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堂尽西宫春

那个代价就是死。
  如果不这样做，只怕魏扶风还是舍不得处置她吧。多亏了皇后的咄咄逼人，不然这个江徽娥又会活上很久呢。我不想，再如此卑微的活着。
第六十七章 柳氏进宫（上）
  是夜，江徽娥突然小产，行血不止。在太医问诊前，就已经断了气，死状凄惨。有个知晓内情的宫女偷偷传说，江徽娥被割了舌头。然而，第二天，这个宫女也不见了。一封血泪泣诉的密信，随后被呈给了刚刚下朝的魏扶风。送信回来的长喜说道，“皇上拿着信，脸色平常，还打赏了奴才，让奴才跟主子回话，说他已经知道，让主子不必操心了。”
  看来皇后因为我的步步进逼，现在已经乱了方寸。竟然在这个时候，杀了江徽娥，又处处遮掩此事，甚至不惜杀人灭口。想必魏扶风拿着江徽娥亲手书写的信件，一定心有若有千斤担吧。无妨，他一定不会有所动静，但皇后在他心中的地位，只会一落千丈，被他越来越厌恶而已。这就是我的目的，江徽娥的死，也才有了价值。
  婉言很疑惑，她一早看我拿出那封信，又让长喜呈给魏扶风，我却始终没有跟她谈起这件事情，“主子的那封信，是从哪里来的？”
  我轻轻的笑了，“婉言，还记得当初被容妃处死的甄姑姑吗，她是我家乡的亲人。香芹是她留给我的，最重要的棋子。她一手带大香芹，对香芹视若己出，你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吧。香芹的条件是，我为甄姑姑报仇，她为我忠心办事。所以，她才会去服侍简贵人，就是现在的简修媛。”
  “可是，香芹去服侍简修媛娘娘，不是她自请过去的吗？主子的用意，是监视简修媛娘娘，还是为了什么呢？香芹，她在这件事情里面，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婉言显然不是很相信我的说辞，她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她跟香芹情谊甚好，我从香芹那知道。婉言和她几年前，一起服侍皇帝。香芹老爱犯错，几次差点被容妃处置了。当时，婉言受魏扶风喜欢，所以总是插手救她一命。婉言被皇帝调离太极殿时，香芹便也跟着离开了。两人一起服侍蓝容华，情谊自然更加深厚了。所以，婉言表现的紧张香芹，我自是了解原因的。
  我安慰她道，“婉言，你放心，香芹很聪明，我也给她制造了机会。如果，简修媛果真的安分的话，那香芹根本就不会得到这封信。这封信，说明了香芹已经成为简修媛的心腹，而且进而成了皇后的左右手。陈姑姑在昨晚也被处置了，连着那个小宫女庆儿一块，被绞杀的。”
  婉言忍不住变了脸色，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主子，原来你一直在着手安排这些事情，为什么不让奴婢知晓呢。还是，在主子看来，香芹比奴婢更值得信任呢？”
  “如果让你知道，我让香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试问你会眼看着而不过问吗？不如，暂时保密为好。我并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比起香芹我更觉得，你才是真正可以让我依赖的人。所以，我宁愿别人以身试险，也不想轻易的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这番说辞，说的真情实意，婉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最后问了一句，“奴婢不得不佩服主子，可以一早就开始筹谋，奴婢也感激主子的信任，今后服侍主子，定当更加尽心尽力。”
  我没有跟她说的是，香芹能得皇后的信任，都是因为那一次的事情。柳无双进宫后，我故意装做中计，后来被关到上阳东宫，间接的让皇后知道，是香芹从中走动，才让皇后屡次无法打垮的我，被暂时关起来了。虽然没有被处置，但是很快被降位。简贵人能成为简修媛，都是皇后在后面的原因。香芹跟着简贵人，当然就跟皇后亲近了。
  现在，皇后失去了陈姑姑出谋划策，如香芹这样的宫女，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皇后已经看到她的能力和一些事情，她交给香芹去做也就不奇怪了。让香芹负责处死江徽娥，不过是皇后顺便试探香芹的忠心而已。江徽娥的死，一个处理的不好，参与此事的人，都会送命。处置怀有身孕的后妃，不是一件这么轻易就能被忘记的事情。虽然对外称的是难产，但是绝不是这样简单的。
  这些话，都是不能告诉婉言的。只怕她知道以后，香芹万一遇到不测，她无法稳住自己。那最好，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旦有什么闪失，我才好置身度外。这种想法自私了点，但是我很早就跟香芹说过，若是被皇后发觉她有不轨，我就只能牺牲她了。
  香芹为报答姑姑的恩情，点点头表示接受。然后离开了长生殿，她到了简贵人身边，开始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的行事。今天呈给魏扶风的信件，自然是她哄着江徽娥写下的，看来还是有些小聪明。
  长喜在旁边不发一语。我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刚想问问他是怎么了，殿外的小太监进来通传道，“纯嫔娘娘，皇上派公公过来，说今天在太液池赏荷花，让纯嫔娘娘即可赶过去。”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婉言，你跟长喜都不必跟过去伺候，就在长生殿等着我回来吧。”我理理衣裙，芙蓉花色锈褥边的拽地长裙，青丝轻绾，别一只紫玉钗。有了身孕后，我的脸色反而比以前好看了，别人是面黄泛青，我却是面若桃花。这些，都多亏了傅清阳的悉心调理。
  等我到了太液池，才知道是柳王妃进宫了。宫里十四宫的主位都到齐了，皇后拉着柳无双的手，正轻言细语的问着，“柳王妃嫁给十四王爷也好几年了，怎么就不给王爷生个小世子呢。这两人的感情再好，也得生个孩子来疼爱呀。放眼望去，皇族之内，就只有十四王爷无后啊。”
  柳无双娇羞一笑，宛如新嫁娘一般，“臣妾也想为王爷生个小世子，可惜王爷说臣妾还是个孩子。他要照顾我一个人就够累了，还不想要个小世子来绊手绊脚的。”
  “臣妾也觉得遗憾呢，到底，女人还是要生了孩子，才是完整的女人呀。”
  良妃突然说笑着，含沙射影的话，令皇后的脸色暗淡下去。貌美的宁贵嫔跟着“咯咯”笑着，宁贵嫔娘家也是不容小瞧的宁家。她入宫不过三年左右，已经从贵人一路攀升到贵嫔的位置，而且还生了公主。魏扶风对这个十六公主，到是掩藏不住他的喜爱。宁贵嫔刚抱着十六公主来，魏扶风就接手抱过去，笑呵呵的哄着她玩。
  西雪的怀里也不得空，十七公主还不满一岁，只能抱着怀里。看着魏扶风宠溺十六公主，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良妃娘娘，也不知道你说的是谁，臣妾也听不明白。刚才谈论的不是柳王妃吗，又何必扯到别的人身上。”
  恕充容抿着嘴，一句话也不多说，却转过头跟我说话，“那日叛军进了宫，就只有纯嫔你一直守在宫里面。这份勇气，好生叫我佩服。东西十三宫的主位都离开了，连皇后娘娘也走了，纯嫔是为什么甘愿留下来呢？”
  魏扶风还逗弄着十六公主，眼角的余光却注意到这边。我留意到了，将正要说的话忍在了舌头下。舌尖一拐，我将话题转到柳无双的身上，“恕充容，你这是第一次看见柳王妃的容貌吧。”
  恕充容点点头，笑道，“不错，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见呢。你跟柳王妃，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映出来的。不过，你和柳王妃，一个清秀，一个浓郁。虽然容貌相同，但是气质个性却是大不一样的。”
  我笑而不答，迎上柳无双的目光。如一条蛇一样阴毒的眼神，很久以前，会让我忍不住害怕，但是现在我已经能够跟这样的目光相抗。我眼睛紧紧的看着她，微笑不曾消减。最后，柳无双先移开了她的视线。她与魏扶风含着情意的目光相遇，眼神又开始亮起来。
  “听王爷说，皇上近日的担忧甚多。臣妾如今看皇上，精神似乎的确较往日差了些。皇上，不管事情多么严重，皇上要先顾着着自己的身体才好。不然，不只是娘娘们担心，臣妾也会为皇上担心呢，王爷当然也会如此担心了。”
  柳无双混迹青楼多年，最是会拿捏男子的心态，几乎没有她把握不了的男人。不然，怎能从挂牌开始，就一直都是江南的第一花魁呢。在后宫里，没有一个女子，有她这样的手腕，诱惑男人，和博取怜爱的心计。
  魏扶风像是受了感动，他将十六公主交给宁贵嫔。看着柳无双的眼神，好似这一刻，只有柳无双一人在他面前。其他的人，还有我，都只是一旁的风景。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魏扶风的不寻常。
  “柳王妃，几年如一日，还是这样的美貌。十四弟弟，真的是得到了这世上最美的女子了。那日，你进宫来，朕不便于跟王妃说上话。今天，皇后请你进宫赏花，朕特意过来看看。对了，那天你落水，回去可有染上风寒？”
  如果不是有人在旁边，他殷切看着柳无双的眼神，已经说了，他会不顾一切的搂住她。可是，碍着后妃，魏扶风只能偷偷的留恋柳无双的丰腴美貌。父占子妻，兄娶弟妾，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若是魏扶风的话，我想如果可以，他肯定是愿意得到柳无双的。
  只是，因为柳无双在他还未举行登基大典前，在江南救了他三次的性命吧。柳无双在我跟她学舞的那几月里，不只一次提及，她曾经救过一个叫魏扶风的贵公子，一共是三次。百姓只知道皇帝是魏文帝，但是没有人知道，皇帝的真实姓名，记载在历史上的姓名。
  微服出访的少年太子，遇见一个年幼，可是早已经过风浪的花魁，一颦一笑都是魅惑的少女，加之佳人的善良相救，怎能会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