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之城：伊岚翠

」
  拉森低下头。他的职责很清楚，狄拉夫是他的上级。他不知道狄拉夫已经待在亚瑞伦有多久了——达克霍僧侣都有着不自然的长寿——不过很显然地，狄拉夫计划要摧毁凯依城已经有非常长的时间了。
  「噢，拉森。」狄拉夫大笑着说。「你从来不明白你的地位，对吧？沃恩并不是派你来让亚瑞伦皈依改宗的。」
  拉森惊讶地抬起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有沃恩的亲笔信。
  「是，我知道你的命令，枢机主祭。」狄拉夫说。「有空再重读过那封信吧。沃恩派你来不是让亚瑞伦皈依改宗，派你来是要告诉那些人他们即将面临的灭亡，你只是来让他们分心的。伊凡托之类的人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而我则准备着入侵这座城市。你的确把你的工作做得很完美。」
  「分心……？」拉森问。「但那些人……」
  「他们永远也不会得救，拉森。」狄拉夫说。「一直以来，沃恩就想毁灭亚瑞伦。他需要这样的一场胜利来确保他对其他国家的掌握——尽管你很努力，但我们对杜拉德的控制依旧很薄弱。这个世界需要知道亵渎杰德司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些人并没有亵渎。」拉森说，感觉到自己的怒火。「他们甚至不认识杰德司！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一个机会皈依，又怎么能认为他们会是正直的！」
  狄拉夫抬起手，飞快地甩了拉森一个耳光。拉森向后跌，脸颊因为那一击而痛得像火在烧——那种非自然力量的气力，透过额外骨骼的强化。
  「你忘了你在和谁说话，枢机主祭。」狄拉夫哼了一声。「这些人都是不洁的。只有亚瑞伦人和泰欧德人能成为伊岚翠人。如果我们灭绝他们，那我们就能永远地终结伊岚翠异端！」
  拉森不理会自己肿起来的脸颊，随着逐渐增加的惊讶与麻木，他终于了解到狄拉夫的怨恨有多深。「你要把他们全杀光？你要杀死一整个国家的人？」
  「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办法。」狄拉夫说，露出笑容。
第五十九章
  瑞欧汀在新的痛苦中醒来。最尖锐的疼痛来自于他的后脑，但还有着其他地方——刮伤、瘀青以及来自全身的割伤。
  有一度那实在是太过疼痛，每个伤口都尖锐地刺激着，从不间断，从不减弱。所幸他花了好几个月在应付铎的各种猛烈攻击，和那些令人崩溃的痛苦相比，他身体平时的痛楚——不管有多么严重——都显得轻微得多。讽刺的是，那个让他濒临毁灭的力量反而在这个时候让他维持神智清醒。
  虽然还有些晕眩，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扛起来，然后丢到某种坚硬的东西上——一个马鞍。当马在奔跑的时候，他失去时间感，被迫挣扎抵抗着昏厥的侵袭。有一些声音围绕着他，但他们都在说菲悠丹语，而那是一种他不了解的语言。
  马突然停下。瑞欧汀呻吟地睁开眼睛，有一双手把他拉下马，扔在地上。
  「站起来，伊岚翠人。」那个声音说着艾欧语。
  瑞欧汀抬起头，眨了眨困惑的眼睛。现在还是晚上，他还是可以闻到浓重的烟味。他们站在一个小丘之下——凯胤的山丘。那座封死的大宅就立在几码远的地方，但他几乎看不清楚。他的视线游离，每样东西都很模糊。
  上神慈悲，他想。拜托纱芮奈要平安无事。
  「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王妃。」狄拉夫大喊。「看看我逮到谁了。让我们来做个交易。」
  （不！）瑞欧汀试着喊叫，但却只发出一点喑哑的杂音。对他后脑的那一重击一定对他的脑部造成某些伤害，他甚至没办法让自己站直，也无法说话。更糟糕的是，他知道这不会好转。
  他无法自我治疗——现在这些昏眩会一直跟着他，永远也不会消失。
  ◇◇◇◇
  「你知道不能和他交易。」凯胤压低声音说。他们透过凯胤狭长的窗户看着狄拉夫，还有摇摇欲坠的瑞欧汀。
  纱芮奈安静地点点头，感觉一阵发冷。瑞欧汀看起来并不好，他摇摇晃晃地站着，看起来仿佛因为火光而迷惘。「上神慈悲，他们对他做了什么？」
  「别看，奈。」凯胤说，把头从窗户转开。他巨大的斧头——海盗喉碎的斧头——就放在转角。
  「我不能转开头。」纱芮奈低语。「我起码要和他说话——和他道别。」
  凯胤叹气，然后点点头。「好吧，我们上屋顶去。但一看到弓箭，我们就要立刻躲回来。」
  纱芮奈严肃地点点头，接着两人爬上屋顶。她靠近屋顶的边缘，看着底下的狄拉夫和瑞欧汀。要是她可以说服教士拿自己交换瑞欧汀，她就会立即这么做。然而，她知道狄拉夫会要求进入房子里，而纱芮奈绝对不可能会同意这件事。朵菈和小孩们全躲在地下室由路凯照顾着。纱芮奈不会背叛他们，不管狄拉夫拿谁当作人质。
  她开口说话，知道她可能是最后一次和瑞欧汀对话。
  ◇◇◇◇
  「走！」狄拉夫命令道。
  拉森站在旁边，一个沮丧的旁观者，看着纱芮奈落入狄拉夫的陷阱。达克霍僧侣冲上前去，从房子底下的隐藏处跳了出来，他们的脚仿佛钉子般可以从石头和砖块的缝隙中插进去。好几个僧侣已经躲在屋顶的边缘，翻身跳上去，截断纱芮奈的退路。
  拉森可以听见纱芮奈和她的同伴在了解到自己的困境时的尖叫。一切都太迟了，一个达克霍僧侣从屋顶上跳下来，挣扎的王妃已在他的手上。
  「拉森，把你的侍灵交给我。」狄拉夫下令。
  拉森只能遵从，打开金属盒让那颗光球跑了出来。拉森根本不想问他怎么会知道侍灵。达克霍是沃恩最宠爱的战士，他们的领袖一定知道各种秘密。
  「侍灵，我要和伊凡托王对话。」狄拉夫说。
  侍灵颤动着，很快地光球化为一个带着骄傲脸庞的过胖男子。
  「我不认得你。」伊凡托说。「谁在半夜呼唤我？」
  「我是那个掌握你女儿的人，国王。」狄拉夫说，重戳了纱芮奈身侧。尽管不愿意，公主还是叫了出来。
  伊凡托的头像转动，仿佛在搜寻声音的来源，虽然他只能看见狄拉夫的脸。「你是谁？」
  「我是狄拉夫。达克霍修道院的教长。」
  「上神慈悲……」伊凡托低语着。
  狄拉夫的眼睛缩窄，邪恶地微笑。「我想你已经皈依了，伊凡托。没关系。召集你的士兵还有船只。我会在一个小时内抵达泰欧德，如果你没有准备好一场正式的投降仪式，我就会杀死这个女孩。」
  「父亲不要！」纱芮奈大喊。「你不能相信他！」
  「纱芮奈？」伊凡托焦急地问。
  「一个小时，伊凡托。」狄拉夫说，接着对空中挥手示意。国王彷徨的脸庞消失，恢复成侍灵原本光滑的球型。
  「你也会杀死所有的泰欧德人。」拉森以菲悠丹语说。
  「不。」狄拉夫说。「其他人会替我办好。我只会杀死他们的国王，然后把泰欧德的船只连人带船地全部烧光。一旦他的舰队没了，沃恩就可以把他的军队送上泰欧德的海岸，利用那个国家来展现他的武力。」
  「你知道这不是必要的。」拉森说，感觉一阵反胃。「我已经掌握他了——伊凡托是我的了。」
  「他也许会皈依，拉森。」狄拉夫说。「但你太单纯了，你以为他会让我们的部队登上他的土地吗？」
  「你是个怪物。」拉森低语。「你要屠杀两个王国来满足你的偏执。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憎恨伊岚翠？」
  「够了！」狄拉夫尖啸。「别以为我会犹豫杀掉你，枢机主祭。达克霍不受律法限制！」僧侣威胁地瞪着拉森。接着慢慢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注意到他的俘虏。
  依旧晕眩的瑞欧汀摇摇晃晃地站在他的妻子旁边，而纱芮奈被一个沉默的达克霍战士给抓着。王子颤抖地对她伸出手。
  「噢。」狄拉夫说，拔出他的剑。「我差点忘了你。」
  狄拉夫凶狠地微笑，然后一剑插进瑞欧汀的腹部。
  ◇◇◇◇
  疼痛冲击着瑞欧汀，就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光。他甚至没看到攻击的那一剑。
  然而他却感觉得到那一剑，呻吟着、踉跄地跪倒在地。即使这两个月来都身处在痛苦之中，那种疼痛几乎超过瑞欧汀的想象。他颤抖地按住腹部，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铎，感觉如此之……近。
  这实在太沉重了，他所爱的女人身陷险境，他却束手无策。疼痛、铎、他的失败……瑞欧汀的灵魂在一层又一层的压力下扭曲变形，最后发出一声绝望放弃的叹息。
  在此之后就没有任何痛楚，在此之后也没有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
  当瑞欧汀倒下的时候，纱芮奈大声尖叫。她几乎可以看见他脸上的痛苦，她几乎感觉那把剑像是插进她自己的腹部。她颤抖着，哭泣地看着瑞欧汀挣扎了一会儿，他的双腿抽搐，接着……停止不动了。
  「失败……」瑞欧汀低声地说，他的嘴唇流泻出霍依德的呢喃。「令我的爱失望……失败……」
  「带她走。」狄拉夫说。那些菲悠丹话语甚至没有流进纱芮奈的脑中。
  「其他人呢？」一个僧侣问。
  「召集其他人，把这座城市剩余的居民全部带进伊岚翠。」狄拉夫说。「你会在城市中心找到那些伊岚翠人。一个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