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倾城

81 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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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青平和历斯然结婚三年后,生下一个女儿,历斯然给她取名:岳思思。历斯然和若渐离来到新西兰后,都开始埋名隐姓,尽量不惹注意,历斯然从了岳青平的姓,改名岳思然,若渐离还要简单,拿掉中间一个字,若离。两从此退出江湖,一心从良。
    岳思思五岁时,眉眼鼻子脸形,长得跟岳青平一模一样了,地地道道的岳青平翻版,历斯然把她宠上天,简直看成他自己的眼睛珠子。那小丫头片子哥哥疼,爸爸爱,干爸爸宠,有时候娇得没边,左右哄不好,岳青平实气不过了,她屁股上拍两下,结果那丫头哭得呼天抢地,岳青平自己也眼泪滴滴。历斯然最过不得母女两的眼泪,比生化武器还厉害啊,只得左手搂小的,右手搂大的,哄了左边哄右边,亲了右边亲左边。偏偏那个娇丫头,非要他爸爸选择,要她还是要妈妈,要是不要她,她就离家出走,当然,离家出走就是离开家去大约五十米开外的另一套房子,里面住着她的干爸爸。可怜历斯然,天赋异禀,神一枚,自称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却硬生生栽他的宝贝女儿手里。选妈妈?可女儿要去投奔那猥琐大叔,无法甘心,太便宜那厮了!选女儿?不要妈妈?怎么可能!想想就要命!犹豫到最后,历斯然要哭了,苦巴巴地望着女儿,能不选么?把哥哥的白居易偷来给玩!白居易游戏里,游戏哥哥的箱子里,钥匙哥哥的裤带上,最后游戏到了岳思思的箱子里。选择题问题终于解决。
    若渐离一直住他们隔壁,成了岳思思的干爸爸,为此,历斯然相当生气,一个月没给他生活费。哦,这里提一下,若渐离这几年确实写了几本书,销量相当好,有大把的收入进帐,可惜,当初的不平等条约里有一条,收入上交,又加上欠历斯然不知几何,于是,稿费全部被历斯然扣压,每月领取一部分充当生活费。历斯然扬言,钱若给他就输了,不如放他这里,给他存老婆本。若渐离恨恨的,要个屁老婆,不如万能的右手!
    若渐离一生不爱女,更不爱男,有岳思思这个干女儿之后,一生钟爱终于有了寄托,比历斯然的宠不少半点分。岳思思之前,他只爱命,爱钱,爱赌。可惜总是时运不济,身上一有钱,就输得光光,到头来只得涎着脸历斯然的白眼下混饭吃。爱命吧,常常小命不保,每次行动,出事的总是他,出手相救的总是历斯然,他离不开他的大贵哪。历斯然自若渐离跟了他后,发现那些的眼光和所有危险的事情都到这又倒霉又猥琐的大叔身上了,真是一个转移目标的好对象啊,野外生存时,能找食物,能做饭,还能帮他跟踪与反跟踪,生气时还可以拿他出气,写书了,挣了很多钱,全部充公。他有用,相当有用!
    历老爷子和历老夫得知儿子结婚生子的消息,大喜过望,不顾年事已高乘坐飞机的危险,硬是挤到他家住了两个月。没想到儿子结婚后如此安份,还会找工作赚钱养家,后悔莫及,当年多劝劝她们一起就好了,白白错过几年。孙女漂亮比仙子还胜几分,又聪明又乖巧,聪明随了她爸爸,乖巧随了妈妈,择优遗传。两老的越看岳青平越满意,越喜欢,加上她性格好,心好,厨艺好,老爷子没事和她切磋棋艺,一边,老太太和小孙女玩来玩去。老夫和她切磋琴艺,一边,老爷子和小孙女玩来玩去。老婆被抢了,女儿被抢了,历斯然完全被忽视了。两老的住到后来不想回同城,可她养的儿子太没心没肺,硬说他们抢走了他老婆女儿的注意力,一个电话叫来几个哥哥,让他们快点接走他们,就这样,硬是将两老的撵走了。
    岳青平来新西兰的第三年,太想爷爷了,清明时回过一次国,手捧四束铃兰来到白云山,爷爷那片地上,居然发现四周种满铃兰,一片细白细白的小花,轻轻向她点头。岳青平墓碑前坐下来,掏出一盒火柴,一根一根地划,看着火焰起,又看着火焰灭,直到天色已晚,才下山。方舟和贾笑笑的车子早已这里等她,她上车前四处张望了一番,总是感觉有双眼睛盯着她看,又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等他们的车子走远,任之丰从一辆车里下来,岳青平坐过的地方,坐下来,很久很久才下山。
    两年后她又偷偷回国,还是去白云山,还是那座墓碑前,她一个点光了一盒火柴,很久很久后,才下山。她没有注意到,旁边一辆不起眼的车子里,任之丰贪婪地注视着她,等她走远,他上山,她坐过的地方坐下来,默默数着脚下的火柴根,很久很久才下山。
    后来她没回了,由历斯然带岳涵清给爷爷上坟。从岳涵清十四岁开始,他一个每年回同城,给曾爷爷上坟。岳涵清十八岁那年,岳青平将发生同城的事一一讲给他听,岳涵清哭了,他抱着妈妈说:“和爸爸太苦了。”
    岳青平说:“不苦,有们。爸爸太苦了,回到爸爸身边去,代替好好照顾他,好好爱他。”
    十九岁那年,岳涵清完成大学课程,回到任之丰身边。父子相见,岳涵清抱着任之丰大哭,任之丰却朗声大笑,欣慰开怀,恨不得向全天下宣布:“的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他命的一半回来了。
    岳涵清一回来,就被候夭夭盯上了,小丫头相当彪悍地他身上贴上候夭夭的标签,他是的,一岁时就扑倒他了!岳涵清满脸黑线,他当然还记得她当年口水一坨坨流他脸上的事。可这丫头太没羞,逢就说这糗事,他很无力,想着这丫头没他妈妈温柔,没他妹妹漂亮,可为什么老想偷偷看她呢?算了,就让她扑倒吧。岳涵清二十六岁时,蓝溪大别墅,两结婚,被候夭夭完整地,彻底地扑倒。
    岳青平五十岁时,历斯然开了一次画展,画展的题目叫:宝贝。画展上所有的画,全是两个,两个相似的,一大一小,大的岳青平,小的岳思思。两千姿百态,千娇百媚,绘画界引起轰动,有说,题目应该叫“爱”。作者对画中的两个,那爱到宠,爱到溺,爱到骨头里的感情,全画笔一一呈现,淋漓尽致。历斯然画作一张不买,倒是被一熟以揣摸画风为名求去一张,剩下的全当宝贝收藏,永远属于她们和他。
    任之丰七十七岁那年,他和候力城坐院子里喝酒,回忆当年。候力城道:“的小兔子有什么好,太笨了,连名字都写不全。”
    任之丰冷哼一声:“不好?谁当年玉溪养一个,模样差家小兔子不是一点点。”当他不知道?他只是不点破而已。
    候力城大惊:“天啊,小声点,让家那太婆知道,别想有酒喝了。”他和程莹冰早已和好,主要是任之丰那日一团血给了他提示: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落花风雨最伤春。
    任之丰大笑,突然指着前方,激动地喊:“看,看,的小兔子来了!的小兔子来了!她来找了!”岳青平向他走来,她竟然还和从前一样年轻,眼睛水汪汪又黑又亮,鼻子小小巧巧的,嘴唇翘翘的,红艳水灵,她笑着向他跑过来:“丰子哥哥!丰子哥哥!”任之丰勾勾嘴,笑了。他的小兔子啊,终于来了。他生命的别一半回来了,他圆满了。
    候力城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他小兔子的影子,他哼了一声:“眼花了吧。”却不见任之丰回答,只见他眼睛闭着,手已垂下,嘴角露出笑容,一付满足的模样。候力城一阵心慌,大喊:“疯子。”无回应,任之丰已与世长辞。
    第四天,岳思思捧着岳青平的骨灰回到同城。岳青平落气的时间正是任之丰指着前方喊“他的小兔子回来了”的时间。他的小兔子不来,他不敢死。她来了,他终于放心了。
    岳思思清理岳青平的遗物时,她的的钱包里掏出两张纸条,第一张写着:
    第一,是的。
    第二,不许搭讪别的男,无论老少。
    第三,不许理睬搭讪自己的男,无论老少。
    第四,一旦毕业,无条件结婚。
    契约双方:任之丰岳青平。右下角两个鲜明的手印,一大一小。
    第二张,上面写着:
    第一条,不准瞪她。
    第二条,不准凶她。
    第三条,不准骂她。
    第四条,不准嘲笑她。
    第五条,不准欺负她。
    制约:岳青平。签约:任之丰。右下角有任之丰亲笔签名。
    岳涵清清理任之丰的遗物时,也他的钱包里掏出一叠机票,地点,同城至惠灵顿,时间,自去新西兰一直延续到他回同城,才没有了,一年一张,肯定爸爸是站某一个角落偷偷地看着她们。又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第一,的的。
    第二,不许搭讪别的女,无论老少。
    第三,不许理睬搭讪自己的女,无论老少。
    第三,一旦毕业,无条件结婚。
    契约对方:任之丰岳青平,右下角一个鲜红的手印,大手印。
    任之丰生前对岳涵清说过,他死后,把他埋岳老爷子的旁边,这样以后可以总是陪他喝酒抽烟了。
    岳青平生前的遗言,死后埋爷爷的旁边,爷爷的脚下有姑姑捂着,她就旁边捂着。永远照顾他。她一生受爷爷照顾,再世来还。
    岳思思看到三张纸条后哭得不成样子,岳涵清流着泪给她擦眼泪,说:“们把他们放一起吧,生前不能一起,死后让他们一起。”岳思思哭得更凶。
    两罐骨灰终于合成一罐,天愿作比翼鸟,地愿为莲理枝。
    岳涵清划烧火柴,将两张相同的契约烧他们墓碑前,流着泪说:“爸爸,的契约为什么不让妈妈也按上手印呢?以后要记得,要两一起按手印,才会不分离。”
    拿起另一张,岳涵清捂着脸,眼泪从手指缝流出来。他记得他小时候有一次坐爸爸的肩膀上吃火腿肠,满手的油渍,爸爸捉狭地眨眨眼睛,说,擦袖子上!立即引来妈妈一声大吼。他看见爸爸偷偷地笑,像得了好处的猫,一付得逞之态。得多宠她爱她,才喜欢如此逗她?他又点亮一根火柴,将纸点燃,让它慢慢成灰,慢慢成为地下他们永远的誓言。
    岳涵清和岳思思回到家里,历斯然已等他们。岳思思紧紧投历斯然的怀抱,才禁住的眼泪又汹涌成河。“爸爸,们把妈妈和任伯伯合葬一起了。”那爸爸以后怎么办?爸爸以后就一个了。
    “知道,知道。任伯伯孤苦一生,就让妈妈陪着他吧,她陪了一生,给了一生快乐,已知足了。”历斯然微笑。他知道她脖子的玉,知道她钱包里的纸条,知道她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个。可这有什么关系呢?除了这些,她的全部都是他的,他都已得到并已收藏,永远不会失去,他真的很满足。
    半年后,金家大院,金正山去世。他的子女他贴身口袋找到一个早已枯黄的狗尾草戒指,子女们没有一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好烧给了他。清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保险箱里有一幅名曰“宝贝”的画,有知情认出,这幅画正是历斯然的画展上被讨走的那幅,不知怎么,几番辗转竟然到了他的手里,并珍藏。另外保险箱还有一本手稿,《青萍记》,早二十年前就写完,却一直没有出版,扉页上有一行字作为题词:大风始于青萍之末,蓝山逝于青萍之末。有记起,蓝山曾是红极一时的网络作家,四十后前绝迹,从此未见一字问世。
    历斯然回到新西兰,又开了一场画展。画展题目:绝。整个展场的画,画上全是一个,年轻而美好,神态各异,仪态万千。其中有一幅很大的画格外醒目,画中的女飞天造型,头戴花环,上身□,脸色纯美,肌肤丰腴,肋下展开一双白色翅膀,欲飞而去,□衣饰柔美舒畅,飘带飞舞,欲跟随而去,整个画面既惊艳,又决绝,有一种一去不回之势。整个画展上的画,正是当年历斯然离开乐苑时托岳青平看管的画。离开同城后,历斯然见岳青平担心画毁坏,就将它们运回了新西兰了好好收藏着。如今她既已飞去,让这些画给他们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他如今一个住和岳青平居住了四十年的房子里,吃过晚饭,他会顺着那道干净的大道慢慢悠悠地走到海边,就像她世时一样,从容,舒适,看了一会儿海景,又慢慢悠悠地回来,仿佛她从未曾离开过。回到屋里,他茶桌前坐下来,拿起茶壶,将两只玻璃放茶案上,各撒下一把茶末,将茶壶嘴抬到一尺三寸高,然后手微微倾斜,一行白水冲出,手微转动,徐徐向下,再转,继续向下,最后壶嘴沿着杯沿转动,水底里打个圈儿,齐齐涌上中间,顿时出现一朵白色的花,周边的茶叶细细密密地聚成一个圈,尤如一轮明月,将花团团圈住。
    四十多年前,他问她:“能冲出花好月圆吗?”
    她没有说话。此后,她用四十年的时间,真的冲出了这道茶,给了他回答。
    花好月圆,千里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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