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虹静立在软榻边上,虽然半低着头,但是她依然能感觉到杨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会。
杨妃和李漱在软榻上坐了一会,随意闲聊几句后,杨妃吩咐身边服侍的宫女和太监都先下去歇息。等到房间里面只剩下她们三个人的时候,杨妃忽然抬起头看着江雨虹:“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宫女应该是江姑娘所扮吧。”
李漱吃了一惊,江雨虹反倒极为镇定,她半跪下来,对着杨妃行了一礼:“江雨虹拜见杨妃娘娘。”
李漱拉住杨妃的手臂,半是撒娇半是祈求道:“是漱儿把她带进宫,让她扮作宫女的。娘娘要怪,就怪漱儿好了。可是,娘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恪儿都告诉我了。”
“他醒了?”江雨虹和李漱同时惊喜问道。
杨妃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他就算不想让皇上赐婚,也不该这般的作践自己啊。大冷的天,掉到那冰水里面,唉。”说到这里,杨妃的目光又看向江雨虹,颇带了几分埋怨。看来她心里还是对江雨虹有怪责之意。
江雨虹只能在心里苦笑。一方面。她到是能理解杨妃,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另外一方面,她却也不得不叹息。果然天下的婆婆都是喜欢把儿子的事情迁怒到媳妇身上啊。如杨妃这般卓尔不群的奇女子也难以免俗。
但是杨妃毕竟是杨妃,她随即脸上神色转变,浮上淡淡的笑意。语声也变温和了许多:“不过,既然恪儿愿意为你不顾生死,可知他心里实在是爱你至深。这孩子外冷内热。认准的事情从不回头,我只怕他这性子最后会孤单一生。现在既然他和你两情相悦,我也就放心了。”
“多谢杨妃娘娘。”江雨虹这次是真心诚意的向杨妃行了一礼。她此时看到的杨妃,并不是艳冠后宫的娘娘,而是一个全心全意疼爱儿子的好母亲。
李漱抱着杨妃的手臂,仰着笑脸说道:“我就知道杨妃娘娘心肠最好,肯定会帮我们的。娘娘。杨玉儿不知道怎么巴结上了太子妃。这次皇上要赐婚,肯定是太子和太子妃在里面捣鬼。”
“待恪儿身体好转。赐婚这事还是会被重新提起的。毕竟他身为皇子,若无王妃,怎么都说不过去。雨虹姑娘,你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江雨虹知道杨妃这一问大有深意,她若想和李恪在一起,杨妃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江雨虹的回答能否让杨妃满意,决定了她在杨妃心中的分量。将心比心,江雨虹若是有儿子,也希望自己儿子喜欢的女子,不是一个平庸之人。
江雨虹斟酌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和吴王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身份相差太大。我是市井出身,现在又在从商。所以皇上就算同意将我嫁给吴王,也绝对不会同意立我为王妃,顶多不过是个侧室罢了。而吴王又是个骄傲的人,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心爱的女子只是个侧室侍妾呢?”
杨妃点点头:“不错,你说的很对。恪儿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若深爱一个女子,是绝对舍不得让她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一个丈夫。”说到这里,杨妃声音有些凄然。
江雨虹想到李恪曾经告诉过自己,杨妃当年若不是因为有了李恪,不想让李恪成为没有父亲的孩子,以杨妃的骄傲,又怎么会在这深宫之中,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丈夫呢?正是因为当年感受到了杨妃的孤独,所以李恪才会有不同于这个时代别的男子那种多妻多妾的想法。
江雨虹和李漱陪着杨妃沉默了一会,杨妃情绪平静下来:“雨虹姑娘,你看得很准。你们的身份差别太大,所以皇上才不会同意恪儿娶你为正妃。”
“所以要想去除这个阻碍,只有两个方法。一个就是我的身份提高,成为名门望族出身,比如改名换姓,认个干亲之类。但是首先我自己就不会接受这个办法,因为公孙大娘是个很好的母亲,我虽然不是她生的,但是她抚养我长大,我以她为荣。”江雨虹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
杨妃轻轻拍了拍手掌:“好,雨虹就冲着你这句话,就知道恪儿为何能与你情投意合。果然是个奇女子。你若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嫌弃了现在的父母,我到是要看你不起。”
江雨虹微微一笑:“第二个法子,就是如果吴王不是吴王了,只是个普通人,那么他想娶谁别人也不会在意了。”
她话音刚落,李漱瞪大了眼睛,而杨妃则若有所思。
“这算什么法子?三哥哥明明就是吴王,这次还立了大功。难道他好好的皇子不做,要请皇上贬他为庶人不成?雨虹,你不是在说笑话吧?”李漱嘟哝着。
“其实做个普通人到是比做个皇子自在。”杨妃淡然笑道。
“是啊,其实只要有足够多的金银,过的日子比皇宫里舒服多了。”江雨虹见杨妃没有驳斥自己是胡言乱语,顿时对杨妃又一次另眼相看。毕竟在这个时代,又有几个人不羡慕皇宫贵族的生活呢?而身在权势的中心,又有几个人能够舍得抛开这种操纵千万人命运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不做皇子公主,还可以有很多的金银,那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李漱一激动,脸上面色都变得绯红起来。
“只不过若不做皇子公主,没有权势,就不会那么轻松的有很多金银了。”江雨虹笑着说,“这天下最有钱的,当然是皇帝了。”
“雨虹,你不是也赚了很多金银吗?”李漱不服气的说,“光买你那‘暗香’出的东西,我都把父皇赏赐给我的银两花去了大半。”
江雨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容易吗我?‘暗香’里面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呕心沥血做出来的?我可是用我的心血和汗水在赚钱。你看看,你出生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你呕心沥血?我可没看到,我到是看到小白和空竹大师被你逼迫着呕心沥血才对。”李漱撇了撇嘴,表示对江雨虹话语中的夸张不屑。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才想起杨妃正坐在旁边呢,赶紧重新做出端庄贤淑状。杨妃忍俊不禁:“你们两个小丫头,说起话来确实有趣。‘暗香’里面所出的各种东西,都是巧夺天工,可见雨虹之慧心了。”
“多谢杨妃娘娘夸赞。”江雨虹说道。
“其实,若是可以,我宁愿恪儿做个普通人,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在一起,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春秋时,范蠡辅佐勾践吞并吴国,之后范蠡辞官归隐,带着西施泛舟五湖。更有传说富甲天下的陶朱公就是范蠡本人。”
“是啊是啊,所谓功成身退,所以范蠡、张良这些聪明人都能善始善终。”江雨虹赶紧说道。
“恪儿此番立下大功,我知道他无心于权势,但是必然找人所忌。若是他能功成身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如今太子和魏王都想拉拢恪儿。以长孙家族为首,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起来的大家族,对我杨氏一族始终猜忌打压,时刻提防杨氏血脉之人。”杨妃轻轻叹了口气,“长孙皇后过世,我和恪儿就成了一些人的眼中钉。”
听到杨妃这么说,李漱和江雨虹顿时明白,杨妃是将她们视为自己人,才会这样坦露心事。
江雨虹忍不住安慰杨妃:“既然娘娘看的通透,吴王也不是眷恋权势的人。那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让吴王离开长安回到蜀州也好。”说到这里,江雨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太子的位置也未必坐的牢靠,现在人人眼睛都盯着太子呢。若是太子行事不慎,到时候太子之位不保,待在长安城里的皇子,难保不会被搅合进去。”
杨妃听江雨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凛然,听江雨虹话里的意思,难道太子会被废黜?只是她怎么知道的?杨妃身处皇宫,再怎么不理会宫中纷争,但是也能看出来太子李承乾在皇上心里已经慢慢失宠,但是废黜太子可是件大事,到时候不知道要搅动多少势力,掀起多少血腥。
房间里沉默下来,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的小太监和宫女齐声叫道:“吾皇万岁。”
……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明察秋毫
皇帝李世民的声音响起:“免了。”
杨妃等三人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到了门口,三人对视一眼。杨妃和李漱刚从软榻上面下来,房门就被推开,李世民出现在门口。他面上微带疲惫之色,但是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目光落到李漱身上的时候,顿时脸上浮现出笑意。
“十七娘,你到是很有孝心。”
“父皇,杨妃娘娘担心三哥哥,我陪着娘娘说说闲话。”李漱乖巧地回答。江雨虹垂目低眉,立在李漱身后。李世民只当是个普通宫女,连目光也没朝她那里转过。
李世民一手挽着杨妃,一手拉住李漱,在软榻边上坐下。他目光中带着怜爱,对杨妃说道:“朕刚去恪儿那里看过,喝过药后,他已经睡下。御医说了,恪儿只要将养几日就可恢复,爱妃不要过于忧心。”
杨妃低声说道:“多谢皇上垂怜,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好。”
李世民拍拍杨妃的手臂:“他是朕的儿子,是天家血脉,上天自会眷顾。”
李漱在旁边略带撒娇的说道:“父皇,漱儿想再去看看三哥哥。”
“你三哥已经睡下了,你不要再去吵闹他。等明天早起,你去好好陪陪他。”李世民面带微笑,摸摸李漱的头,温言说道。
李漱微微撅起小嘴,虽然不敢违拗李世民的话,但是面上却表现出有些不情愿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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