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

第13章


其实邱若蘅已经猜到几分,大约又是把自己同芷蕙混淆了的,她自小到大,这种误会都不记得发生过多少,因此早释然了,只是微微一笑。
  顾沁文果然凑得很近地看她,似乎还有摸她眼角的企图,不过最终作罢,喃喃道:“长得好像呢!不过肯定不是了。咦,不对!那邱芷蕙是孪生子,莫非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邱若蘅便微笑道:“我是姐姐,邱若蘅。”
  “啊?还真是的!”顾沁文惊愕了,脱口而出,“邱澍骗人,你们一点都不像!”然后意识到前后矛盾,自己上一句明明是长得像,忙补充,“不,我的意思是,那个……”
  她一时卡住,绞尽脑汁,邱若蘅等了会儿,替她说了出来:“我们不像一般孪生姐妹那样难以分辨,对吧。”
  顾沁文一听,以拳击掌,道:“对了!”
  邱若蘅又道:“可是我们确实很像。”
  顾沁文又击掌,道:“没错!”
  邱若蘅淡淡一笑道:“所以,爹也不算骗人。”
  顾沁文看她说话,未开口先带三分笑,不自觉地生出几丝好感,又想,那个邱芷蕙虽然貌美,却一点也不讨喜,哪比得了眼前的邱若蘅,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站在一起毫无压力,想到这儿,嘴角一扬,抓住她的手道:“你比你妹妹好!”
  邱若蘅打量着她的一切,衣饰,轿子,随从,渐渐的意识到什么,却没有明说出来,只是托高手里的绣样,问道:“这绣花,小姐可喜欢?”
  顾沁文正要说出自己身份,被她打断,顺势低头去看,一看就陷进去了,其他事都忘到后脑勺去,连声说:“喜欢!喜欢!”
  邱若蘅从袖笼中掏出一只荷包,把碎钱掏出来用手帕包好,荷包递过去道:“我看小姐定是出身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个送给小姐,还望日后多来照顾生意。”
  顾沁文本想付钱给她,忽然缩回手,笑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反正,我们就快是一家人啦,你送我个荷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是谁?”
  邱若蘅露出惊讶神情,其实她听了这话,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嘴上却说:“若蘅猜不到。”
  顾沁文喜笑颜开:“我姓顾!昨天你妹妹来我家,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可太奶奶没答应。”她凑近邱若蘅,在她耳畔说,“太奶奶也不喜欢你妹妹,她更中意你。”
  这下,邱若蘅可是真真吃惊了,她愕然地指着自己,失声问:“老夫人更中意我?怎么可能?”
  顾沁文不满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我不也更喜欢你吗?”她上下打量着邱若蘅,暗想,要是换这女子来做自己嫂嫂,一定会和哥哥一起对她好,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禁把邱若蘅的手一挽,道:“来来来,我一个人逛闷得慌,陪我!”
  于是邱若蘅和顾沁文同进同出了一个上午,又是聊天,又是挑拣,临分手,顾沁文送邱若蘅一支压发,说是荷包的回礼,邱若蘅笑着受了,目送顾沁文欢天喜地的离去。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没想到撞见顾三小姐,还从她口中得知顾老夫人的打算,邱若蘅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怕,接替芷蕙嫁进顾家?即便是梦,也太过美好了吧。
  顾沁文和邱若蘅分道后,也无心再逛,一路直直杀回家中,扑进阮春临怀里,把早上的奇遇添油加醋这么一说,说得阮春临来了兴趣,把顾齐宣叫来,细问他邱家那方面打听得怎么样。
  顾齐宣说话是没有半点夸大的,该什么是什么,而且事无巨细,鸡毛蒜皮,只要阮春临问及,他都答得上来。
  “看来邱家在京中不仅失势,恐怕还惹了不小的麻烦,这才急着投奔我们。”阮春临沉吟片刻,道,“顾家三代善名远播,断不能在此时将邱澍拒之门外,落人口舌,更何况,我看他为人不怎么样,一双女儿却教得挺好,想必是邱夫人的功劳。”
  顾沁文把邱若蘅给她的荷包递出,阮春临看了,也是爱不释手,赞道:“这么小一只蝴蝶都绣得活灵活现的。”
  “不止呢,若蘅姐姐得知太奶奶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贪杯,说也说不听,就教我怎么酿桃花酒,蒸荷花露,都是醇厚又不上头的!春萼,你方才在旁边听着,还记得怎么做吗?”
  “哎呀,三小姐,春萼哪记得了那么多,回头再问问邱小姐不就得了!”
  春萼话音刚落,宝春儿快步出现了:“老夫人,三小姐,刚刚有位自称姓邱的姑娘,送了这个来。”
  顾齐宣接过,是一张纸,他递给阮春临,顾沁文也凑上前看,才看两行便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个酿法,写得好详细,她人呢?”
  “她说还有事做,已经走啦!”
  “太奶奶,我说得没错吧,若蘅姐姐真是个十足的妙人儿!”
  阮春临但笑不语,心中抱怨,世间男子果然都喜欢脸蛋销魂,震寒是这样,锦书也是这样!他们怎么就看不到一个女人最最重要的呢。想当年,震寒痴迷冯小屏,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阮春临怒其不争,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顾沁文见太奶奶摇头,以为她不喜欢邱若蘅做自己重孙媳妇,讶异道:“太奶奶,怎么了?一下子笑,一下子又摇头的?我不管,我可是站在若蘅姐姐这边的!”
  阮春临笑着轻拍她脸颊,心下已有了决定。
  ×××
  回到家中的邱若蘅,不知道自己这一记讨好的招数是管用,还是起了反效果,心里揣着一个疙瘩,就这样到了初八。
  邱澍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邱芷蕙嫁过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大早便让姐妹俩起床梳洗打扮,当然,重点是打扮邱芷蕙,邱若蘅么,比平常装束稍微精细一些就行了。
  邱若蘅并无异议,反正即使她再怎么打扮,也注定是不施脂粉的邱芷蕙的陪衬,何苦自取其辱。邱澍在外面等得心焦,于是进来看进度,瞥一眼梳妆奁,拿起一支首饰说:“这个才配得上这身衣裳,若蘅,你为芷蕙戴上。”
  邱若蘅接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顾沁文前些日子送给她的。顾沁文财大气粗,岂能送些低档货失了身份,而姐妹俩好些的首饰早已当的当、送的送,这支八宝琉璃压发躺在梳妆奁中,光彩耀目,身价不凡。
  邱芷蕙道:“这是姐姐的。”
  邱澍道:“你们姐妹俩还分彼此吗!”
  邱若蘅莞尔,没说什么,把邱芷蕙的鬓抚平,推入压发。
  邱芷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皱眉道:“会不会太浓艳了?”
  邱澍、邱若蘅和暖儿齐声道:“哪有!”
  邱芷蕙穿一件水红色袄子,外罩浅桃红燕雀寿字半臂,下着一条樱草色马面褶裙,裙襕绣着青色柿蒂纹,抢眼是绝对,浓艳却不至于。
  而邱若蘅穿藕荷色袄子,白裙,都是极淡极淡的颜色,可谓素得不能更素,但细看之下,藕色底子上有双鱼吉祥暗花,裙子上也有刺绣,只不过同为白色,是细巧的缠枝重莲纹。最后罩一件牙色比甲,这一身并不会抢了邱芷蕙风头,却也半点不简陋马虎。
  最好的首饰已经让邱芷蕙用了,邱若蘅看看奁中,拣出一只很小的珊瑚点翠钗,簪在侧髻,珊瑚殷红,小小的一点,和她的胎记相呼应,乍一看,还以为是发钗末端多延伸了一截出来,挡住了眼角。
  邱若蘅道:“我也好了。”
  父女三人步出屋子,见院外停了两顶轿子,邱澍的意思,是姐妹俩共乘其一,轿夫却不干,道:“钱可是按人算的!”
  邱澍低声下气道:“两个女孩儿,都轻得很,加起来也未必有你们抬的一个大男人重。”
  轿夫可不傻,老早打听过了,知道邱澍是送闺女去见亲家的,就算普通人,除了轿钱,还会额外打赏几个,何况是即将嫁入扬州首富顾家的邱芷蕙?当即连声指责邱澍过分小气,嗓门高语气粗。
  邱若蘅听不下去,妥协道:“爹爹坐轿,让我走路吧。”
  邱澍六神无主,一口回绝道:“那怎么行!”
  邱若蘅笑道:“有什么不行,我们是见过风浪的一家人,还怕走几里山路吗?”
  邱澍心一横,道:“你们姐妹坐轿,我走路。”
  邱芷蕙不跟他们推来推去的,她径自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后面两人一看,又无奈又担心,邱澍道:“这样吧,我们三人轮流坐轿,别再争了。”他想的是城里平地让姐妹俩走走,到了山路则换他走。
  邱若蘅只好答应,两人忙钻进轿子赶上邱芷蕙,邱芷蕙听了,不屑道:“破轿子而已,我还不想坐呢。”
  轿夫打趣道:“那好啊,有二小姐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陪我们走路,爽死人了,二小姐别光顾着走,唱点啥来听听!”
  邱芷蕙嫌恶地捂住鼻子,瞪他一眼:“脏死了!离我远点!”
  后面的轿夫嬉笑道:“二小姐低头!仔细别踩了狗屎。”
  邱芷蕙一声惊叫,急急跳开,东看西看才发现被耍了,顿时气急败坏,四个轿夫一阵大笑,开心得不得了。邱澍听到这些对话和笑声,心里难过,一个人在轿子里默默地流泪,邱若蘅掀起侧帘,对邱芷蕙微笑道:“芷蕙,你看这天,晴得真好看,烟花三月下扬州,难怪皇上都眼巴巴的想来呢。”
  邱芷蕙扁扁嘴,道:“哪有什么特别的,京城也是这样啊,而且,每年这个时候,京城的天空飘满了各种风筝,红的绿的,那才好看。”
  邱若蘅笑道:“也是哦,还记得娘亲去世时我们做给爹爹的风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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