
    道之声音听起来有点闷,“没,看你笑成那样,不好打搅。”
    青玉抱住道之小腰,“这种事你倒是爱刺激,也不知道像谁。”
    道之琢磨了下,觉得说出来也不会影响娘亲光辉伟大的形象,便坦白道,“娘亲说的,男人最喜欢女人床上放得开。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你。”
    这回轮到青玉不动不说话了。
    道之按着青玉的胸肌,撑起上身,盯着青玉的脸却什么也没看出来,反正凭借心灵感应,知道青玉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情绪波动,于是陪着点小心问道,“被我感动了?”
    青玉深吸一口气,“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没有眼泪啦。”
    “有我也不当着你的面,我偷偷哭。”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笑够了,道之又倒在青玉牌软垫上——真比床躺着还舒服,青玉则抚着道之的头发柔声道,“我恨过很多人,最恨的莫过于老爷子跟白促白神君,亲生父亲对我无情无义,这是前世惹下的祸患,我姑且忍了;我不曾得罪白促,他偏来算计我,害我被封死十五年连带着身边亲朋好友一起倒霉……现在,我觉得拿那十五年换一个你来,这买卖值啊。”
    道之又开始捶青玉,青玉笑着调侃道,“月事快来了?”
    道之撅了嘴,“你咒我肚子疼。”
    青玉皱眉道:“我让小师弟弄点好药给你调理调理。”
    “鼎鼎大名的丹王啊,正好他名字里也有个丹字。”
    “他常捣鼓的那些专针对修士,你身体受不了,回头让他找人先练练手再说。不过你知道的也不少啊。”
    道之两只手在脑顶比划出两只尖耳朵,神情得意,“我有耳目。”
    “你若是得空,多和他们几个聊聊。别让他们年纪轻轻暮气成成的,我看着就难受。”
    “得令。”
    这一晚两个人说了很多话,偏偏道之忘了问青玉为何费力从持夙那儿求得法诀。不久之后,等到她从路柔那儿得知前因后果,惊讶得下巴险些砸在脚面。当然,这是后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