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倾城

79 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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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灵顿,岳青平带着清儿已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原本来时并没有打算定居,可一个月之后,岳青平就决定留下。随右的朋友对她们很照顾,给她们介绍老师学语言,给清儿介绍学校,带她们熟悉各处环境,请她们喝葡萄酒,观赏新西兰海豹,带她们游达卡皮蒂岛野生动物保护地和马尔堡峡湾,岳青平的厨艺好,久居在新西兰的华人朋友,常常来她家蹭饭,这使得岳青平生活更加充实、欢快、新鲜。就这样,岳青平一边适应新环境,一边学习新东西,同时在惠灵顿一家美术社找了一份工作,同城那些悲伤竟渐渐离得远了。
    这里空气纯净自然,天空蓝得如镜。她的房子坐落在惠灵顿的面边,离南海岸很近,吃过饭散步,不一会儿就可以欣赏海景。惠灵顿是座很小的城市,宽度只有两公里,步行就可以浏览全市,这点最让岳青平喜欢,她不敢开车,可在惠灵顿,她发现,最不需要的就是车了。买了两辆自行车,她一辆,清儿一辆,母子二人优哉游哉到处转。她的房子很漂亮,里面早已装修好了的,一应俱全,似乎早已笃定她会来。房子前后是一块绿色的草坪,第二年,岳青平在草坪周围种了很多铃兰。
    岳青平和清儿都已融入这个城市,清儿八岁,已经有一米一了,眉毛和头发越来越像任之丰,眉毛浓厚,头发硬密,能将自行车骑得如飞,他说,虽然骑不到白居易了,不过这车骑起来也很痛快,速度比白居易快多了。他当然也不相信岳青平从前的话,“爸爸读书去了”。岳青平认真地告诉他,她和他爸爸已经分开,等他长大后去找爸爸。她给他看爸爸的相片,报纸上的,杂志上的,电视上的,还是日常生活的,全是随右发来的。清儿问:“妈妈,我长大后要去找爸爸吗?”
    岳青平点头:“当然要去了。你爸爸最疼你了。”
    “爸爸也疼妈妈,妈妈为什么不去?”
    “因为,妈妈看见爸爸心痛。”岳青平黯然。她要将清儿带好,让他代替自己去爱他。
    清儿似懂非懂,倒是乖巧地点点头。
    一天傍晚,母子俩给草坪除杂草,给铃兰浇水,忙得不亦乐乎,岳青平看看时间不早,对清儿道:“你就这里玩吧,我去做饭。”
    清儿应声答“好”。突然从外边传来一个声音:“多煮一点米。搭个餐。”
    母子俩齐齐抬头,齐齐睁大了眼睛,齐齐张开了嘴,岳青平是呆了,岳涵清是张口喊了一声,随即扑上去:“历叔叔!”
    不是历斯然是谁?还是一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吊儿郎当样,还是那么阳光帅气,一笑时又妖媚又惊艳的那个人。离他三米处,跟着一个猥琐大叔,身短腿长,脸大眼小,若渐离。三米,是若渐离和历斯然必须的距离,近了,会被历斯然欺负,远了,又常常小命不保。
    “再多煮一点米,我也搭个餐。”若渐离点头哈腰。见历斯然一记飞眼过来,立刻不说话。是啊,确实没创意的台词,就比他多两个字。下回记得自己想一个。
    历斯然一把抱起清儿,举起来放到肩膀上,动作还和从前一样熟练。“哎哟,清儿重了好多了!真的长大了!”
    清儿两只手抓着他的耳朵,也是和从前一样,笑得乐不可支。历叔叔回来了,他的游戏可以更新了。
    岳青平还没反应过来,她傻傻地瞪着这两人,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啊,没个前兆。
    “平姐姐,我回来了。”不是来了,是回来了。
    “哦。”岳青平还呆呆地。
    历斯然没办法,还是这么傻,他手一捞,牵着她的手进屋了,那动作娴熟得像进自己家一样。
    一餐饭吃得历斯然幸福得要哭,红烧肉还是那个味,鸡蛋羹还是那个味,清蒸鱼还是那个味,连青菜都还是那个味。
    这几年来,他想的就是这个味,这是他漂泊天涯的途中唯一的想念了。后来,越漂泊越没意思了,探险没意思,赌博没意思,盗墓没意思,飙车没意思,打架没意思,泡马子没意思。想来想去,他生命中唯一有意思的事,竟然就是跟在一个叫岳青平的女人后面屁巅屁巅的那一年时光。那一年,他当她的司机,当她孩子的保姆,被她横来喝去,可每次想起来就是那么温馨,那一回眸,一撇嘴,一娇嗔,都是一朵花,开在他的白天和黑夜。他竟然不想动了,想收起翅膀,躺在某个地方静静地想她,只想她,他历斯然人间妖孽一枚,眼中无天无地无父母,行为无拘无束无限自由,却不小心爱上了人间的一枚小女子,从此,他坠入深渊,走上了一条爱情不归路。希金斯常常被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气死了,这付怂样,不是找死嘛!又一次死里逃生后,希金斯甩给他一张纸,横着眉毛瞪着眼睛,手指外面,死走!死走!死走!不就一女人嘛,老子看不下去了!他接过纸一看,满脸惊喜,果然是生死兄弟啊!急兄弟所急,想兄弟所想。抬脚就往外跑,一边喊,兄弟,谢了!
    一天后,若渐离那厮凭着对反跟踪的了解,竟然跟到了他,简直就是一跟屁虫!他来找女人,他这猥琐大叔来做什么?猥琐大叔很委屈,他也想静下来好好写书了,这臭小子一走,他这条小命一不小心就没了!
    历斯然威胁他,胆敢破坏他追妻计划,小心拿命来!
    若渐离再三保证,反复保证,决不妨碍,只求管饭。
    管饭也不行!
    我交伙食费!
    你哪来的钱!
    我拼命赚钱,全部上交!
    签订下一番丧权辱国的条约后,若渐离终于获得跟随权。果然来对了,伙食真好啊,厨艺真精啊,难怪这臭小子念念不忘,谁忘谁傻子!若渐离剔着牙签笑了。
    “你们打算上哪?”岳青平问。
    历斯然看了一眼若渐离,若渐离一个激淋,牙签立马丢垃圾桶,身子坐正,两手搭两膝,表情严肃地说道:“我想静下来写点东西,这些年历练得差不多了,这种精神财富应该分享。我考察了几个地方,觉得惠灵顿空气气候好,文化气氛好,生活环境好,自然条件好,适合居家,适合修心养性,更适合静心创作。”
    他每说一点,岳青平点一次头,一付很支持很赞扬的神色。历斯然在心里呸一口,这厮太道貌岸然了,太胡天海地了,以后得让他离平姐姐远一点。
    岳青平又看着历斯然,意思是,你呢?
    呃?我也要说?历斯然以为若渐离编一堆出来,他就没事了。脑子飞速旋转,理由!理由!手指若渐离:“去年我为了救他,受伤了,到现在心口还痛。若渐离说这里适合静养,养伤最好,就跟着来了,不想竟然遇到你们。有了你们在,更好养伤了。”
    我呸!若渐离也在心里呸了一口,去年是救了我,可是也就心口挨了别人两脚,当场就活蹦乱跳,还养伤?看在好歹是为了救他的面子上,就不揭穿他了。于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就这样,两个人占据了岳青平剩下的两间房,几天后,若渐离不见了,岳青平奇怪,问他上哪了?历斯然指指她对面的房子:“住到对面了,他说写作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要是若渐离听到会吐血,分明就是嫌他惹眼,将他赶到对面去的好不好?
    一晃几个月时间过去了,几个人分配有序,岳涵清小朋友读书和玩耍,岳青平做饭和上班,历斯然天天制订追妻计划,偶尔工作,偶尔有大笔进款,若渐离写作,偶尔工作,偶尔小笔进款,当然,按照条约,,进款充公。日子过得快乐而充实。
    一天,历斯然、清儿、岳青平,三人骑着自行车去海边写生。清儿一个人骑着自己的车子像匹小马自由自在,岳青平的车子历斯然骑着,后面坐着岳青平。一家三口模式,羡慕死人。阳光明媚,天空瓦蓝,历斯然的心情晴朗得跟这天气一样。
    “平姐姐,你有没有想法开个画展?”
    “没有。”开画展多累啊,自己给自己找压力。
    “平姐姐,你画,我也画,我们一起开个吧。”他和她的画展,想想就觉得美。
    “你画。”
    “我画你。好不好?”
    岳青平不由想起了乐苑的那间画室,满室满墙画的都是她,不知道她没在那儿了,那画会不会潮了?要不要让随右帮着去看看?她有些犹豫。
    “在想什么?”历斯然一阵没听到她的声音,扭头一看,她一脸沉思。
    “在想你画的那些画,会不会毁坏。”
    “不会。毁了再画。”历斯然自信满满,他决定了,为她开一个画展。
    晚上是最惬意的时光,几人吃罢饭,若渐离乖乖地回去写作,不敢当电灯泡。清儿写作业,历斯然在旁边指导,作业完后,历斯然教清儿弹会儿吉它,再给他讲讲各地的见闻,然后清儿去睡觉,历斯然玩电脑,给清儿编个小游戏,岳青平躺在睡毯上一边看书,一边戴着耳机听音乐,过了一会儿,一边的耳机被戴到历斯然的耳朵上,他的电脑也被移到睡毯上。岳青平不理他了,每晚上演抢来抢去的一幕不嫌累?幼稚。不抢了,时光宁静下来,除了历斯然指舞键盘的声音就是岳青平翻书的声音,然后,彼此的呼吸声。夜也有声音,星星私语的声音,夜鸟呢喃的声音,风与风交汇的声音。
    有天晚上,岳青平突然记起了“流年淘宝行”的那个老人讲的有关墨玉的故事,她好奇地问他,怎么得到那块墨玉的。
    历斯然没在意地说道:“是那老头送我的。”
    “人家为什么凭白无故地送你?”岳青平更加奇怪。
    “有一年我迷上了西藏文化,特意跑到西藏去跟喇嘛交流,在一树林里看见一老头被毒蛇咬了,晕迷过去,我一时好心救了他,那老头很奇怪,说,这世间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来救他,硬从脖子上解下这玉给我,说这玉在关键时刻能救命。我就收了,后来跟他聊起,才知道他就是一喇嘛,我在西藏一年,很多时间是跟他在一起,那老头不错,我和他挺聊得来。”历斯然回忆起那年的事。
    “后来呢?”
    “后来我走啦。那墨玉怎么不见你戴?”历斯然看见岳青平脖子上戴着一块红玉。
    “清儿脖子上戴着。”
    历斯然松了一口气,敢丢了,看我怎么烦你。“干嘛自己不戴?”
    “孩子最需要保护了。”岳青平当然不会说是任之丰扯下来的。
    “那喇嘛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墨玉有个故事?”
    “没有,他告诉我,这块墨玉灵气重,可以保身。这玉有故事吗?”历斯然来精神了。
    岳青平将玉器行老人讲给她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
    历斯然陷入沉思。“不为超度世人,只为超度他的女人,等他归来”。难怪他觉得那老喇嘛说起话来沧桑,有那么一种沉痛感,原来心中藏着一个故事,不管世间苦和恨,只管自己痴和怨,真正的性情中人。他想起他这几年来,心中藏着一个女人,有痛苦有快乐,不竟感触良多,脑子里蓦地升起一只歌,拿起吉它,跪在睡上毯上,手轻拨琴弦,低低地唱起来:
    那一天
    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转动所有的转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
    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遇
    岳青平被歌声感动,被歌词感动,她看见历斯然红着眼睛,轻轻地看着她唱歌,声音低沉,如泣如诉,似在倾诉相思成灰的时光,他似乎就是那个等女人归来的喇叭,跪在香雾飘袅的经殿,转动经筒,祈求上苍的垂怜,那份执着,那份悲壮,都只为一个人。那一刻,她觉得历斯然是最感性的人。
    历斯然放下吉它,跪着称到她的面前,手指撩起垂到她脸上的头发,轻轻说道:“平姐姐,我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在途中与你相遇。知道吗,自离开你后,我天天念你,一直念下去,你看我的意志力多强大,终于把你念到我身边了。平姐姐,不要再推开我了。”似是乞求,似是倾诉,似是悲伤。
    岳青平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像着了魔一样,直到历斯然双手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唇温柔贴上她的唇。然后,两个都静止了,只有呼吸的声音,你的呼吸里有我,我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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