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城：伊岚翠

」
  瑞欧汀紧张地看着群众。然后，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开始跪下。从苏登和路凯开始，他们站在群众的最前面，很快地扩散开来。像是波浪一般，各种的跪下——有人恍惚，有人像是放弃似的。然而，也有人大胆高兴地跪下。
  纱芮奈走下来拿起掉在地上的王冠。它只是个简单饰品——不过是仓促间制作的金环——但却象征了很多意义。当辛那兰震慑在一旁，泰欧德公主取代了他的职责，伸出手将王冠放在瑞欧汀的头上。
  「看呐，你们的国王！」她高喊。
  有些人真的开始喝采欢呼起来。
  ◇◇◇◇
  有一个人并没欢呼，反而嘘了一声。狄拉夫看起来仿佛像是想疾越过群众，把瑞欧汀徒手撕成碎片。群众从零星的喝采变成全体赞同的高喊，让他无法上前。教士嫌恶地四处张望，然后强迫自己穿过人群夺门而出，逃进逐渐昏暗的城市中。
  纱芮奈无视那名教士，只凝视着瑞欧汀。「恭喜您，陛下。」她说，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我不敢相信他们接受了我。」瑞欧汀难以置信地说道。
  「十年前，他们排斥伊岚翠人。」纱芮奈说。「却发现其他人也可以是头怪物，不管他长成什么样。他们终于准备好接受一个统治者并不是因为他是神或是他很有钱，而是知道那个人会带领他们变得更好。」
  瑞欧汀微笑。「当然，这也要归功于统治者有个好妻子，能够在关键时刻发表出那样穿透人心的动人演说。」
  「的确。」
  瑞欧汀转头，看见狄拉夫穿过人群逃走。
  「那是谁？」
  「只是拉森手下的一个教士。」纱芮奈轻蔑地说。「我可以想象他一定很不愉快——狄拉夫以他对伊岚翠人的仇恨闻名。」
  瑞欧汀似乎并不觉得她的评论很适当。「有些事情不对，纱芮奈。为什么我的幻象会消失？」
  「不是你自己做的？」
  瑞欧汀摇摇头。「我……我想是那个教士做的。」
  「什么？」
  「在我的符文消失之前，我感受到铎的力量，从那个教士而来。」他停顿了一会儿，咬咬牙道：「我能借用一下艾希吗？」
  「当然。」纱芮奈说，招手让侍灵靠近。
  「艾希，你能替我送个口信吗？」瑞欧汀问。
  「当然，大人。」侍灵上下摆动地说。
  「去新伊岚翠找迦拉旦，告诉他刚刚发生的情况。」瑞欧汀说。「警告他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大人？」
  「我不知道。」瑞欧汀说。「叫他准备好，然后告诉他我很担心。」
第五十七章
  拉森看到那个「瑞欧汀」冲进王座厅。没有人反对那个骗子的要求——这个人，不管他是不是瑞欧汀——很快地就会成为国王。纱芮奈的行动实在是太精彩的一击了。暗杀泰瑞依，一个冒牌货登上王位……拉森的计划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拉森看着那个冒牌货，感觉到一种奇怪而强烈的仇恨，尤其是当他看见纱芮奈凝望那个男人的模样。拉森可以从她的双眼中看出浓浓的爱意。这样愚蠢的爱慕难道是认真的？这个人是如何突然冒出来的？他又是如何掳获向来敏锐的纱芮奈的芳心？
  不管如何，她显然都已经把她的心献给了那个人。照理来说，拉森知道他的嫉妒有多愚蠢，自己和那个女孩间的关系就已经充满了敌对，而没有任何正面意义。为什么他会去嫉妒别的男性呢？不，他需要冷静。距离德瑞熙的联合军队来毁灭亚瑞伦只剩下一个月了，他们会杀死所有的人，包括纱芮奈。拉森必须尽快行动，他只剩一点点时间来让整个国家改宗皈依。
  当瑞欧汀准备加冕时，拉森也开始往后退去。许多国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把他的政敌给囚禁起来，拉森可不想留在现场提醒那个骗子。
  然而，他却站得够近目睹了那场转变，拉森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霞德秘法是会忽然出现，但却不是那么突然。这样奇怪的现象让他重新思考自己的假设，要是瑞欧汀真的没死呢？要是他一直以来都是躲在伊岚翠里面呢？拉森能找到办法假装成伊岚翠人，难道别人就不行吗？
  拉森惊讶于那场转变，但他更惊讶地发现亚瑞伦人居然不在意。纱芮奈提出了她的演说，人们只是傻傻地站着，他们完全不去阻止她替一个伊岚翠人加冕。
  拉森只觉得恶心。他转过身，接着发现狄拉夫飞快地从人群中逃出来。拉森跟在他的后面——有一度，他和狄拉夫都同样地作呕。他很惊讶于亚瑞伦人的行为居然如此不合逻辑。
  在那时候，拉森发觉到他自己的错误。狄拉夫是对的——如果拉森当初放了更多心力在伊岚翠上，那些恶心的人不可能让瑞欧汀登上王位。拉森没有坚持要让他的追随者真正感受到杰德司的神圣意志。他以声望和大众喜欢的东西来鼓励他们皈依，而没有以真正的教义来引导他们。结果就是眼前随性的聚会，他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回过头去，走回他们的老路，就像他们加入德瑞熙一样快。
  这该死的期限！拉森一边想一边快速地穿梭在凯依城昏暗的街道上。三个月根本不足以建立稳固的信仰群众。
  眼前的狄拉夫转进了一条小巷中，拉森顿了一下，这不是通往礼拜堂的路——这是往城市中心的路。好奇战胜了犹豫，拉森继续跟踪着仪祭，他远远地跟着避免自己胫甲踩在石子路的声响。他并不需要担心，仪祭在阴暗的街道中一心一意地快步走着，完全没有回头观望。
  黄昏的最后一点余光也几乎消失了，黑暗笼罩在市场区上。拉森在昏暗的光线下跟丢了狄拉夫。他停下来四处打量着那些安静的帐棚。
  突然间，光线出现在他的周围。
  上百枝火炬突然出现在几十个帐棚间。拉森皱起眉头，但紧接着他眼睛睁得老大，看着人群从帐棚中涌出来，火把的光线照亮了他们赤裸的背部。
  拉森惊惧得倒退数步。他认得那些扭曲的身影，手臂有如纠结的树干，身体上满是隆起如山脊的突起和奇异的图纹。
  夜晚虽然安静，但回忆的尖啸却充斥在拉森的耳中。那些帐棚和商人都只是幌子，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菲悠丹商人无视于这里的政治纷扰还来参加亚瑞伦市集；这也是为什么当其他人都走了，他们却依旧留下来。他们根本不是商人，而是战士。对亚瑞伦的侵略提早了一个月。
  沃恩派出了达克霍的僧侣。
第五十八章
  瑞欧汀因为那些奇怪的声音而醒来，他在偌艾欧的宅邸中有些迷失了方向。婚礼直到当天下午才选定日期，于是瑞欧汀决定回到卡洛在偌艾欧宅邸的房间去睡，而没有留在凯胤的家中，因为纱芮奈已经占用了他们的客房。
  那些声音再次传来——那是打斗的声音。
  瑞欧汀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打开阳台的门，穿过庭院看着凯依城。浓烟在整个夜空中奔腾，火焰在整座城市中四处窜烧。尖叫与哭喊不绝于耳，那些黑夜中的哭嚎仿佛来自于深渊，而一阵阵的金属交击声就从不远处传来。
  瑞欧汀随手套上一件外套，飞快地冲出宅院。穿过转角，他撞见一群守卫努力地奋战想要活命，而他们对抗的却是一群……恶魔。
  他们坦露着胸膛，双眼仿佛在燃烧着。他们看起来像人，但是他们的血肉却带着莫名的脊状突起，像是在血肉底下镶入了金属片一样。其中一名瑞欧汀的士兵成功地挥出一剑，但是武器却只留下一道痕迹，原本应该要能一刀砍断的地方却只造成一道轻微的刮伤。十几名士兵垂死地躺在地上，而五个恶魔却是赤手空拳。剩余的士兵惊恐地战斗着，他们的武器根本没有作用。他们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
  瑞欧汀害怕地退后一步，领头的一个恶魔跳上一名士兵的身体，以非人的速度闪开士兵的突刺，接着用一种邪恶形状的长刃刺穿那名士兵。
  瑞欧汀整个人僵在那里，他认得那个恶魔。虽然他的身体和其他人一样地扭曲，但他的脸孔却很熟悉。那是狄拉夫，那个菲悠丹教士。
  狄拉夫微笑地看着瑞欧汀。瑞欧汀慌张地捡起一把地上士兵的武器，但他的动作太慢了。狄拉夫飞箭般地穿过房间，像是一阵风似地冲过来，一拳揍在瑞欧汀的肚子上。瑞欧汀痛苦地喘息，跪倒在地。
  「带他走。」那个生物命令说。
  ◇◇◇◇
  「确定你今晚就会把这些送出去。」纱芮奈说，把最后一箱补给品的盖子给阖上。
  乞丐点点头，恐惧地看了一眼伊岚翠的城墙，就矗立在几尺以外的地方。
  「你不需要害怕，哈德。」纱芮奈说。「你现在有了一位新国王。亚瑞伦会开始改变的。」
  哈德耸肩。尽管泰瑞依已经死去，乞丐依旧拒绝和纱芮奈在白天会面。哈德的手下花了十年的时间害怕艾敦还有他的庄园农场，不管他们的意图有多么合法，他们不习惯在没有夜色的保护下行动。纱芮奈可以利用其他人去运送这些补给品，但哈德和他的手下已经知道该去哪里，还有该怎么放置那些箱子。更何况，她并不希望亚瑞伦的一般平民发现到这样特别的运补。
  「这些箱子比前一趟还重，女士。」哈德精明地问，他能够在凯依城的街道中存活十年而不被逮到，的确有些理由。
  「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不关你的事。」纱芮奈回答，递给他一袋钱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