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愿嫁:江山为聘

第40章


年轻的男子从灶台前站起身来,拿下肩上的汗巾子,提起小灶上备好的凉茶,赶紧上前给客人添了茶水,“客官先喝点凉茶,这天气热的,包子还要一刻钟就好,也不知怎的,这几天生意太好,小店就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还请客官多多见谅!”
  长满了络腮胡子的汉子拍了拍茶寮老板瘦弱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这老板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亏得在这摆摊子,今年且不说是士子们期待了许久的三年一次的赶考,就是那蛮胡要进京朝见我们皇上,也得让这天下的有名之士全都赶过来看热闹。”
  “是是,我这不是刚继承我老子的茶寮没几日么,忙都忙不过来,那有空打听这些消息。客官你先喝着茶,我去看看包子蒸熟了没?”茶寮老板提着茶壶走回了灶下。
  不远处,浑身脏污的人影站在官道上,静静地听着茶寮里人们的对话,脏旧得看不清楚颜色的袍子,油腻的头发被不知从哪扯下的树皮捆成了一把,路过的人纷纷掩鼻,快步离开。唯有他,像是看不清路人的神色,依旧皱着那张布满了污迹的脸,背脊挺直。
  半晌,男人转身离开,朝着城门走去。看来他有必要赶紧回府一趟。
  很快,杜衡就来到了杜府的门外。杜府没有在东街,而是西街一座普通的宅子。杜府大门紧闭,没有了守门的张大爷,杜衡看了看站在门外的两列士兵,悄悄转过身子,朝府后走去。
  杜府的后门是一道僻静的巷子,不过两丈宽,平时供下人们出入。院子里飘散出来熟悉的香味,杜衡后退几步,提气往前跑了几步,纵力一跳,手抓住墙沿,一跃而过。
  “啊!”院子里有人,看见翻墙而过的杜衡,马上便惊叫了起来,“有???”
  “秦婶子,是我。”杜衡赶紧上前捂住妇女的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不要出声?”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杜衡这才放开了手。
  “少爷,你这是?”秦婶子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看着眼前脏污得看不清楚原来颜色的男人,“我的天啊,全京都的人都说少爷你投靠蛮胡去了,你这?”
  “秦婶子。”杜衡摇了摇头,问道:“我爹现在在哪里,我找他有事。”
  秦婶子回过神来,主子的事,她一个下人哪能多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一个厨房里帮厨的,哪知道这些,不过听我家老头子说,老爷最近都在书房呆着呢,少爷你去看看?”
  “好。”
  不过半年而已,满园的萧瑟已被生机填满,素雅的院子里,绿树成荫,遮挡了炙热,从林间掠过的风,在这酷热的夏末却带着不知名的风冷意。杜衡看了看自己已不见本来颜色的双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路走来,原本就不热闹的杜府,如今更显得清冷,半天都不见一个人的身影。杜衡寻了那处水塘,蹲在池边洗净了手脸。刚抬头,便看见了塘边那座小小的亭子,眼前仿佛还浮现着当年那个少女,点染着笑意的明眸和嘴角???杜衡苦笑,站起身来,朝书房走去。
  当年年少风流,不知情滋味,伊人的魂牵梦绕,不过是托付无心人而已。
☆、第五十八章  识破1
  红漆的木门斑驳了往日的鲜艳,留下暗淡的红褐色,杜衡推开半掩的门。夕阳无情地落在那个老人的身上,半旧的青色袍子罩在早已削瘦的背脊上,半年不见,那头灰白的发如今已经全白,风霜填满了他脸上的沟壑。
  “父亲,我回来了!不孝儿杜衡,回来了!”杜衡直直地跪在房间的门口,朝着坐在房间内的老人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杜如海握书的手微微颤了颤,嘴唇上的胡须抖了抖,终究是泄露了一个老父对子女最深的担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蹒跚地从椅上站起,杜如海慢慢走到杜衡的面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人,看着他那张黑瘦的脸,,双手扶住他的肩膀,“我的儿,你还回来作甚么?回来做甚么?赶紧走,赶紧走???”
  “父亲。”杜衡双手扶住杜如海的肩膀,神色焦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为何?”
  看着眼前孩子坚毅的神色,杜如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仍是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孩子你可知,皇上已经怀疑了你的身份?因着从赤狼那里递上来的那道折子?”
  杜衡皱了皱眉,“此事我早已猜到了一二,只是皇上尚且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坐实的证据。”杜衡扶着杜如海在书房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杜如海一声轻叹,摇了摇头,言语里满是惋惜懊悔,“我们都看错了当今的皇帝,看错了。原以为当年的太子是深藏不漏,自古帝王的确是需要些手段,可是当今皇上不是隐忍之辈,你可知瑾玉她因着这件事,被皇上赐去了冷宫?当年不该让她进宫的,可是你表妹她当初那么执意,真真是孽缘!”
  杜衡心下一惊,拿着茶杯的手骤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茶水溢出了少许,“表妹她?”
  “我不知。”杜如海摇了摇头,“自从你出征以来,我已经算是闲赋在家,朝堂之事偶尔还能耳闻一些,至于后宫之事我是没有半分消息。”
  “父亲,我们家门前那些士兵?”杜衡问道,将话题转移开来,“还有我回来的路上听说赤狼族的进京朝圣了?”
  杜如海点了点头,“想必你也知道了,你在赤狼三月,如今京都里已经传成了什么样?皇上他这是想灭了我们杜家!”
  杜如海看了一眼杜衡,“你这一回来,想必我们杜家是逃不过此劫数了,也罢,我一老头子,无牵无挂的,只是可惜了这府里跟着我几十年的仆役们了。你赶紧回房收拾些东西走吧,想必皇上的禁军不时便到了。”
  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杜衡淡淡一笑,“父亲,恐怕已是了,来不及了,我一进城门边感觉有人跟着了,本想着可能是赤狼的人,但现在恐怕是皇上早已恭候我多时了。”
  “杜大人好耳力!”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穿着特属于禁军的暗红色衣甲,带着几十的禁军到了书房门口,对着杜衡一抱拳道:“小人现任禁军统领张贺,奉皇上之命,请杜大人前往宫中一趟。”
  “张统领,您这是?皇上他?”杜如海忍不住站起身来,想上前阻拦。
  “杜老爷,小人之事奉命行事而已,其他一概不知。”张贺示意身后两名禁军上前抓住杜衡,“得罪了!”
  杜衡没有放抗,任那两名禁军将自己的手反剪在身后,用绳索绑了,终究是放心不下老父,临走到门口时,回过头嘱咐道:“父亲,我走了,您多多保重身体!”说着睁开身后来两人的束缚,跪下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不能在身边伺候您了。”
  杜如海站在门前欲言又止,看着那大队的人马离开,此一去,不知何年能相见,是生是死,对着这个他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泪水终究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生子养儿年二十,盼得寒门入朝堂,忠君爱国效生死,他朝不忘篱园父。养育之恩尚未报答,怎敢言生死?
  出得杜府,杜衡就被塞进了一辆马车之内,这辆马车没有车帘,门窗都是木质的方格,用黑色的纱布蒙了。杜衡和张贺坐在车内,安静地听着马蹄和车轮声疾驰在街道上。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半个时辰,便在一处停了下来。杜衡被押解着下了车,便看到眼前一座小小的木门,想必是宫中某个角落里的偏门。
  张贺压着杜衡进了偏门,刚走了不远,便看见了一座小小的仿佛是荒废了许久的宫殿。院子里长满了及膝深的野草,那些灌木也仿佛是因为没有了人工的修建,长得十分繁茂。
  张贺领着杜衡穿过草丛,便进了那座看上去仿佛是要倒塌了的宫殿。进得里面,却是让杜衡吃了一惊,殿内倒是收拾得十分干净,屋顶上的横梁刷着的桐油味都还没有完全散去,屋子里的桌椅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那个青色的床帐也是透着清亮的干净。
  张贺的眼神在杜衡的身上打量了一圈,神色怪异,将杜衡手上的绳子解开,就准备离去。
  杜衡活动了一下被绑出淤痕的手腕,看了看那青色的帐顶,再看看自己浑身的脏污,叹了一口气,在桌边坐下,捡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其实他大概,嗯,已经有半月余没有洗澡,也难得那位张大人和自己共处一室了半个时辰,没有任何怨言。
  桌上的那盘子糕点刚被杜衡全塞进了肚子,门外便听见了有人在敲门。杜衡赶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将口中包裹的糕点吞咽下去,“进来吧。”
  便有两个禁军打扮的男子,抬着一个木桶进来了,身后跟着那个张统领,脸上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红色,手上拿着一叠红色的衣物。指挥着两个手下将热水抬到床后,张贺神色怪异地将那叠衣物放在了床上,最后又看了一眼大刺刺坐在桌边的杜衡,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杜衡勾起嘴角,他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了,看来自己对皇上还是有用处的。杜衡拍拍手上的糕点屑,起身走到床前,抬手抖开那叠衣物。
  红色的衣物散落开来,依旧是锦缎的鲜红,可惜的是,这是见红色的裙子,杜衡的脸色突然变得极为怪异,翻开下面的那叠白色,果然,那里面有着平常女人穿着的肚兜和亵裤。手上的力道不仅加重,将那团鲜红抓得褶皱,杜衡突然感到事情已经脱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或许是,他杜衡从来都没有看清过他褚绍铭的心思?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